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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措定定地站着,像失了魂魄。方子愚使劲地扯着他的胳膊将他拉离了那个地方,嘴上嘀嘀咕咕地教训道,“你干什么?真是疯了,我也是疯了才会跟你来!”
他喋喋不休地发表自己毫无建树的看法,身边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仿佛撕开了那一层作为人的皮,露出最原始最残忍的兽性,方措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某个地方,黑幽幽地不泛出一点光泽,令人胆寒,一种如有实质的愤怒、仇恨萦绕在他周围。
方子愚来不及说什么,方措已经甩开他的手,几步走到墙角边,捡起半块石头,一往无前地往回走。
“你要干什么?”方子愚头皮一炸,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升起。
方措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抡起胳膊,用尽力气将砖块朝别墅二楼窗户丢去——啪,窗户玻璃瞬时碎了,别墅内响起一阵骚乱,有人在生气地叫骂,有人打开门准备出来看看情况。
方措完全没有要肇事潜逃的意思,直直地戳在原地。
“我操,快跑!”方子愚没想到方措真会这么干,想也不想地拉着方措就跑。
方措如同木偶般任人扯着,机械地往前跑,一直跑到看不见那幢花园别墅了,方子愚才停下来喘气,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看起来像要哭出来的方措,小声问:“你没事吧?”
方措忽然冷冷地瞥了方子愚一眼,“关你什么事?”
方子愚被噎得胸闷气短,“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好心关心你一下也不行?”
方措双眼通红,如同一头受了伤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他看着眼前的方子愚,同时想到那个在庭院中出现的男孩儿,他们都是一样的,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是被父母宠爱着的孩子,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笑,知道怎么撒娇,知道怎样从别人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而自己,从来不像个孩子,被迫长大,被迫坚强,却又不知道什么是坚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门心思地执拗地来这一趟,难道就是为了求这样一个结果,可以让自己彻底死心?
他没有像这一刻讨厌方子愚,他冷冷地吐出恶毒之语,“谁要你关心,滚!”
方子愚也被激怒了,他并不是全然无知的孩童,北京之行留给他的伤疤只用没心没肺的笑容掩盖,他伸手狠狠地推了方牧一下,“你有病吧,干嘛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方措真的像一只疯狗似的扑上来,两个半大少年扭打到一起,没有什么招式战术,只是你一脚我一拳地发泄着自己心底累积的悲伤、委屈、愤怒。
直到用光全身的力气,两个人都没形象地坐在地上,身上都挂了彩,*辣的地面炙烤着他们的屁股。良久,方子愚龇牙咧嘴地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斜了方措一眼,“喂,走了,再不走,该被小叔发现了。”
方措的身子动了动,默默地站起来,抬头一看,一辆出租吱一声急急地停在他们不远处,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橡胶轮胎的焦味,方牧从车上下来,大步朝他们走来。
方措一顿,被冰冷铁皮牢牢包裹的心脏破开了一条缝,那柔嫩敏感的部位为人用手指轻轻一触,一种酸软的感觉蔓延开来,“方牧……”他的脚忍不住向前一步,想要迎向那个总是冷漠无情习惯冷嘲热讽却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的男人。
下一秒,迎接他的是一个巨大的巴掌。
啪——太用力了,方措整个人都被掀翻在地,耳朵里只剩下嗡嗡嗡的轰鸣,他头晕目眩,无法思考,嘴巴里有咸腥味,似乎有血,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方牧打他。
方牧的眼睛没有任何温度,看他的架势,似乎是恨不得上前一脚踹死方措。从来没有见过方牧如此残暴一面的方子愚,吓得失了声。
第十九章
方牧一言不发地将两只崽子拎上车,一脚轰下油门。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小旅馆,前台正在磕着瓜子看着电视的胖老板娘见到他们,说:“哎,退房的时间到了,是要退房吗?”
方牧抽出几张百元纸币放在前台桌上,“不退房,麻烦你待会儿送两份饭菜过来。”他说完,不及老板娘答话,领着两个少年上了楼,进了房间。
两个胆大包天的少年敏感地察觉到方牧身上的危险气息,谁都没有吭声。方牧关好门,转过身来,目光落到两个少年身上,如有千斤。方措的半边脸已经肿起来了,嘴角也破了,四根手指印根根分明,异常可怖,方牧却没有半点恻隐之心,一字一句道,“你们两个给我乖乖待在这里,晚些时候你们胖子叔会来接你们回去。方措,你给我听好,别挑战我的耐心,再敢发生上午这样的事儿,不用别人动手,我亲手废了你。”
从前方牧也说过很多类似的威胁,冷嘲热讽或故作凶恶,没有一次是像这回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却让方措从脚底板升起一股战栗。
方牧的目光转而落到方子愚身上。方子愚吓得缩了缩脖子,乖得像一只鹌鹑。方牧的目光有些复杂,最终却什么也没说,站起身。
方措跟着站起来,一双眼睛跟着方牧打转,他心底里好多问题,想问方牧要去哪儿,为什么要让胖子叔来接他们回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方牧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甚至没再看两只崽子一眼,就离开了旅馆房间。
白天的酒吧显得极其冷清,光线很暗,昏昧而无常,方牧走进酒吧时吧台后面只有一个人在悠闲地擦拭着酒杯,是那个酒保,见到方牧并未露出意外的表情。
方牧走近,将尼龙袋里的东西哗啦一下全倒在吧台上,是一卷一卷用橡皮筋扎好的美钞。面对这样大一笔财富,酒保的眼神却丝毫不乱。
“我要四面佛的消息,全部。”
身后响起一道嘶哑的声音,“这生意做不了,钱虽然是好东西,但也得有命花。”
方牧没有回头,一手抓住酒保的衣领一下子就把他从吧台里面掀了出来,狠狠摔在地上,坚硬的短靴踩在男人的胸膛,只听咯一声,竟只用脚就踩断了酒保的肋骨。酒保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却竟然没有发出一声痛呼。方牧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狼一样的目光转向站在阴影中的小刀,威胁意味十足。
小刀静静地与他对视,半晌,他似乎叹了口气,一瞬间疲惫油然而生,“四面佛从来不自己出面,没有人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我知道他有一个外号叫疯狗的得力手下,有消息称他来北京了,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
方牧抬起脚,离开了酒保的胸膛,朝门口走去,经过小刀身边时,开口,“我等你的消息。”
外面阳光炽烈,照着天地发白而炫目。方牧离开酒吧,慢慢在走在北京繁华的街道上,看起来不过像个流连老北京韵致的普通人。抢来的出租车已经被他丢在一处废弃的化工厂附近。因为肾上腺素上升,他血管里的血液如同川流般奔腾着,但脑子却是极其冷静的,这种状态,他已经好多年不曾体会了。
他的脑子像海绵一样吸收着周围的一切,以期尽快重新进入那种随时准备战斗的状态。
然后,他回到一栋公寓。那是一栋老公寓,方牧的安全屋就在最高层,这个地方足够安静,又不会因为过于安静而引起别人的戒备。楼前是两条大马路,四周有四通八达的小路通向其他地方,一旦陷入围堵,可以迅速逃脱。
这个地方方牧从置办好之后再也没有来过,基于从前的工作需要,这样的地方方牧有多个,他必须让自己随时随地不让自己陷入真正的绝境,并保持战斗的能力。
他进了房间,房间里的空气因为长年不流通而显得滞闷。方牧没有开窗通气,而是站在窗边观察街道上的情况,窗帘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他的身体,这样使他能够轻易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他。
确定没有什么情况后,他走到一面斜对着窗户的镜子前,镜子很大,等身高,可以清晰地反照出屋子里的一切死角。方牧的双手在镜框边缘摸索了一下,一举将镜子摘了下来,镜子后面,竟是个小型武器库。
方牧挑了一把三棱军刺和一把猛虎刃,分别插在短靴里,又挑了把伯莱塔92f自动手枪别在腰后,至于其他那些能令军事发烧友口水直流的重型武器,方牧一样都没拿。他将镜子放回原处后,在床上躺下来,闭上眼睛,使自己快速地进入睡眠状态。
八点二十,手机响起。方牧倏地睁开眼睛,摸过手机,迅速地浏览了遍信息内容,然后像只猎豹般自床上跃起。
电视里播放着机场被恐怖袭击事件,候车厅里嘈杂一片,有人聚精会神地看,有人挨在行李上睡觉,有母亲哄着啼哭不止的婴儿,有人低着头窸窸窣窣地吃方便面,因为机场暂时停飞,车站里的人比往常还多。长排座位的末尾,有个男人歪着身子睡觉,他看起来极其普通,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一条脏脏的裤子,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脸,随身携带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旅行包。
广播里响起女播音员甜美的嗓音,大意是乘坐某班次的乘客开始检票。男人略微动了动身体,忽然双目一睁,射出慑人的凌厉光芒,本能地令他想要一跃而起躲开危险,然而一只钢铁般的手牢牢地压在了他的肩上,一个硬物顶在了他的身后。
经验告诉他,那是手枪消音器。同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应该早点离开,而不是自大地认为我对你束手无策。”
男人复归平静,停顿半晌,僵硬地扯开嘴角,“豺狼?”
方牧冷酷地咧了咧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指使着男人慢慢站起来,两个人紧贴着身子离开了候车大厅,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方牧将人顶进了厕所,确定厕所没有其他人后,他干净利落地锁上了厕所的门。
就趁着这个机会,对方暴起发难,拔出隐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用力地刺向方牧的脊背。方牧转身格挡,匕首刺进方牧的肩胛,再也无法再进寸许,因为方牧已经开枪打中了他的腹部。
男人踉跄了一下,似乎有点不敢置信。
方牧动了动受伤的肩头,声音里冰冷得毫无人情味,“如果你听说过我就该知道,我开枪从不犹豫,必要的时候,我从不在乎眼前是什么人。”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将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对准了男人的眉心。
男人的神色很平静,“你也不在乎四面佛的消息?”他抬起头,他长得极其平凡,这种平凡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是必备的,那会减少外界对他们的关注,相对而言,方牧就过于英俊了。
方牧不为所动,“如果你的忠心足够的话,可以在下面等等,马上,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等等……”男人脸色一变,似乎没料到方牧什么都不问竟就准备这样干净利落地杀了他,他还想说什么,但方牧已经扣动了扳机。
男人的眉心留下一个血糊糊的洞口,鲜血流过鼻梁,流到脸颊上。
方牧从男人的身上找出一部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准男人的尸体,又往他的胸口补了一枪。男人的身体抽动了一下,两眼彻底失去了光彩。然后将手机镜头对准自己的脸,冰冷的,低沉的,宛若从地狱而来的声音响起,“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干掉你!”
他保存下视频,按下发送键。
第二十章
室内的光线并不明亮;窗帘挡住了外面的窥视,形成一个安全而温暖的空间。室内的布置偏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