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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体贴,让盛夏心中到底还是感激的,毕竟,那样一段不光彩的过去,谁都不愿意被人提起来吧?
而更让盛夏放下紧绷情绪的却是,裴焕没有再开口表露过什么,也不曾有一句半字的逾矩之语。
他待她亲热却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照顾有加,却又君子一般让人无法诟病,盛夏就算是有心想要挑他一个毛病让他以后别来找自己,却都挑不出一丝一毫来。
渐渐的,竟然也习惯了,有时候两个人就坐在屋檐下看雪,椅子旁边熏着热热的炭火,炭火上罩着铁架子,烤一些花生来吃,裴焕很会泡茶,就是看着那样优雅泡茶动作,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恍惚之间,这样安稳的时光,竟让盛夏觉得自己似在世外桃源一般,什么喧嚣和纷争,什么委屈和羞辱,都离她远远的,再也触碰不到了。
裴焕侧目看她,却见她盖着厚厚的毛绒毯子躺在躺椅上睡着了,穿着兔子棉拖鞋的两只脚蹬在炭火盆上,往上是穿着黑色保暖袜的两条纤细小腿,那样的瘦,却又不显得骨瘦如柴的难看,反而是流畅而又圆润的线条。
裴焕看着,不自禁的想到自己的腿,那样硬邦邦结实的肌肉,几乎比她的大腿都要粗上一圈了,她真是小的让他心疼。
他看着她,就只是这样看着,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心无旁骛的睡去,没有戒备和疏离,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他又是喜悦,又有淡淡的酸楚。
喜悦终于可以这样靠近她,可以清楚看到她的样子,可以和她终日待在一起,酸楚的却是,这一层朋友的身份,什么时候才能打破?
他喜欢她,喜欢的想要和她厮守终身。
“夏夏。”
裴焕的手指似乎要落在她的脸上,可最终,却只是将被风吹到她头发上一朵雪花,轻轻拂去。
除夕前一天,杜问兰忽然踏雪而来。
裴焕和盛夏正坐在屋檐下看雪,盛夏手里捧着一盏碧螺春,眯着眼睛吹茶杯里起伏的茶叶,裴焕就坐在她身侧,含笑看着她,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盛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眼睛弯弯的,笑的声音银铃一样清脆好听。
她笑的开心,裴焕的眼睛里也盛满了暖暖璀璨的笑,他的目光一丝不错的望着她,连一秒钟都不舍得挪开。
隔着十几步远的距离,两个人却都没有看到她,杜问兰握着冰凉的伞柄,却觉不出凉——她心口里的凉,何止这些呢?
裴焕哥心中没有她,不喜欢她,她知道的,她也没有再抱着幻想。
她不是那种会耍心机的女人,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缠着男人不放的性子,更何况,就算是她用两家大人来逼迫他,逼迫的他娶了她,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想要的是琴瑟相合,却不是相敬如冰。
而且,盛夏那样好的女孩儿,她都喜欢,又何况裴焕哥呢?
杜问兰稳了稳心神,轻咳一声,笑容已经温婉的溢出了眼眸:“裴焕哥,夏夏姐!”
杜问兰比裴焕小三岁,比盛夏小两岁,盛夏是比裴焕还要大上一岁的。
听到声音,两个人一齐抬头看过来。
隔着纷扬的大雪,隔着遒劲有力的枯枝,隔着昏黄的天幕,却仍能看到两人脸上愉悦的笑容。
雪白的长绒毯子堆在她尖巧的下颌处,黑漆漆的眉毛和头发映衬着如玉的脸,她的眼眸忽闪忽闪的,那样灵秀。
而裴焕,这么冷的天,他也只穿着一件绒线衫,袖扣还微微凌乱的卷在肘上,他的笑容那样的明快而又真切,问兰看得出来,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他开心,她当然也开心,虽然那开心中,藏着几分的酸,但终究还是开心更多。
她喜欢他这样由衷快乐的笑,哪怕这笑并不是因为她。
“问兰来啦,这么大的雪,也不怕冷着!”盛夏朗声招呼她,杜问兰几步走到屋檐下,收了伞,笑吟吟看着两人:“我来的不巧,打扰了你们两个啦!”
盛夏脸颊一下红了:“什么打扰?你来了我巴不得呢!”
裴焕笑的却是更深:“有什么事么?”
杜问兰翘翘嘴角:“裴焕哥真是的,没事不能来找夏夏姐?你可以,我不可以?”
盛夏看着她和裴焕斗嘴,捂着嘴儿躲在一边咯咯笑。
杜问兰拉住盛夏手臂摇晃:“夏夏姐,裴焕哥最坏了是不是?”
盛夏笑着使劲点头:“确实很坏。”
裴焕佯怒:“好啊,我见天给谁泡茶了?见天陪着谁说话聊天了?”
盛夏和杜问兰叽叽咕咕笑起来,裴焕无奈摇头:“赶紧说吧,来有什么事?”
杜问兰这才止了笑:“伯母让我邀请夏夏姐去过除夕呢。”
裴太太是个爱子心切的好母亲,裴焕这些天几乎都和盛夏待在一起,她当然知道盛夏在儿子心中的地位。
虽然裴焕不喜欢杜问兰让裴太太有些惋惜,但儿子有了喜欢的女孩儿,眼瞅着结婚生子有望,裴太太自然还是高兴的。
盛夏却有些吃惊:“这不好吧,我还没有拜访过伯母……”
裴焕眉梢都带了笑,“明天上午我就带你去,当做拜访了。”
杜问兰心里有些难过,但却仍是强颜笑道:“是啊,我经常对伯母讲起夏夏姐,伯母也很喜欢夏夏姐呢!”
盛夏想到裴焕和杜问兰这段时间待她的情谊,自己去拜访人家长辈也是应该的,就点头应了下来。
那一瞬间,杜问兰看到裴焕眼中璀璨至极的笑意,她无法形容心中的感觉,但却明白的有一种酸楚的欣慰,他开心,幸福就好。
裴家的家风很正,孩子们之间处的也极好,更因为裴焕的“叛逆”,裴家几个哥哥都对他十分疼爱,裴家长辈也待盛夏十分的和蔼,那一餐年夜饭,竟是近年来少有的温馨。
陪着长辈们看完春晚,裴焕亲自送了夏夏回去。
沿着长长寂静的街道,踩在咯吱作响的雪地上,就这样缓步向前慢行,雪后的天空点缀着几颗星子,映衬着雪光,视野也是清晰的。
鲜红的炮仗碎纸在雪白的地上密布,带着一种喜庆后的凄凉。
裴焕与她比肩而行,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裴焕酒喝的有些多,盛夏却只是微醺,月色倒好,这样走着却也不觉得无聊。
一路而行,快走到盛夏所住的院落时,裴焕停住了脚步。
盛夏讶异看他:“怎么不走了?”
裴焕黑色的大衣被风吹的微微扬起下摆,他俊逸无双的脸庞被月光笼罩的朦胧如玉,盛夏回眸,看到他一双眸子亮的犹如天上繁星,那里面浓烈的情愫,让她心酸,却又怕。
裴焕之于她,就仿佛是天上的云,他干净,纯粹,一腔热血,他那样好的人,配的该是杜问兰这样的女孩儿,而不是她。
“夏夏。”
裴焕忽然上前一步,他的手,在雪夜里依旧滚烫无比,盛夏只感觉自己被烫到了一样,她抖了一下,倏地收回了手。
裴焕感觉到掌中一空,心蓦地就沉了下来:“夏夏……”
他却望着她,依旧温润的笑:“过完年,我就要去云南了。”
“去那里干什么?”盛夏当然知道云南和缅甸相交,那里毒品泛滥,裴焕身为一个禁毒军人,去那里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这一刻,竟然没有能反应过来。
“我申请调度到云南边境了,我想在那里干出一番成就来。”
裴焕的目光悠悠投远:“我的战友,在那里丢掉了性命,而我,也几乎快要丢掉我身为一个军人的信仰,我不想留在这安乐窝里碌碌无为一辈子,夏夏,我想去那里,我知道会很危险,可我不怕!”
他的目光炯炯望向盛夏,忽然间伸出手按在她的肩上,他与她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盛夏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和那味道之后,专属于裴焕的淡淡清凉气息。
“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裴焕轻轻开口,目光里透着真挚浓烈的希冀,“夏夏,你愿意吗?跟我离开这里,过去的一切,我们全都忘掉,重新开始,好不好?”
盛夏忽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在短暂的恍惚之间,她的心中竟然仿佛生出了一丝的憧憬。
离开这里,去云南,那样远的地方,一辈子不会回来,她与顾亦寒,死生不复相见……
所有的恩恩怨怨,就这样全部消亡干净吧。
可……
她并不爱裴焕,她为什么要让人家的一生葬送在自己的身上?
这样的决定,又对裴焕公平吗?
“让我再想想。”盛夏轻轻挣开他的束缚,她垂下眼眸,望着自己的脚尖:“我再想想,好么裴焕?”
他送她回到院子外,看着她开了门,转过身与他告别。
“我看你进去。”
他对她微微笑,醉后的眼眸中有着点点迷离的光芒,她“嗯”了一声,转过身去,走进院子,她将院门关上。
两扇门快要合拢的那一刻,裴焕忽然抬手按在门上,他的声音轻轻传来:“夏夏,我是不是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他并未等她的回答,转身就走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融入雪夜浅淡的光芒中,渐渐的,就看不到了,她许久方才收回思绪,可他的那一句话,却仿佛依旧在耳边回荡着。
她有些茫然的关上门,在要锁上的那一刻,忽然有一只手用力狠狠推开了关闭的门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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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她有些茫然的关上门,在要锁上的那一刻,忽然有一只手用力狠狠推开了关闭的门扇。
盛夏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裴焕去而复返,讶异轻呼出声:“裴焕?”
她话音还未落,却看到那院门外屋檐下站着的那一具昂藏身影,披着冷淡月光,一张脸却是融在暗淡的阴影中,她并未能看清楚,但心中却大抵已经知晓那人是谁,只短暂一瞬间,整个人已经从头顶冷到脚底。
短暂的愣怔之后,盛夏方才反应过来,她飞快的就要关上院门,可顾亦寒已经抬起脚重重踹向了即将合拢的门扇,盛夏被那一股极大的冲击力道弄的踉跄一步差点跌倒在地,顾亦寒一张脸森冷无比,那一双深邃峡谷一般的眼眸更是幽深不见底。
他跨进院门,不发一言,只是定定看着瑟缩站在那里的盛夏濡。
她闻到浓烈的酒味,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心中茫然害怕起来,他靠近一步,她就向后退一步,不消片刻,他就将她逼的无路可退。
脊背抵在院子里那一颗粗壮的枣树上,她戒备的望着他,死咬着嘴唇,瞠然睁大了如水眼眸:“顾亦寒,你到底要怎样!”
顾亦寒望住她,嘴角却是缓缓沁出冰冷嘲讽的笑来:“要怎样?夏夏,我在你的心里不是已经不堪到底了么?籽”
她和裴焕那样亲密的一路走回来,他们在院门外依依惜别,这些落入他的眼中,他只感觉自己这些日子的惶恐和不安,对她的担忧和思念,全都变成了笑话。
他什么事都无心做,他丢下了手边全部重要事情,一门心思找她,他不愿意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新年,终于赶在除夕之夜探到了她的消息……
可他看到的是什么?
她离开他,反而过的更好更开心,他怕她新年没有地方去,怕她孤苦无依,可她呢?
自有别人与她共度除夕夜,自有别人来填补了她身边空缺的位子,是啊,那样优秀的男人,又身家清白,感情世界更是干净无比,他顾亦寒怎么能比呢?
他算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他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徒,他就是该死上十次八次的混蛋,是啊,他混蛋,他无耻,他做了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