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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以沫伸手接过了白渊手里的玉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嗯。”白渊将玉牌交给华以沫,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有些蹙眉的苏尘儿,又重新回到了灵岚身边坐下。
华以沫最后望了两人一眼,不再说话,沉默地拉了苏尘儿,一道离开了房间。只留下白渊与灵岚独处。
灵岚望着两人离去,方才看向脸色平静的白渊,眼角笑意盈盈:“你怎将荣雪宫宫主的玉牌都交给了华以沫,不怕荣雪宫见到玉牌大乱吗?”
白渊抬眼去瞧灵岚,这般凝视了片刻,方叹出口气起,颇有些无奈道:“若我亲自去还这玉牌,你可放心?”
灵岚脸上笑意更甚,身子如同无骨一般朝白渊依偎过去:“自是不放心。我虽信你,但你那些手下忒的缠人,怎会轻易放手。万一出了差错,可让我孤家寡人的如何是好。”说到后来,故意装的楚楚可怜模样望着白渊。
白渊见灵岚往身上倒来,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住。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偏开去,口中低声道:“正经些。”顿了顿,又接道,“所以方才我临时决定由华以沫将玉牌还给荣雪宫。既帮了她进入荣雪宫,也帮了自己脱身。”
灵岚兀自在白渊怀里寻了个舒服姿势,应道:“你不怕华以沫因此惹了麻烦吗?”
白渊神色淡淡地瞥了怀里的灵岚一眼:“我荣雪宫又非邪门歪道,能将她吃了不成?我如今又不能带华以沫进荣雪宫,有玉牌总是方便些,虽会带来些麻烦,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何况我方才瞧苏尘儿的神色,该是知晓这玉牌渊源。她既没有说话,应会想办法替华以沫解围。”
灵岚闻言,眼角微微往上提了提,颇有些兴趣道:“说来这苏尘儿倒是有意思的紧,年纪轻轻却端的是个沉稳的主。难得的竟是连刺影楼之事都晓得几分,华以沫也不知哪来的运气,寻了这样一个宝贝。却也不知降不降得住了。”
“你操心这作甚?”白渊倒是没有所谓的样子,看着灵岚好奇的模样,似想到了什么,出声道:“说起来,十多年前,我曾与她爹娘有过一面之缘。”
“当真?”灵岚神情起了些许讶色,“我只知这苏远名扬在外,这妻子却是不晓得。”
白渊兀自回忆着道:“当时我同师傅一道去苏远住处,师傅只让我唤苏远妻子为柳姨。苏远的模样我虽有些模糊,但她夫人容貌却是生得极美,以至如今还有些印象。且她性情冷淡之极,几乎不见其开口言谈。我偶见他们夫妻两人以柳枝代剑比划,完全看不清两人招式。但是最后,你猜结果如何?”
“听你这般问及,竟是苏尘儿娘亲胜了?”
白渊颔首:“不止如此。那女子仅用了半柱香时间,便让比试分出了结果。这才是令人咋舌之处。苏远在当时,早已功力有所小成,同龄之中更无敌手。在女子手中,竟走不过半柱香时间,如何不让我印象深刻。”
“这倒令人惊奇。那女子功力这般高,可这十几年来并未在江湖上听过甚柳姓女子啊。”灵岚思忖道。
“嗯。这事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之后甚至连苏远妻子的消息也不曾在江湖上听闻。后来苏远因救阮天鹰而亡,我去拜祭时,也未见那女子。想来内有隐情,这事到底如何,许是只有苏尘儿自己知晓了。”白渊语气淡然道。
话分两头。被白渊与灵岚提及的苏尘儿,此刻正与华以沫一路奔波,出了噬血楼,择了条小路避开上次遇到的鬼判与落奎,往最近的城镇赶去。此次离开,灵岚特意为两人备了两匹好马。因此行程比上次快了许多,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附近城镇。两人只在此稍作休憩,见时间还早,又上了路,堪堪在天黑前赶到了下一个城镇,寻了间客栈准备歇下。
客栈不大,颇有些年头了。柜台前站着一位衣着鲜艳的女子,三十出头的模样,衣襟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正低着头飞快地打着算盘。
“一件上房。”华以沫进门下意识地环顾了一周,随后走到柜台同女子道。
女子从算盘上收回视线,抬起头来,脸上画着颇有些浓艳的妆,眉眼间尚余留着几分姣好姿容。她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两人,在戴着面纱的苏尘儿脸上微微顿了顿,似习惯了江湖人士的打扮,也不多问,脸上挂起了应酬的热络笑意,应了下来:“好嘞。姑娘稍等。”
言罢,女子转头朝正收拾着碗筷的小二,提了声音喊道:“石头,先别收拾了,快过来。”
被唤作石头的小二闻言将抹布往腰上一塞,小跑着来到了柜台,朝女子憨笑着点头:“来了来了,老板娘。”
老板娘朝华以沫与苏尘儿努了努嘴:“带两位姑娘去二楼的上房。就西边数过来的第二间,那里还空着,可别错了。”
“好好。”石头连应了两声好,微微弯了腰朝华以沫两人示意,“两位姑娘跟着来。”
华以沫点点头,转头又朝老板娘道:“再准备四五个小菜,温一壶好酒送上来。”
言罢,两人才随着那叫石头的小二上了楼去。
楼梯木板踏上去时偶有几块“吱呀吱呀”地作响。石头领着两人一路走到西边倒数第二间房门口,帮忙推开了房门,口中道:“两位姑娘,这便是了。”
华以沫望着眼前虽有些简朴,但尚算干净的房间,点了点头,便与苏尘儿进了门。
“那,姑娘可还有吩咐?”石头站在门口道。
“没了。你出去罢,有事再唤你。”华以沫摆了摆手,将小二屏退了。
不过盏茶时间,华以沫吩咐的酒菜便送了上来。
华以沫打量了桌上五盘寻常家常小菜,确定没有问题后,方拾了筷子尝。味道虽谈不上特别美味,倒也不至于如何难咽。毕竟两人所到不过一个小镇,华以沫自然也不奢望能吃上什么山珍海味。
她取过桌上温好的酒,给自己斟了一杯,不忘朝身旁的苏尘儿笑着道:“秋夜寒气重,尘儿可要来上一杯暖暖身子。”
苏尘儿闻言抬起头来,望了华以沫半晌,方摇了摇头:“你喝便好。我不善酒力。”
华以沫也不勉强,兀自笑着抿了一口。温热的酒一路顺着喉咙滑入胃部,有热意涌上来,熨帖得紧。
“华以沫。”苏尘儿忽然停了箸,抬眼望向华以沫,开口道,“今日白渊给你那玉牌,你可知含义?”
“嗯?”华以沫端着酒杯,有些不解地偏头回望着苏尘儿。
苏尘儿见华以沫这般神情,心里叹了口气,知晓她该是不知,出声解释道:“那玉牌实则是荣雪宫宫主掌有之物。宫众瞧见白渊从不离身的玉牌,怕是会起了忧虑。你凭此虽能入了荣雪宫,却难免添上麻烦。”
华以沫闻言微怔后,随即又有些不以为然,空了的酒杯在指间转着,口中道:“无碍,她们留不住我。且也总不会为此物害我。”
苏尘儿却微微蹙起了眉:“我虽清楚荣雪宫行事不至如此极端,但不知怎的,自噬血楼出来后,我便觉此行有些心神难宁。”顿了顿,“前些日子那誓言要守在噬血楼处的两个荣雪宫使者,竟也是没了动静。我们虽绕了小路,但并非足够隐秘。若是依着当时的情形,两人不应该这般大意才是。”
华以沫却只是抬了抬眉:“许是被什么事缠住了不得脱身。更甚者,可能灵岚想办法拖住了两人,只是不与我们多言而已。”
“希望罢。”苏尘儿话虽这般说着,眉间却还是匿着一抹沉思。
☆、114异变突生(四)
正低头思虑间;苏尘儿视线里忽然出现一杯薄酒。
清澄酒液微晃。有酒香飘入鼻间。
执着那杯酒的手,指甲修得圆润晶莹,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华以沫带笑的话语。
“尘儿莫要再劳心。不如添一杯薄酒,解一解愁虑。”
苏尘儿闻言抬起头来看华以沫;见对方勾着唇角笑着凝视自己,脸上神色不由有些无可奈何;眼底却添了一分纵容。她顿了顿,方伸手缓缓接过那酒杯;低叹一声:“怎的这般执着。”
华以沫见苏尘儿接过了酒杯,轻笑起来,缩回了手道:“瞧美人饮酒;乃极美之事,可谓求之不得,自该执着才是。”
言罢,果真托了腮,偏头细细瞧着苏尘儿,目光带笑,一眨不眨的专注模样。
苏尘儿睨了华以沫一眼,不再说话,只低头浅浅抿了一口。有热辣之气带着酒的醇香在舌尖氤氲开来。她停了片刻,才仰脖将杯中酒喝尽了,将空酒杯放回桌上,抬眼瞥向华以沫,淡然道:“如此,华姑娘可曾满意?”
华以沫见状,笑声愈发软糯:“自然再满意不过。”
苏尘儿垂眸不再说话,重新拾了筷子。
华以沫则打量了苏尘儿眼角微微染上的酒意醺红片刻,愈想愈觉得好笑,忍不住抚掌而语:“众人只道江湖第一美女容貌绝世,却不曾知其趣更胜一二。哈哈,尘儿当真让人爱煞。”
苏尘儿闻言夹菜的箸子一顿,顷刻又重新恢复了常态。只是低头的瞬间,那薄唇微不可察地暗自抿了抿,掩下的目光透出一抹温润笑意来。
几盘小菜。半碗米饭。不多时两人便填饱了肚子,叫小二将残羹收拾了干净。
这边,华以沫方解了外衣落座在床头,余光瞧见苏尘儿俯身点了桌上的一根崭新蜡烛。那蜡烛鲜红欲滴,上绣着金色纹路,依稀能辨认出是个草写的“福”字。烛光晃荡了下,才渐渐平稳了住。房间内因此颇为亮堂了几分。华以沫这才发现,外头的天色已黑了透。
苏尘儿点完蜡烛,不忘检查了下门窗,确定都锁了住,方才返身回到了床边,口中道:“明日可是从白云镇绕道前往荣雪宫?”
“嗯。”华以沫半个身子依在床靠上,微微仰视着苏尘儿,“走官道太远,我们从白云镇那里绕过去,到那里再改走水路罢。这样可以省些时日。”
说话的同时,苏尘儿已解散了外衫挂好,闻言颔了颔首应道:“好。”
“不知尘儿可惯走水路?”华以沫往床里头让了让,目视着苏尘儿上了床来,出声问道。
“还好。曾走过两三回。”苏尘儿应了句,言罢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踟蹰。
“尘儿可有话要说?”华以沫见苏尘儿神色起了波澜,挑眉问道。
苏尘儿迟疑地点了头,目光注视着华以沫,方开口道:“我不曾提及你,也不知你可是愿意说。如今既已迫在眉睫,方想问上一句,到底要报的是何仇?”顿了顿,“若是不便说与他人听,也是无碍。”
华以沫并未料到苏尘儿问的竟是这个问题,脸上神色一僵,随即掩下眸来,一时辨不明眼底神色。直到过得片刻,方抬眼重新望向一直瞧着她的苏尘儿,开口的语气有些冷然:“无事。你与我一道,终归是要让你知道的。”这般说着,华以沫的神色愈发冰冷几分,连眉都蹙起来:“此人名叫夏于铭,十三年前,曾杀害了我最重要的亲人。”说话的同时,华以沫脸上却无甚变化,手却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褥边缘,手背骨节突兀而起,“我清楚地记得,一脸幸福的姐姐,是如何惨死在大婚前夜新郎的剑下。那表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时我便告诉自己,一定要,亲手将他千刀万剐,方解我心头之恨。”
不过几句话,仿佛用尽了气力一般。
华以沫咬着唇,将头兀自偏向墙壁,沉默下来。
一只手轻轻覆盖上华以沫攥紧被褥的手,拍了拍。
有温柔声音响起,宛若冰雪融化而成的水,潺潺细语。
身旁女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