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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北京来后的重要收获!”向飞摇头:“不是不能相信,是不能滥用!老话说,鱼放三天臭客住三天嫌,常来亲也疏久住让人厌——你小姨能容你这么长时间,很不错了!”沈画一震,蓦然看向飞,这是生平头一次,听一个第三者站在客观立场上,给她讲她所不懂的人情世故。
早餐是向飞准备的。鲜榨的西红柿汁兑上蜂蜜倒进透明的玻璃杯里,端给她,说可以治酒后头痛头晕。被自己的老板伺候着沈画很不好意思,接过杯子没话找话:“管用吗?”他道:“嗐,管不管用的,没害。”
——这是他一贯的说话风格,客观、到位、圆融;全无沈画以往接触的男生们那种声厉内荏的夸夸其谈、咄咄逼人、不容置疑、不留余地。从向飞身上,沈画看到了什么叫成熟什么叫智慧,这令她着迷。
向飞道:“这次是我的疏忽,以后你不许沾酒!”话题由酒说起,谈到了中国的酒文化,气氛在他侃侃的说话声中,变得轻松自然。此时他们坐在厨房的圆桌旁吃早餐,这种情况下的单独相处,开始时免不了尴尬。
“……要论喝酒的风气,比中国厉害的有的是,远的不说,俄罗斯。但这种方式,明知道喝多了不好却还要劝别人多喝的方式,我国世界第一,无二!”沈画问:“为什么呢?”这次不是装嫩,真的不解,很不解。向飞说,酿酒的主要原料是粮食,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农业大国,粮食够吃了后的多余部分,国家才允许拿来酿酒,于是形成了这样的认识:酒业兴旺代表着国家富足。几千年来的富足才有酒喝,到今天,给演变歪曲成喝酒就能富足。进一步演变,不喝酒就不真诚,不真诚不可能成事。于是乎,想成事就得喝酒,喝了酒就能成事,形成了一整套当今中国特色的酒文化……
向飞娓娓说,沈画凝神听,向飞刚一说完,沈画马上提出她心中那个问题:“向总本科读的什么?”向飞说中文,沈画点头:“难怪!”向飞一笑:“我知道在你,在人们眼里我的形象:一个只懂经营利润至上的商人。”沈画本能地想否认,向飞摆手表示不必,说:“最开始我带着一个祖传偏方开了这个制药公司,自以为高尚,心中充满了治病救人的激情,真正干起来才明白,在商就得言商,其他什么都次要,必须时,都不要……刚挣钱时,想有了多少钱就去哪儿玩儿,再有多少就给自己买辆什么车;等到钱越挣越多,才发现在这个挣钱过程中,你已经丧失了花钱的欲望,挣钱成了目的,成了惯性。换句话说,到这时,你已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商人!现在我已无法从挣钱上头得到快感,治病救人也已成虚妄——市面上有那么多效果差不多的药不差你这一家——有时候真想甩手不干,却就是放不下。”沈画看他:“放不下——什么呢?”向飞沉默好久,抬头:“责任吧……”沈画闻之动容。
小可的电话是这时打进来的,收起电话向飞问她什么事,她笑笑说:“没事。关心。”
没接触有钱人时,只道他们挥金如土花天酒地;走近方知,他们能有今天很不容易,并且,只要继续走,艰难、挑战、危机如影相随。这种情况下,她不想再给他增添烦恼,他身上压力已经很大了。
沈画给山山打电话,说了她的处境和诉求,山山说得征求旭刚的意见,毕竟那不是她家。
旭刚一秒钟都没迟疑地回绝:“不行!首先,你舅舅他们为什么不能容她?再有,既然她都在向飞家住了,为什么不能接着住?这里头有多少事我们不知道,不知道不能瞎掺和!要不万一她真闹出什么事来,你我难辞其咎!”他对沈画素无好感,这次山山因她白扔一万二也让人吃了苍蝇似的窝囊。
山山同意,只是为难:“怎么跟她说呢?”
旭刚想想:“这么说:我向你求婚了,我们需要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山山呆呆看他,旭刚正式道:“山山,嫁给我!”
沈画逼他把求婚提前了几天。他给山山买了个佳能5DII,单机近三万,加镜头等配件五万七,用额外接业务、加班的钱买的,这几天正在挑合适的包,预备配齐后,作为订婚礼物,正式向山山求婚。但山山对首饰没兴趣。
沈画无处可去,只能回邓家。到家惠涓和邓文宣正吃饭,小可跟海潮出去了。进门后她先检讨、道歉:“小姨、姨夫,对不起,昨天夜里让你们担心了!当时喝多了,实在动不了了……”一口气说,全没注意惠涓对着她一个劲儿皱眉摇头,严格地说她注意到了,只是照惯性理解为那是惠涓对她的不满、指责,于是加快语速说:“昨天夜里住向飞家实在是迫不得已——”
邓文宣闻此抬头:“昨天夜里你住在向飞家?!”不待回答转问惠涓:“你怎么说她跟几个女孩儿住在酒店?”
沈画傻了。小可电话里说的确实是“我妈知道了”而不是“我爸妈知道了”,只是她想当然地认为,她妈知道了就等于她爸知道了,以她的年纪阅历还不会了解夫妻间种种复杂关系微妙心理。
惠涓认为沈画“跟向飞睡觉”是伤风败俗的大事,当然社会上不这样认为,现如今跟老板、上司睡个觉根本不算是事,但她、她家,不能接受。她因此不愿意让丈夫知道,所谓“家丑不外扬”,这里的这个“家”是她的娘家。为此特别嘱咐小可别跟她爸说,理由是:你爸本来就反感向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家已经够乱的了。
沈画和惠涓面面相觑,眼睁睁看邓文宣放下筷子起身,一言不发去书房,关了门。
沈画问惠涓:“这事我姨夫不知道?”
惠涓脸色铁青:“现在知道了。”
沈画懊恼:“现在怎么办?”
惠涓反问:“你和向飞到底怎么回事?”
沈画道:“真的什么事没有,就是喝多了——”
惠涓严厉道:“说实话!”
沈画道:“我说的是实话。”
惠涓压住怒气:“沈画,你也看到了的,我是诚心想帮你;如果对我你都不说实话,那我真的没办法了。”
沈画仍只道:“我说的是实话。”
惠涓终于失去了耐心,吼:“你当我是什么?傻子?三岁孩子?你一个姑娘,夜里住老板家,孤男寡女——什么事没有?!什么事没有你们整宿地在一块儿干吗,谈工作谈理想谈人生吗?”
邓文宣书房门开,邓文宣出现在门口,面容严肃:“惠涓,你来一下。”惠涓赶紧起身快步进屋,门复合上。
事到如今,沈画心反而沉静下来。他们肯定在说她的事,但不管他们说什么,她尽可当耳旁风吹过。只是,这里确实不能住了,一晚上都不能。想着,她快步去房间,房间里她的箱子、包都还堆地上没打开,正好,再搬时不用收拾了;她只需带上今晚必须用的东西和明天换的衣服就好,今晚先住旅馆,明天再说明天!正收拾东西,手机响,一看,妈妈的电话,此前一直坚强的她眼睛刹那间湿润,这个世界上,不论怎样,她还有父母关心着,她还有属于她的家!按下接听键,叫了声:“妈!”饱含深情。孰料话音未落,妈妈已在耳边开始了河东狮吼:“你是怎么回事?!”沈画愣住,听了会儿,明白:小姨给妈妈打电话说了。
给沈画妈打电话是邓文宣的意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再不采取措施,沈画早晚得出大事。他希望借助沈画父母的力量动员沈画回去,这孩子不适合一个人待在北京。
听着电话中妈妈不由分说的指责谩骂沈画愤慨至极:把武断当事实,伤害她,伤害她的妈妈,他们怎么可以?!盛怒之下不失理智:她不能跟他们闹,她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不要说他们是长辈,单说邓文宣的身份,她就不能不有所忌惮。她边听着妈妈的辱骂边拿起收拾好的包,向外走,走前没忘对惠涓说:“小姨,我出去一下。”
待妈妈发泄完后,沈画开始跟妈妈说,说的全是实话,包括对向飞的感情,包括向飞的婚姻现状,包括公司状况,直说到手机没电。好在最终,妈妈相信了她。
沈画去旅馆办入住手续。把身份证递出时猛然间收回,她想到了一个疏漏:目前情况下她单身住外头,邓家一定会凭着他们的主观臆断再去惊动、搬动她的父母;这次妈妈选择了相信她,下一次怎样就难说了。如果闹到父母决定让她回去的地步,她只能回去——她绝不回去!
走出旅馆大门,站在闪闪的霓虹灯下,沈画不知该怎么走。此刻,最有能力有义务帮她的人,是向飞;她最不能找的人,也是向飞。除为避嫌,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落魄。如果他知道她等于是被邓文宣扫地出门,他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她拿不准,好商人也是商人……
晚上十点十分,沈画敲响了旭刚家的门。
旭刚还没走,说好待到十点钟走。他并没想跟山山同居,感情上想,理智上知道不能,乘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十点钟一到他马上起身告辞,出门后想起一事,开门返回告诉山山,马桶有点漏水睡前把马桶盖盖上,否则夜深人静时会有点吵。山山点头。旭刚再向外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件事。厨房他凉了壶水,预备山山夜里渴了时喝;怕她情况不熟,不厌其烦进厨房把凉水壶提到了床边的桌上。完后仔细想过,确实没什么事了,对山山道:“我走啦?”山山没说话,似是默许。
旭刚向外走,这时山山叫声:“旭刚。”旭刚站住,回头,山山道:“跟你爸妈打个电话,说你不去他们那儿住了?”
旭刚如五雷轰顶,确认似的看山山眼睛,那眼睛迎着他的目光,亮晶晶晃得他头晕……
沈画正是这当口敲的门。她当然知道上门前应先打个电话,不约而至并非想强加于人,而是,手机没电了。进门后举着黑了屏的手机和充电器先找到电源插上以表明自己所言属实,这过程中,简单对他们说了自己的困境。充上电,开了手机,手机刚开便有电话打进,是惠涓。
沈画接电话,亲亲热热叫:“小姨!……刚才手机没电了。……在山山这里。……她在!您等等!”让山山接电话,同时对旭刚自嘲一笑:“不相信我在你们这儿,信任严重危机!”
于是旭刚明白,今晚自己必须得走了。
第十四章
惠涓接沈画妈一个很长的电话,长到先是把她手机打没了电,马上又从座机打进来。中心意思只有一个,让惠涓帮帮她女儿和她。沈画想留在北京,女儿的愿望就是母亲的愿望。有首歌叫《只要你过得比我好》,唱爱情的,其实真正能达到这境界的,只有父母对子女,倒过来都不可能。沈画妈同意了沈画留在北京,担心和疑虑并没消除。那么,既满足女儿愿望又保证女儿安全的办法只有一个:在邓家住,好歹有大人监管。为表明心迹,提出每月付惠涓两千块房钱,并给出了付房钱和收房钱的理由:邓家毕竟是妹妹和妹夫两个人的,姐姐跟妹妹不需谈钱,跟妹夫得谈。
沈画妈无意中点到了问题关键,却不知关键症结:她妹妹和妹夫之间的问题,与钱无关。
沈画妈比惠涓大两岁,姐妹感情很深。小时父母工作忙姐姐代替了父母很大一部分职责,包书皮、听写、检查作业,都是姐姐的事。她上大学时姐姐已参加工作,每月都要从有限的工资里分出一部分来补贴她零用。现如今姐姐有事求到头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