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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征途-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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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转身想走,又突然回转,掏出软中华,给了赵月祥一根。

犯人按规定是不允许吸烟的,不过落实在基层中队大多数人是睁一眼闭一眼的,毕竟劳动之余吸口烟也不是天大的坏事,干警主动给的嘛,更可以看作是一种奖励。

“吴干部,我哪能抽你的好烟。”赵月祥不好意思笑笑。

“你嘛,交通肇事,本质其实不坏,踏踏实实站好最后一班岗,胡思乱想没意思的。”不管刚刚的谈话赵月祥透露的消息有几分真实,也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但无疑是给吴越提了醒,在这一点上吴越对他还是有些好感的。

“在这里你是犯人我是管教,几十天一过,你我一样都是合法公民了,就平等了,我抽了你的烟也要给你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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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统计室,朗鸿寒已经把凌乱的杂物整理好了,正静候吴越的到来,每一次分管干部变动后,例行谈话是免不了的。

“吴干部好!”看到吴越推开统计室门,朗鸿寒触电似的站起来。

“我想如果不是在这里,我该称你一声学长吧?”吴越放弃了干警找犯人谈话管用的开场白,而是另找了一个切入点。他在大学选修过心理学,算是懂得一点,朗鸿寒从县太爷突变为阶下囚,你要称呼他为朗县长比打他脸还难堪,他和吴越是老乡这不重要,也不会引起共鸣,但出自于同一所大学,这可以成为共同点。

朗鸿寒脸色变了变,尴尬一闪而过后长叹了一口气,“吴干部,选择的道路不同,结局大不相同啊,我丢了N大的脸。”

“坐吧,过去不提了,向前看吧。”吴越在一张高背椅上坐下,又指着对面一张高背椅。

朗鸿寒迟疑了一下,想从办公桌底下拿出犯人小板凳,但最终还是坐在吴越对面的椅子上,一度失落的自尊,似乎就因为吴越的一个称呼和一张椅子重新拾回。

吴越默默递过去一根软中华,朗鸿寒默默接了,默默抽着,烟雾缭绕中,朗鸿寒仿佛又回到了以往。

朗鸿寒的档案吴越看过几遍,眼前这个长相颇为文雅的中年人今年才45岁,可头发茬子全白了,嘴角也有些耷拉呈现出些许老态,足可见当年的剧变对他的打击之深。

好几年没抽过这种好烟了,香烟已经燃烧到烟蒂,隐隐有些灼人,朗鸿寒又狠命吸了一口,这才把烟屁股丢掉,用脚踩灭。

世态炎凉!朗鸿寒脑子中浮现出这四个字来,他在台上时,也提拔过一些人,还有更多的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的人围着他团团转,一口一个老板,一口一个县长叫得起劲。只是一夜之间,这些人都不见了,他刚被送进监狱时,有些人碍于情面不愿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小人,还来看过他几次,当然其中也有来看他朗鸿寒狼狈样的人,时间一长门庭车马稀,除了他女儿朗巧巧,再也没有一个人来,他仿佛是某些人看腻看烦的旧书,轻轻一揭就过去了。

人呀,往往只有走到这一个地步,才能看清楚他人的嘴脸,才能想明白一些事。朗鸿寒突然感觉一阵寒意,下意识掖紧秋服囚衣。

找到共鸣点,容易使谈话对象敞开心扉,这话讲讲不难,可实际操作起来却不简单,人都是善于伪装和警惕的,如果不是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吴越自问凭他那点半吊子心理学是根本不能奏效的。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有些效用,吴越心里隐隐为他耍的一点小手腕而得意。

“再来一根。”吴越又递过去一根香烟。

“吴干部,老是抽你的烟,这,这……”

自从进了监狱,朗鸿寒的烟瘾越发大了,只是他条件实在尴尬,乡下有个瞎眼的老母亲,女儿还在卫校读书,一家人开销全靠他妻子夏言冰的那点可怜的病休工资。他办公桌底下的墙洞里还藏着大半包中原香烟,可一块钱一包的香烟,他好意思拿出来发?

当然,在统计这个位置上,如果动点小脑筋搞几包烟不是难事,比如偷偷克扣一些劳作犯的数额,其实不动歪脑筋也有不少劳作犯主动来套近乎,开账统计是有时间限制的,过了,不好意思,你等半个月吧,但是他宁可吸着一块钱的中原,也不愿去搞这种名堂,抛开他原有的身份地位不说,做人总该有恪守的道德底线吧?

“朗鸿寒,近来还好吧?”

严格来说,吴越的问话并不符合谈话要求,正确的表述应该是——朗鸿寒,谈谈你近来的改造表现?不过这么一来,吴越很有可能得到这样的回答:报告干部,这段时间本犯思想稳定,对中队干部的管教没有丝毫的不满。这流于表面的回答不是吴越想要的答案。

“吴干部,谢谢你的关心,中队干部知道我心脏不好,一直对我很照顾。”朗鸿寒起身帮吴越添水。

“朗鸿寒,我看了你的档案,你入狱主要是因为收受了港商送的一块金表吧?”

“可以这么说。”朗鸿寒停顿了一下,“也可以说不全是因为它。”

16章 副县级罪犯朗鸿寒(二)

“我来,我自己来……”吴越一手接过热水瓶,一手把桌上的香烟往朗鸿寒那边推了推,“随便一点,就当是拉拉家常吧。”

这次朗鸿寒没有推辞,飞快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手撑在膝盖上托着额头不作声,好一会才抬起头,“这事怎么说呢?还是从我的经历说起吧……”

朗鸿寒吐了一口烟,徐徐道来——我大学毕业在乡农技站干了四五年农技员,八十年代初国家大力选拔知识型干部,我恰逢其会被调到县农林局干上了副局长,二年不到,老局长退居二线把我扶正了,干了三年局长,接着到乡里当了五年多党委书记,最后升任主管工业的副县长。

对于我这样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农村人来说,十多年的仕途算是走的很顺利了。三年前,就是93年,我被逮捕的那一年,县里正准备换届选举,我被推选为县政法委书记的候选人,另一个候选人是时任县公安局局长的许斌。

我本来就是没入常的副县长,即便当上政法委书记,级别还是副处级不变,只不过话语权大了一些。许斌呢,他是正科级局长,如果能成功当选的话,是仕途上的一大飞跃。

说句心里话,我没有把许斌这个竞争者放在心上,一来,他级别起点比我低,二来,当时我正负责平亭第一个工业园区的筹建,虽说工业园区是县长主抓的,但具体工作都是我这个分管副县长在负责,我的付出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成绩也摆在那儿逃不了。

说到这里,朗鸿寒苦笑了几声,“呵呵,我没有想到啊,这个职位对我而言算不上什么,但是对许斌来说,绝对是个好位置。我在那儿干死干活,他却在背后悄悄收集我的黑材料……”

朗鸿寒居然和他有共同的敌人?这大大超乎吴越的想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何况朗鸿寒在平亭官场跌爬滚打混了十几年,相比他这个官场新丁来说朗鸿寒可以称得上官场老前辈了,想到这吴越不由动起了心思,言辞上也不再随意。

“这么说来,你今天的境地就是许斌一手造成的?”

“不不,吴干部,不能这样讲。当初也许我会有和你同样的想法,不过这几年改造下来,我早就明白了,路是自己选的,走错也是自己走错的,一块三万多的金表和二万多的代金券不是他许斌硬塞进我口袋来栽赃的,是我朗鸿寒自己拿进去的。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朗鸿寒这几年官司没白吃,还算个明白人,吴越心里暗自评价了一句,问,“这又怎么说呢?”

“唉……”朗鸿寒摇摇头,“人不能太顺的,太顺了,就降低了警惕心,也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金表、代金券我拿的还理所当然,以为自己为了跑项目、报审批、筹资金,没白天没黑夜的忙取之无愧,哪里会去想我这么做的后果?其实我要这几万块钱干什么?我乡下只有一个老娘,我爱人虽说身体不太好,但多少还能拿些工资,我生的又是女儿,培养她好好读书就行了,买房子什么的,那是她未来婆家的事,要我费心干什么,吴干部你说是不是?”

“呵呵……”吴越笑了笑,“据说那天去你家的警车就有好几辆,老百姓都在传,从你家搜出的钞票警车装不下,要银行运钞车来装呢。”

就不信你对许斌一点想法也没有,说完吴越特意细细观察着朗鸿寒。

朗鸿寒嘴角抽搐了几下,“他这么做无非是想扩大影响把我彻底搞臭罢了,有意义吗?我政治生命完结了,等于一切完了,即使以后回归社会了,我可能再和他去争什么吗?我要真贪了那么多钱不弄个大房子住住,把我老娘接到城里来,找个保姆服侍?一个人贪了钱再怎么伪装,连孝心也不顾了,还算是个人啊?”

果然对许斌还是有怨气的,抛开贪污的情节不谈,其实朗鸿寒为人还算不错,吴越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你在平亭乡里、县里干了十几年,应该大小干部基本都认得吧?”

“嗯,县乡一级的不光认识还很熟,我离开才几年,应该变动不大。”

“那你怎么看许斌这个人?我可听说他教子不严,他儿子干过不少缺德事。”

“他儿子问题不少,他自己就干净了?”朗鸿寒顺着吴越的思路说了下去,当然也不能排除他找到了一个怨气的宣泄点,“别的我不清楚,他当公安局长那几年,每年农转非上面就捞了不少呢。嘿嘿,真要好好跟他算账的话,他不会比我判的轻!”

有点意思了,吴越趁机火上添了一把柴,“你的问题当然主要是自己的原因,可他许斌也太下作了。你就这么算了?”

这个年轻的管教干部怎么对许斌这样感兴趣?似乎还有些明显的倾向性?像是对许斌也不满。朗鸿寒好奇起来,不过碍于身份,他不能询问吴越。

“政治斗争从来就是你死我活,没有下作不下作,只有值不值得出手这个理。今天话说到这里了,吴干部,我也不隐瞒,要说一点不恨他那是假的,可我现在的身份能去告他?就算以后回到了社会上,凭道听途说的东西能扳倒他?还有即使我不考虑我自己,我的爱人,我女儿呢,她们还要在平亭生活下去,我做事怎会没有顾虑?更何况许斌已经不是当年的许斌了。”

“哦?”

“许斌有了震泽市委张月辰副书记这个靠山,成了他线上的红人,知道张副书记以前是干什么的吗?咱们江南省委前任书记的秘书,呵呵,从这条线牵扯开,不知还有多少大人物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去螳臂当车吗?”

吴越听着,眉头不知不觉中皱了起来,许斌在他心里的分量骤然变重,一种威胁感油然而生。

靠!想这么远干嘛?回去还不知何年何月呢,吴越宽慰着自己,也不再在许斌这个问题上探究下去,“朗鸿寒,你当过这么多年干部,有教训更有经验,你说说看,干部究竟要怎么当?”

吴越说这句话时的态度看在朗鸿寒眼里无疑是诚恳的,这让他现在那颗敏感而脆弱的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是啊,尽管你是管教干部,他朗鸿寒是个犯人,可论起为官之道,他确实比你老辣。

一瞬间,朗鸿寒好像回到了以往,眼前不再是局促的监房而是他那间宽敞的副县长办公室,面前的年轻人不再是管教干部而是向他虚心求教的后辈,和每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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