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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平怀一惊,连忙转身,堪堪避开了突如其来的银针。他见华以沫一语不合就动手,脸色也有些沉下来:“华姑娘,你是噬血楼的贵客,也是楼主的朋友,我不愿与你在此争执。如果是因为带走苏姑娘之事,我可以道歉。但是我所说的,也都是我心里所想。你……”
话语未落,华以沫的眼底戾气已弥漫开来。只见她指间银光一闪,又是三根银针飞来。
“我与尘儿的事,犯不上你来多嘴。”
莫平怀连忙脚尖一点,在半空里翻了个身避开刁钻的银针。只是脚方落地,身子还未平稳,肩头已极快地挨了华以沫的一掌。他的整个人往后飞去,“砰”地装在房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华以沫落地,冷冷地俯视着神色有些痛苦的莫平怀,正欲撂下些警告的话来,走廊尽头忽然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来。
不远处,苏尘儿抬眼望过来,视线有些辨不清,只令人觉得沉如墨玉,深入海渊。那样的目光里,似带了诸多情感,又似什么都没有带。
她就这样直直地对上了华以沫的目光,毫不避让地望着,像是一场无声的责备。
华以沫在这样的目光里,心头突然一滞。
☆、210水落石出(五)
似乎感觉到气氛的凝固;莫平怀下意识地转头往华以沫望着的方向看了眼,瞥见苏尘儿的瞬间也怔了怔。随即脸色有些微红地连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尴尬地朝苏尘儿笑了笑:“苏姑娘。”
苏尘儿瞥了一眼莫平怀,淡淡道:“你先走罢。”
莫平怀有些不放心地在苏尘儿和华以沫身上来回扫了圈,却也知晓自己的身份不好多事;这才踟蹰地捂着受伤的肩头离开了。
华以沫并没有再去拦,视线一直落在苏尘儿身上。
直到莫平怀的脚步声消失;苏尘儿才收回了望着华以沫的目光,紧抿着唇;不发一语地转过身去,抬脚欲走。
华以沫眼神一沉,下一瞬已经移到苏尘儿身后;抬起右手攥住了苏尘儿垂在身侧的手腕。
苏尘儿的脚步被扯得顿了住。她缓缓回过头来,面色依旧平静,只是望了华以沫一眼,并不开口说话。
华以沫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低声道:“尘儿,你到底打算冷落我到何时?”
苏尘儿闻言,目光落在华以沫脸上,沉默停留了片刻,手往回扯了扯,却被华以沫攥得愈发紧。
这一次,苏尘儿终于缓缓开了口,话语简洁,听不出情绪:“你想我说什么?”
华以沫的眉头紧紧皱起来,语气里有压抑的不悦:“你既能与那个男人说话,却难道不知该同我说什么吗?”
“提他作甚?”苏尘儿极快地蹙了蹙眉,“方才若是我不出来,难不成你还打算在这里将他杀了不成?华以沫,你好歹顾及下灵岚,噬血楼不是我们的敌人,做事能不能多想一想后果?”
华以沫听到苏尘儿的责问,脸色有些冷凝。她盯着苏尘儿半晌,忽道:“是,我是冲动。那尘儿你呢?这样纠结在兰儿的事上又有意思吗?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兰儿以后……”
“别再提兰儿。”苏尘儿倏地打断了华以沫的话,“我不想听这些。她已经离开了,如今再说什么都没用。”
“好,不提。”华以沫将苏尘儿拽得面向自己,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么,尘儿打算什么时候不再生我气?”
苏尘儿在华以沫目光灼灼的逼视里垂下眸去,话语犹如叹息:“我没有怪你。”
“没有怪我,那为何这几日来不与我说一句话?”华以沫的神情有些怨怼之色,“你让我怎么想?”
苏尘儿闻言,沉默下来,一时没有应话。
她的确没有怪华以沫。她知道对方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只是……这场局面里,本就谁都没有错。华以沫没有,兰儿更没有。
也许真的错的只有她自己。
是她不够深思熟虑,没有料到风茜竟张狂到对她的侍女下手,才将兰儿留在危险之中。而莲儿……怕也是凶多吉少了罢。
这两个陪她度过许多岁月的女子,终于一步步离自己而去了。
她怪的,从来也只是自己而已。
只是华以沫毕竟伤害了兰儿,她虽不怪对方,却一时也不知要如何面对。而连华以沫都不忍去责怪的她,更是对不起待自己一片诚挚的兰儿罢。
想到这,苏尘儿闭上了眼。有极轻的话语从唇间吐露:“对不起。”
华以沫望着苏尘儿眉间浮现的疲惫忧色,心里不由一紧,突然咬牙,手上一用力,猛地将苏尘儿拽进了自己的怀里,言语低低,颇有些咬牙切齿:“我又不是要你说对不起!”
苏尘儿紧闭的睫毛微颤,并没有推开华以沫,任由对方箍紧了自己。
微凉清苦的药香如同沉淀了许多岁月,带着安宁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来。静默中,华以沫的声音被放轻:“尘儿,这并非你的错,不要都揽在自己身上。兰儿之事,本无转折余地。如果她自己看不透,救下来怕也不会有好结果。离开前我告诉过她,什么时候她如果想通了便可以再来找我。只要她还剩着一口气,我必用尽全力救下她。”顿了顿,华以沫正了神色,一字一句道,“尘儿,你可以怪我,但是不要不理我。”
苏尘儿平稳的呼吸微乱,伸手攥了华以沫的衣袂。她没有说话,只是绷紧的僵硬身体一点点软下来,有些疲累地闭着眼依在华以沫的怀里。
华以沫眼底神色怜惜,缓缓抚过苏尘儿背后青丝,紧致的拥抱里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而怀里的女子,褪去了坚硬的外壳,露出柔软的内里来,让她心里微微泛起不忍的酸涩,好像重新看到了那一日跪在阮天鹰尸体前无声哭泣的女子。
这样的苏尘儿,总是让她心疼起来那些所不得不承担的一切。命运强加在尘儿身上的东西,似乎恨不得将对方身体里的坚韧一点点压垮击碎。
华以沫的目光在这样的心情里一点点冷硬起来。
终有一日,她要让那些伤害尘儿的人付出更大的代价。
“驾——”
一队人马扬起尘土,疾驰在路上。马蹄声踏踏作响,惊起寒风阵阵。
骑在前面的,正是阮君炎和百晓生等人。
忽然,视线里出现了一抹红色身影,静静地躺倒在路边,动也不动。
阮君炎的眉头一皱,右手微扬示意,同时自己左手扯住了缰绳,将马停了下来。
见状,阮君炎朝身后离得最近的手下瞥了一眼,吩咐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男子点头,利落地下了马,快步走到红色身影旁端详了几眼,随即转头朝阮君炎的方向喊道,“堡主,是一位姑娘,好像受伤昏过去了。”
“将人带过来。”
不过片刻,男子就将红色衣衫的姑娘打横抱了回来,靠着树干放在了地上。
女子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好,身上衣衫有些被划破,脸色苍白,呼吸微弱,青丝也有些散乱下来。
阮君炎走到对方身旁,俯身探了探她的脉息,脸色微微一变,回头望向同样下得马来的百晓生道:“她受了极重的内伤,若再不得救治,许是会有生命危险。”顿了顿,又沉吟道,“前面就是晓生兄所言的枯林了罢?她会不会是噬血楼的人?”
百晓生闻言蹲□去,伸出手指将女子的左侧衣领往下拨了拨。那里一片白皙无痕。见状,百晓生摇了摇头:“看来不是。噬血楼楼众肩下三寸处都会有印记。”
阮君炎的神色有些不解:“既然不是噬血楼的人,怎会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海域?”
百晓生的目光细细地扫过女子苍白的面容,目光有些思忖之色。阮君炎见他面有异色,追问道:“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容我想想。”百晓生低声应道,脑中迅速过滤着之前的情报。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摸到了女子的手腕,运了一线真气,顺着经脉游走而去。
阮君炎知晓百晓生正在探测对方的功法,也不打扰,静静等待着。半晌,百晓生才缓缓收回了手,朝他望过来,轻轻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刺影楼的。”
此话一落,阮君炎的目光一凝:“刺影楼?”
“嗯。而且从她手上的迹象来看,伤她的也应是刺影楼的人。”百晓生将方才想到的事情一股脑儿说了出来,“之前我曾告诉过你,华姑娘和苏姑娘去过花城的红魅馆可还记得?当时两人除了遇到杀了阮老堡主的蓝衣女子外,其实还有一位年轻的红衣女子。如若我所料没错,根据情报里的线索,倒与她有几分相符。只是她为何被同楼中人所伤,我却是不晓了。”
阮君炎听到百晓生的话时,脸上神色已经有些冷下来。只见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昏迷的女子身上,沉了声音问道:“晓生兄的意思是,这个人也许和杀我爹之人是一道的?那么她一定知道对方的去处了,是不是?”
百晓生迟疑地点了点头:“理论上应是如此。”
“很好。”阮君炎说着,同怀里取出一粒疗伤药来,喂给了昏迷的女子。然后将对方一把提起,塞给身后的手下,同时吩咐道:“将人带上一起去噬血楼,定要留着她的命。”
“是,堡主。”
做完这些,一行人重新上马,绝尘而去,奔向不远处的噬血楼。
在红烛被阮家堡带走的同时,不远处的甘蓝正遭遇着更加两难的境地。
由于魅主的缘故,她最后还是没能离开小镇去寻红烛,只能暗中祈祷暗王的鬼使并没有发现红烛救下莲儿的事。她一心期盼暗王能快些到来,却没有想到,自己等来的是这样的一个局面。
客栈房间里。
甘蓝与魅主单膝跪地,恭敬地低下头去,只有眼角余光瞥见身前的黑色衣袂。头顶则有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情绪:“阿魑,我听业说,有个叫流霞的姑娘好像做了些对不起刺影楼的事。可是你的手下?”
业正是暗王身边的鬼使之一。
不过这么一句话,甘蓝的心就彻底沉了下去。好像怀持的唯一希望终于彻底被打碎,剩下的只有心焦与担忧。
对方见甘蓝没有说话,指尖的茶碗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伴随着一声上扬尾音:“嗯?”
甘蓝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着语调的平稳,不过一个思忖间,已出声应道:“回暗王,是属下的手下。”
“既是你的手下,你倒同我说一说,为何会如此?”头顶的声音带了些许冷嘲,“我让你去杀了苏尘儿的侍女莲儿,你非但没有干净利落地完成,竟还让自己的手下将人带了走。你觉得,这算什么交代?”
甘蓝将头垂下去,面色凝重:“回暗王,那莲儿被属下一剑割开了颈部动脉,属下相信她并不能存活多久。至于流霞带走莲儿,也是我临时起意吩咐于她,想要从莲儿口中得知些事情,并非是她有心背叛刺影楼。”
甘蓝解释完,暗王一时并没有说话。诡异的安静笼罩在房间里,甘蓝只觉得自己的背后很快密密地布了一层冷汗。她拿捏不准自己的说辞能否骗过暗王,一颗心十分忐忑。
半晌,暗王从座位上缓缓站了起来。甘蓝的余光瞥见那双乌靴往自己的方向踏来,在不安的心情里停在了眼前。
“你的意思是,这流霞是你派去的?”暗王重复问了一遍。
甘蓝心一横,再次点头应道:“是。”
话音一落,眼前的乌色靴子突然一动。下一瞬,甘蓝只觉胸口一痛,随即闷哼一声,身子已飞出去,猛地撞上了身后的衣橱。
“阿魑,你真让我失望。”暗王平静地望着唇角流下一抹血来的甘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