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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还是老的辣。漫说哀、恳、争、吵统统不是他的长项,就算是,也抵不过妈妈的一张母子牌。与其这样,倒不如使出求恳了陈君予许久、好不容易得到、异常隐晦的一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什么人自有什么什么人来磨。把妈咪形容为那什么什么人,唉,我有罪哟!”
那就,把老佛爷送给她去消化吧!顺便,也让妈咪见识一下蓬门MBA的能耐。轻而易举卸了自己的差事,陈君忆甚至还带了些高兴的表情:“妈,我先出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君忆,我跟你说的……你想通了吗?”陈妈妈怎么观察他,都觉得还是需要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考虑考虑。”陈君忆使出商场上惯用的敷衍招数,临出门之际,慢悠悠转身补充说道:“对了,妈,别的都好说,Sherry是绝对不能再招惹的。我好不容易才和她退了婚,如果再有牵绊,影响到陈谢两家的交情和生意,那就不划算了。”
陈妈妈郁结:说得口干舌燥,换回儿子模模糊糊的答应,以及,对Sherry坚定不移的拒绝,真不晓得自己算是赢了还是输了。
执着
娉婷万没想到《金融时报》的回复这么快。虽然只是个小小的office assistant,中文直译为办公室助理,意译为办公室总打杂。都不是好名,但是,她还是喜欢那生拉活扯来与茂发银行、陈君忆能搭上些关系的“金融”二字。
报到的时候,说忍还是没忍住在拥挤杂乱的格子间里感喟:人家萱兰和她自同一起跑线出发,别说单间办公室,就连私人助理都已得配齐,而自己纯粹就一反面教材,拿着四、五年的工作经历仍还在与一群刚毕业的LOLI抢初级职员的活。
脸皮再厚,还是有些讪讪地难受,心情也象坐过山车般忽感情忽事业地扑腾着,乱糟糟找不到出口。有同事扔过来一套文本:“喂那个谁,帮我复印三份,正反分页啊。”
娉婷也不认识那个呼喝自己的人是谁,但是,不妨碍她听话地拿起文本走向复印机。
转回头时见部门经理正一脸严肃地与安排她做事的男同事交头低话,片刻间,男同事的表情象吞了个整鸡蛋,脸红脖子粗地迎向她,陪着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何姐,认错人啦,千万别介意啊。”跟了,扯起嗓子喊:“何姐,老何……!”
就象一根抽剥至尽头的蚕茧丝,娉婷恍然大悟真相:难怪入社那么容易、新同事们对自己越来越明显的敬谢不敏!她憋着气忍到下班,拨通陈君忆的电话,也不管他刻意压低了的嗓音所为何来,劈头直问:“我能进报社是你使了关系?”
“开会,晚点回你电话。”陈君忆在那头一愣,抵不过会议的重要,简单扔下句话,挂了手机。
一肚子烦郁找不到泄洪口的娉婷闷闷走出单位,坐入公汽站里的木椅中,任由一趟趟公交车自身边驶过。天色渐暗渐黑,饥寒袭来,她抖索着站起,用僵冷的手指拨出了萱兰的电话。
那头的音乐声、笑声令娉婷隐隐生羡。穿过无线电,她似乎能看见萱兰意气风发地周旋在华灯明堂之下,顾盼生姿。而自己,却踡在黑暗里瑟瑟发抖。
“萱兰,出来陪我吃火锅吧。”她闷闷地说。
萱兰在那头惊呼:“美女,你向来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想吃火锅耶。怎么?孔雀这么快就东南飞了?”
娉婷笑,心里被这个闺蜜焙出了些暖意。她没好气地说:“是呀是呀,你再不来就等着看我自挂东南枝吧。”
“得了吧,你就一拍不死的小强,看你自挂东南枝?这辈子我是没那眼福喽。”
玩笑归玩笑,萱兰仍然很仗义地在娉婷最需要友情的时候,无条件地现了身。
一见面,萱兰就抱怨娉婷德性不好,生气的时候什么不好喜欢,偏偏喜欢吃火锅,害得那味过在自己新买的羊羔绒衫上,又得掏钱干洗。跟着,又埋汰她空顶着“茂发银行老板娘”的光环,居然连海鲜火锅都舍不得请,而是吃几十块钱一位的自助餐火锅……娉婷满腹心事被她搅得稀里糊涂,连自己何以有“情致”吃火锅都已然有些揪不着尾,更别提凄凄惨惨空悲切了。两片鳝鱼、三根红薯粉丝下肚,呷一口热乎乎的豆浆,她挥舞着筷子滔滔不绝自己的准婆媳大斗法史,倒把与陈君忆的轻怒浅怨搁到了边上。
萱兰听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两人正把豆浆言欢、避而不触伤心事,有一批吃完了的客人打她俩桌边出门,其中一人停下来,热情而又谦恭地打招呼:“嗨,萱主任!”
萱兰放下筷子起身,换了副职业笑容与对方寒喧,两人大概为工作上的事聊了几句后,萱兰回位。不一会,服务员上前说她们这桌的单已经为刚才那客人给买了。
“为着百来块钱欠下他一个人情,真是不值。”萱兰悻悻。
小小插曲,刺激到的,却是娉婷。再次想起两人在事业上的落差,重新起悲。搁下豆浆杯,长叹口气,将自己混迹多年仍旧事业爱情两无着的苦处爆米花般剥裂出来。完了,两眼迷茫地看着萱兰:“我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萱兰乐:“别人小拍我一记马屁你就受不了了?没见着我点头哈腰求人的时候。”
娉婷点头:“我是妒嫉你,妒嫉你一路执着走下去,得以有今天的地位和成绩。其实我比你更富有吃苦精神,很有耐心,可是,为什么时至今日,连做个小小的office assistant都需要他帮我呢?难道,我真的很差劲吗?”
“是啊是啊,你可差劲啦。念书的时候也不过就只是个小小的团支部书记,每年拿个奖学金。毕业那年,恰是誉都最辉煌的时候,来校预招两名应界生,排至食堂的应聘长龙里,你顺顺利利地由初试杀进人家公司、杀进方鹏飞心里……”
“你可劲的抽我嘴巴吧。”今昔对比,娉婷恨不得将脸埋入火锅里。
萱兰夹了片烫熟了的海带给她,很满意有将她踩扁后再踏上两脚的机会:“不过,你的确是应该反省了。刚进誉都时的轻狂,可以说你年轻不懂事、阅历浅,可以原谅,我也是从那个阶段走过来的嘛。和方鹏飞无果而终,没关系,初恋不成功的比率是99%。但是,你错在将同样的故事重演……”
“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爱上陈君忆?”娉婷打断她,颇有些气愤这位评点她丝毫不留情面的死党,“那天是哪个没义气的为了辆拉风的宝马车就把我扔给人家的?”
萱兰啧啧摇头:“李小姐,拜托你谦虚点,目前是你在向我这位‘成功人仕’请教耶,哪有这么嚣张的?”
看在她有可能批到自己死穴的份上,娉婷咽下一口豆浆:我忍你!
“你呀,成也在感情丰富,实心实意待人,无论眼前的,或离开的男人,都记着你的好;败呢,也在感情丰富,经不住别人待你好一点,明明看见了那坑,还是一跤又跌进去。不是说你不该爱上陈总舵主,而是批评你想得太多、顾及也太多,结果呢,表面上看似都考虑到了,实际上呢?自己睁大眼看看当下:和陈家哥哥八字依旧缺一撇,工作也辞了,新找到一处吧,嫌工小,嫌人家使了关系,刚进去就看得到白头,不做也罢……”
“得得得,”娉婷继续打断,舀了团猪脑花放萱兰碗里,“你就嫌我优点多了,可愁没机会批的。”
萱兰将锅里剩下的那副猪脑一整勺舀入娉婷碗:“你多吃点,老人们都说吃哪补哪。”
斗嘴归斗嘴,娉婷心下多少还是承认萱兰说得有道理。这几年间,两闺蜜似成对比,萱兰心志坚定,清楚地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就算这份优禄的工作最初是家人帮了把手得到的,但是,走至今时今日的成就,却是她凭了自己的执着和努力理直气壮所得。两相比较,娉婷不得不承认萱兰戏谑之下中肯的点评。
“算了,”萱兰甩头欲结束此沉重话题,“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陈家大哥当你如珠似宝,指不定你现在表面上幽怨万分,实则就是在无病呻吟。不管怎么,娉婷,坚持就是胜利!来,以豆浆代酒碰一杯,为心想事成。”
杯响清脆。娉婷仰头豪饮之时,听见萱兰犹犹豫豫又开口:“你说,如果当初你执着一点,争取心重一点,与方鹏飞,还会不会真走至分手的地步?”
合着这句提问同响的,是方鹏飞隐隐的痛怨:“……当初,固然有因为我母亲的缘故,可是,你呢?在我最为难的时候,是你选择了放弃……”
这口豆浆,娉婷喝在嘴里,又苦又涩。几年来飘摇至今,总觉得社会现实,方母市侩,方鹏飞懦弱,好不容易遇上意志力强势的陈君忆,自己却又在种种沟壑面前忽远忽近、忽冷忽热,一会想要爱情,一会又想要尊严。对感情如此,生活中,若没有同样钟摆似地摇晃,又岂会有事事不尽如人意的感伤?石桥收集整理
吃完饭,两人走出店堂,流光溢彩的街面,娉婷深吸入一口清冷空气,置换出肺中积压已久的幽怨之气。“你说得对,其实,方鹏飞不是薄情之人,那时……我也有问题。”
一直没去面对,自以为是清高着的不屑。现在才发现,其实,不过是没勇气直面自己而已。
萱兰拍拍她的肩,两人相视,抿嘴笑,冬夜寒凉,尽融于厚重的友情中。
跳上辆公汽,慢慢悠悠摇摆得娉婷瞌睡都出来才到。垂头眯眼地飘进小区,两道雪亮的车灯光扑面射来,娉婷以手挡光,呲牙相向。看清是陈君忆的车,嘴脸立马变来似被春光照耀。
“你来怎么不说一声?”她欢笑着迎上去,讨好地替他拉开车门。
“我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陈君忆铁青着脸,冷冷地说。怕着她为入报社工作的事生气,开完会后陈君忆连饭都顾不上吃,直扑而来。结果,望楼上房间漆黑,打电话又关机,等到现在,饥寒之下他将解释之心直接升化为了愤怒。
娉婷猛拍后脑勺:“对不起,手机没电了。我不知道你要来,约着萱兰去吃火锅,你闻闻,身上还一股子火锅味。你吃饭没有?等了这么久,就算吃过也饿了吧?sorry,sorry,快上楼去,我给你煮面吃。回头记着把钥匙拿一挂去,再有下次你自己先进去。喛,都怪我!也是,怎么会这么巧手机没电了。”她隐瞒下气极关机的真相,挽着陈君忆自车里出来,极尽哄逗拍溜之能事,力争将他的怒火掐灭在摇篮里。
见陈君忆脸色渐渐放和缓,伸过去牵他手的手虽然没得以回握,但也没被甩回来,娉婷偷偷吐了吐舌头,过关!
其实陈君忆心里面也在惊惧着这巨变。明明下班时听她的口气就是枚一点就着的炮仗,自己压下年尾的一摊子工作来作解释,冰冷天里苦等两个小时等得他也是满身火药,怎么算都有场避无可避的架要吵。万没想到,不仅她自己的火象是架在火锅座下已然烧尽,还软软暖暖地浸濡着他的心漫出无数柔情,浇熄性气。
踌躇间,觉着两只温暖的小手仿似捧宝贝般,把自己冰冷的手包着举到她嘴边,又是呵气又是咬吻。侧头看过去,昏黄的楼灯下,女孩满眸爱怜:“还冷不冷?对不起,以后我走哪里都记着先给你吱一声。”
还吵什么?陈君忆叹气,伸臂揽过她,想解释为她进《金融时报》工作打招呼一事:“娉婷,我……”
女孩停下开门的动作,转身踮起脚,用一个吻堵回他的话。“阿忆,对不起,你工作那么辛苦,我还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