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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不说话,低着头看脚尖。
他的武功不差,再怎么说也不会丢了千机阁的人。但问题是,他的招式威力再如何强势,都不能抵消他少年力气小,还带着个什么都不会并且昏迷的胤祚的弱势。
而且眼前这两个刺客,大约中年,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再加上能从皇宫转悠一圈还好好的跑出来蹦达,这功夫定然是不差的。
所以,装乖吧。
一路上每每到遇到城门守卫盘查,坐在牛车上的刺客便扮作兄弟,两个穿粗布衣服的少年是兄长的儿子,偏生一个不会说话,一个发热昏迷,兄弟俩这才带着一车木材进城,换了钱给孩子治病。
或者是乘着马车,扮作商人;或是装作家仆,将两个被仇家灭族受刺激的少爷送到夫人娘家寻求庇护……如此种种身份,一路上他们两人昏昏沉沉,紧赶了一个月的路。
每次盘查,胤禛的腰腹处总是隐秘的抵着把匕首,他也只好装聋作哑,毕竟京城的口音很容易露出破绽。而身上能证明两人身份的正装礼服以及配饰,早被两个刺客毁的毁,扔的扔,卖的卖。不得不说这两个刺客真是经验丰富。
“胤祚?胤祚?”胤禛抬手晃了晃胤祚,但是他没醒。抬手朝胤祚的额头摸去,依然是一片灼热。
他记得为了扮演发热昏迷的病人,两人深夜将胤祚扔进池塘里不许出来,直到胤祚确实发热才将他捞出来,然后打晕扮高热昏迷。所幸为了更逼真,倒是有给胤祚喝过药,那淡淡的汤药味更是让守卫确信这是个重病的少年。
胤禛看周围的景色,已经是身处郊外了,他并没有看到两个驱车的刺客,翻下堆砌着的木头,从藏在木材里的靴子中摸出一把小匕首,慢慢地往前移行。
“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报信给香主,明日他便来接手这两个小鞑子。”
“那真是太好了。要知道我最讨厌乳臭未干的小子了,尤其还是鞑子皇帝的小子。”
“忍住不杀了他们真是考验毅力。”一个黑衣刺客拔出腰上的刀向前走去,“我去打些野味回来,省得那俩小子饿死了不好交代。”
“好的,我在这里看着他们。大哥要速去速回。”
“知道了。”
被留下的那个刺客转身朝牛车走去。胤禛屏住呼吸,也不敢施展轻功,趁着夜色一溜小跑躲在牛车下面。
步伐渐渐逼近了,胤禛看着穿布鞋的脚停在牛车前。
“咦?怎么少了一个?”很快,刺客就发现不对,“该死!跑掉的是狗皇帝的四儿子!满人果然是孬种,还以为多么兄弟情深,这不是扔下弟弟自己走了?也罢,还有一个也好交差……反正那女人给的东西已经种下了……”
胤禛计算着刺客转身的时间,握紧匕首,在刺客背对他的一刹那,从牛车底下飞身而出,手中的匕首随着主人的动作,深深地刺入刺客的后心。可怜刺客连偷袭的人都没看到,就被拔、出来的匕首枭了首级。
虽说射杀过猎物,用刀围猎过雄鹿,可那些到底是动物,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胤禛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万一另一个刺客回来了,等待他们的下场绝对不比这个被枭了首级的刺客强。
脱了沾血的外衣,胤禛从尸体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几两碎银子,将牛车上挂着的几包中药拎在手上,抱起胤祚箭步如飞的离开这是非之地。
天色渐亮,城门打开,守夜的护城军开始换班。
早已等待着的过路人拥挤上去。
来来往往的行人或神色匆匆,或焦急等候排队,胤禛注意到有几个扎眼的人来来回回寻找着什么。
他一闪身躲在藏了一夜的草垛子后,胤祚正躺在那里看着他。
“四哥?”
“没事,我们等等再进城。”胤禛抱着他,“冷吗?”
“没事了,四哥,今日我觉得好多了,想是退热了。”胤祚抓着胤禛的手腕,将他的手搭在额头上,“是不是?”
“是好了许多。”手下的温度已不似往日般火热,胤禛放下心来,“晌午我再去那户人家熬些药来与你喝。”
“嗯。”胤祚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从宫里头带出来的蜜饯。本是在荷包里装着的,可是荷包被那两人烧掉了,只剩下里面的蜜饯被四哥要了回来。
四哥记得他吃药怕苦呢。
“四哥,你说皇父会来找我们吗?”
“会的,一定会的。”胤禛坚定的说。
他一定会来。
皇父。
“四哥!我们去找这里的知府吧!”
“不行。这一路虽然盘查严了些,可是那俩人并没有打探出什么口风。也就在说,我们被劫持的消息并没有被传出来。我们身上并没有能证实自己身份的东西,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嗯……听四哥的!”
胤禛没说出口的是,他担心官匪一家,到时候可真是自投罗网了。
他这么担心不是没道理,要不然为什么一路都没有接头,偏偏在这里移交人质?要么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要么这里他们已经打点好了。
但是如果不进去的话,那些人早晚会凭借着周边人家的描述找到他们——很简单不是吗?只要一点点威逼利诱,与他们非亲非故的人立刻会说出他们的消息。
可是,该怎么进去呢……胤禛看着来来往往的过路人沉思。
于此同时,紫禁城里已经连续一个多月的低气压,所有人都夹紧尾巴做人,连睡觉都小心别出了差错,免得死无葬身之地。
最初皇后娘娘与德贵妃是天天见面,现在更是住在一起,每日听拟月红玉的情报里有什么蛛丝马迹。
若是平时,后宫里的两个大主子自顾不暇,正是后宫争宠的时候。可是现在,连妃嫔都恨不得假装自己不存在,还争宠?看看福贵人的下场你就知道自己个儿有多蠢了。
太子那里不知道杖毙多少行为不端的宫人,大阿哥的手段也让人不寒而栗,更奇怪的是一向与太子不怎么对付的八阿哥,这次也与太子、大阿哥齐心,虽说年纪不大却颇有几分整治的手段。整个紫禁城,三位皇阿哥可是大大地提升了威信。
朝堂上,太子党和大阿哥党保持沉默,并且难得的相互配合,免得对方捋了龙须还株连了自己。
“还没有消息?”
“回主子,奴才等无能……”
玄烨焦躁地走来走去,“朕等不及了!朕自己去找!”
“主子!”风花、雪月连忙劝道,“请主子稍安勿躁,现下不清楚两位阿哥所在何处,您要从何处找?请主子再等待几日,奴才们必定给主子一个答复!主子,江山社稷为重啊!”
“一定,要把胤禛的下落找出来!朕亲自接他回来。”那孩子从小到大还没离开过他这么长时间,他要是害怕了怎么办?被欺负了怎么办?挨饿了怎么办?
只要一想想,玄烨的心就好似被猫挠了一般起伏不定,坐立不安。但是他也知道,与其徒劳无功的四处乱找,还不如等!哪怕等待更让他心神不宁,茶饭不思。
“嗻!”
作者有话要说:摸摸小六子,你家皇父没忘了你,只不过你四哥排前头而已……
29柳暗花明
到了晚上,胤禛看着那些徘徊一整天的人渐渐散去,这才叫醒了胤祚。
谨慎起见,胤禛算着时辰,在两队守城军换班的时候,拉着胤祚仗着轻功不错偷溜了进去。
“什么声音?”
胤禛屏住呼吸,和胤祚躲在昏暗的死角。
“方兄弟?”
“不,没什么,只是刚刚飞过去一只鸟。大概是我太紧张了。”
“可不是,京城那边下了戒严令,可有没说什么原因!咱们上头结交的兄弟又丢了两个孩子……唉,这日子真不好过。”
“说得也是啊……别说这糟心事了,咱们哥俩喝酒去!”
“你请!”
“我说周大哥,怎么又是我请?”
“谁让你方祈渊有个在皇宫里当差的哥哥!要不了多久就能被调去京城享富贵喽。”
“那是我哥哥不是我!”方祈渊不满道,“就算不跟着他,我方大爷照样享富贵!”
“是是是,都知道你是提督大人重金请来的。大不了,你请吃酒,家常小菜我包了!”
方祈渊嘟囔着他这个重金请来的高手现在沦落到守城门的地步。京城,到底出了什么事?让杨捷不惜花大把银子把他找出来放在城门这种小地方大材小用?
看了眼暗处,方祈渊搭着周大哥的肩膀,哼着小调朝酒馆走去。
胤禛若有所思的想着方祈渊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四哥,那个人刚刚发现了我们。”
“我想是的。不过或许我们可以通过他传信。”胤禛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不管他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比起其他人,方祈渊无疑能得到他稍微多一点的信任。
进了城就不用像在城门外畏手畏脚,胤禛找了家不大的客栈,给了块碎银子要了间客房。
“我已经吩咐店家熬药,你且在此休息,我去探探那人虚实。”
“四哥!”
“胤祚!”胤禛按下他的肩膀,“只有你快点好起来,我才能安心地让你帮我。”
胤祚喏喏地应声,“我知道了,那四哥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宫里,如果有一个名字他比较耳熟的话,那一定是在宫里听到的。
临出门前,胤禛叮嘱,“记得先吃饭。熬好的药等我回来端给你,我已经叮嘱店小二不要打扰你。把门扣好,别随便开门。”
“四哥!”胤祚有些羞恼,“我不是小孩子了!”
胤禛想想也是,皇阿哥再怎么不懂宫外的生活风俗,至少没白目的跟陌生人走。
还没有到宵禁,外面街口熙熙攘攘仍有叫卖的商贩,胤禛凭借自己刚刚记下的模糊路线开始像那家酒馆走去。可是他绕了几条街都没找到那个叫“李记酒馆”的地方。
难道就这么回去?胤禛不甘心。可是继续找下去他又找不到路,权衡一二,胤禛只得放弃,决定明天一早到城门口看看能不能拦住方祈渊。
“这位少爷,你是在找在下吗?”
胤禛转身,不远处的巷子里,一身兵服的方祈渊托着下巴看着他。
“方少侠武功造诣颇深。”
“雕虫小技罢了。”方祈渊笑道,“不知少爷找在下何事?只要有银子,什么都好商量。”
“那,就请少侠移步了。”
躺在床上的胤祚睡的迷迷糊糊间,突然惊醒,“啊!那个人是——”
胤禛用余光关注走在他身边的方祈渊,远处没看清楚,但是近看,那上挑的桃花眼,无时无刻不带笑的嘴角,俊朗的面容……果然!胤禛心中有了谱。
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脊背有些发凉的方祈渊抖了抖,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且他的预感一向很准……
“小少爷?”
“方少侠名讳祈渊?”
“是,在下方祈渊,安徽人士。”
“少侠与方凉渊方大人有何关联?”
方祈渊眼角一跳,“在下家兄。”
“哦,如此甚好,再巧不过了。”胤禛点头,淡淡地说,“早听额娘说她有个师弟早早地逃出师门,她可是挂念的紧。”
方祈渊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没那么巧就碰上他大师姐的儿子吧?
“我以大清为姓,皇宫为名。”胤禛停下脚步,清冷地面容勾起一抹微笑。
以大清为姓?现在大清是谁的天下?满人爱新觉罗氏的天下!
以皇宫为名?也就是说这少年不是什么拐了几个弯的皇亲国戚,而是自幼养在皇宫的嫡系?
“你是清晏师姐的儿子……”方祈渊的表情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