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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是自己教过,并且多少有些欣赏的学生,苏沫辗转找到了宁喆的父亲,向他说明了情况,暗示他多来医院几趟,好歹帮宁喆一把,不要让他每天晚上都这么劳累。
“哎,苏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我这边生意忙,脱不开身。”男人的口气带着明显的敷衍和躲闪,苏沫皱紧了眉,却不好再多说,只得挂了电话,一转头,便看着不知何时醒了的宁喆瞪着眼睛看她,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听说他那边的女人怀孕了,如果是个男孩,别说我妈了,他以后管不管我,都不一定呢。”
“哪有这么说自己爸爸的,无论怎样,他好歹也是你父亲啊。”苏沫说了宁喆一句,但也知道这话有多么无力,想到家里那个不争气的苏远,自己还有什么立场去说别人,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我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哪里管得了你啊。”
“老师,给我讲讲你的事吧。”说起这个,宁喆倒是来劲了,眼睛一亮,有些期待地看着苏沫。
苏沫无奈,也有心用自己的“悲惨事迹”激励一下宁喆,于是说起那些事情来。
“我妈死得早,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就记得她刚走了那一阵,每天都有放高利贷的人过来催债,把家里的大门用油漆喷得脏兮兮的。我爸是个没心没肺的,那时候,我刚上小学,他抱着我站在门口对着那些血红的大字识字。欠债还钱,以命抵债之类的词,我一年级的时候就会写。”苏沫说着说着,眼神也渐渐变得暗淡了下来。
以前年纪小,并没觉得自己那段日子过得有多么辛苦,也不过就是些在小孩子眼里长得挺吓人的叔叔们总是忘他家里跑。苏远一直骗她说那是“爸爸的朋友”。她也就心里讨厌一下,却没说过什么话。
后来,渐渐长大了,知道那些人来者不善。这边厢砸门,她便从另一头跳下凉台,由小道溜了,回来时,也不过是一屋子的狼藉。她收拾收拾,掏出作业来写。
像这样的时候,苏远其实很少回家,没人给她弄饭吃,她就自己做,再不济还可以去邻居家蹭一顿,他们居住的那个小区,街坊心肠好,见她乖巧又可怜,经常叫她去吃饭。
这不,也就这么长大了,也没走歪路,除了胆小怕事一点,苏沫觉得她和一般家庭出来的孩子也没什么不一样。
“你看,人生不就是这么回事?趟过去了再回头来看,才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好难过的。”苏沫笑眯了眼,只是眼里的泪光多少有些煞风景。
宁喆呆呆地看着她,许久才不好意思地说,“老师,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又不能让这些事都消失掉。只要你以后好好的,安安稳稳毕了业,考上大学,就是对得起老师了。”苏沫搓了搓男孩子的头,笑着说道。
她把这孩子当自己的弟弟,只希望宁喆能安安稳稳地长大,考一个差不多的学校,早点走出这段阴影。
“老师……”宁喆红了眼睛,小声问苏沫,“那你爸爸现在还赌钱吗?”
苏沫摇摇头。
“你怎么让他不赌了的?”
“他赌了一次大的,欠了很多钱,怎么也还不上,差点被人弄死,大概吓破胆子了,后来陈默……也就是我老公帮他把那笔钱还上了,还派人看着他,他就不敢赌了。”说起这件事,苏沫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光芒,多少有些难过和伤感,也正是这件事,让她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时候,她也会想,这算不算老天爷在玩她呢?
“啊,他对你真好啊。”宁喆瞪大了眼睛,感叹着说道。
苏沫微微一笑,知道对方说的是陈默,“是啊,就凭这件事,我会一辈子报答他的。”
报答,她用得终究是这样一个字眼。若论爱情,她和陈默的感情,显然还没有那么深厚。现如今,他们终究也不过是冰冷的夫妻关系罢了,仍然不熟悉,有时候,苏沫会觉得,她和陈默之间,从来都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无论她做什么,都不可能跨过去。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哇。”宁喆嘟囔着说道。
苏沫心知流露了不该流露的感情,多少有些后悔自己的失言,只好轻轻敲了敲宁喆的头来掩饰,“想什么呢你,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你趁护工还没下班的时候,多睡一会儿,晚上有的熬了。”
“嗯。”宁喆点点头。
两个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护士的提醒,“对不起这位先生,这里不能吸烟。”
苏沫循声望过去,正巧看到陈默落寞的侧脸,他坐在椅子上,将香烟燃着的一端用手指碾碎,随后扔进垃圾箱里,抬头看着她。
那眼神不太对劲,苏沫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会这么巧正好被陈默听着了吧。以对方向来细腻的思维,若是听到了,一定明白,这话里的深意。
苏沫心里一阵发慌,急忙走过去,轻声唤道:“陈默……”
陈默站起来,点点头,一句话没说,转头便往楼下走去。看那反应,苏沫便明白,对方一定是听到自己和宁喆说过的话了。
她急忙追上去,拉住陈默的手,心里有些难受,她想说,不是那样的,可是那些话却像是堵在喉咙里似的,竟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今天事情少,所以下班以后想你肯定在医院,就过来接你了。走吧,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陈默的声音冷硬而平静,让苏沫越发觉得不好,可是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陪着他往停车场走过去。
上车的时候,苏沫才终于鼓起勇气,小声辩解,“陈默,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什么呢,上车吧。”陈默淡淡地说。
苏沫便知,对方是真的生气了,恐怕还气得挺厉害。
一路无话,回到家里,陈默一头扎进厨房做饭,也不让苏沫打下手,只叫她坐在厅里看电视。苏沫现在哪里看得进去,满脑子都是方才陈默面无表情的苍白面容,觉得有些心疼,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今天的陈默越发怪异,晚饭极其丰盛,不知怎地就让苏沫想起了古代的犯人行刑前那最后一顿好饭,她现在的心情,恐怕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吧。
吃过了饭,陈默才终于发难,轻声说:“苏沫,我想找你谈谈。”
苏沫咽了口唾沫,知道今天难逃这一劫,倒也坦坦荡荡的点了点头。两个人去了花房。
那里到了这个季节,晚上最为舒服,不冷又不算热,两个人坐在里面,对这一室的植物和新鲜空气,心情或许能够好一些。
“你今天说得话,我在病房外面都听到了,现在我正式再问你一次,你一开始和我在一起,难道就只为了报恩。”陈默低着头,声音却清晰的传了出来。
苏沫沉默了片刻,想起当初陈默单凭一张脸就可以吓得自己胆战心惊的日子,突然觉得疲惫起来,“如果是我们刚开始的时候,是的,确实是这样,没错。”
“……”陈默半响无言,然后突然站起来,将椅子狠狠地踹倒在地,苏沫这时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
他说:“苏沫,你到底有没有心?”
作者有话要说:河蟹内容任重而道远,远目,我估摸着还要有三四章吧,咳咳,河蟹苦手表示,很麻烦啊很麻烦。
34
34、诉衷情 。。。
苏沫被陈默的模样吓了一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咬着牙直视男人的眼睛,许久才轻轻出声:“一开始,你只说,想要找一个女孩子结婚,来拿到你奶奶的遗产。那时候你威逼利诱,我只觉得你不择手段,让人觉得害怕。”她顿了顿,坐在椅子上伸手,轻轻拽住男人的衣角,仰着脖子看他的脸。
或许是对方的性子太过于温柔,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也越发变得脉脉温情,陈默甚至渐渐忘记了最初的那个蹩脚的理由,以为他和苏沫便可以这样一直过下去。此时,被苏沫以这样的方式提起,陈默才恍惚想起最初的理由。
“我没有威逼利诱,不择手段。”陈默张了张嘴,却只是解释,脸色却缓和了很多,他弯腰将椅子扶起来,重新坐好,看着苏沫。
苏沫懒得和陈默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说道:“后来,我真的愿意嫁给你,是因为觉得如果能够这样被对待,那么一辈子或许也不是那么难熬。”
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理由,苏沫说到这里微微有些羞腆地低下头,“我承认,那时候多多少少还是因为你帮我们家还了债务,还有十年后可以得到的财产,这些都对我很有吸引力。可是如果换一个人,我或许不敢那样孤注一掷。”苏沫咬了咬唇,抬头看着陈默。
因为是这个男人,无论何时都对自己温柔相待的男人,所以她才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所以才在那时候放开了叶涵之的手。人非草木,相处了那么久,就算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苏沫对陈默也不可能是最初的那点感觉,可以轻易割舍。
陈默隐约似乎明白了苏沫的意思,不复方才的激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闭了闭眼睛,“对不起,我们的开始有点糟糕。”
苏沫俏皮地笑了起来,“不算最糟糕,只是有一丁点吧,而且很快就不一样了。”女孩子走过去,难得主动地亲了亲陈默的脸,“陈默,从我嫁给你的那一天起,我就下定决心,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吧。”
到哪里去找,这样的男人,可以为自己做那么多的事,可以永远温柔对她。
陈默的身体微微发颤,就连眼神似乎都有些恍惚起来,他说:“苏沫,你还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说话。”
苏沫摇摇头,“抱歉,我不记得了,不如你讲给我听。”
“说出来的话,有点丢人呢。”陈默低笑着,轻声说。
那年秋天,陈默升了高中,因了家里乱哄哄的事情,性格越发乖僻,整日阴沉着脸。那时候,男孩子的身形还未长开,又瘦又小,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即使衣着考究,口袋里有大把大把的零花钱,也无法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喜欢。那时候的陈默,在班里像个隐形人,几乎没有人注意过他。
彼时,正是钻牛角尖的年龄,少年整日浑浑噩噩,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不能像别人一样。而那时候,除了他以外,在班里同样透明的人,大概就是苏沫了。
和陈默异曲同工,高中时的苏沫正处在最为茫然的时期,苏远赌博赌得凶狠,家里总是被人破门而入,一片狼藉。那些写在小说里,用以让读者心疼的情节活生生的出现在苏沫的生活里,把她压垮。
那时候的苏沫整日低着头走路,与人说话,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自卑的厉害。
“那时候,开学第一天,我和你做过一天同位,你可能不记得了。”陈默轻声说。
苏沫呆滞了一下,摇了摇头,“没印象。”
陈默灰心的低头,无奈地说:“我就知道。”
“那么后来呢,我到底做了什么?”苏沫饶有兴趣的问。
“那天我胃痛,你给了我一个包子。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的早饭。”陈默说。
“就这样?”
“嗯。”
那天,陈默的父亲犯了病,疯了似的划上了他的胳膊,陈默的母亲骂骂咧咧地出了门,无人帮他处理伤口。男孩子只好带着伤去了学校。他去得晚了,进教室时,所有人都已经坐好,五十多双眼睛投过来,陈默便觉得心头狂跳。他白色的衬衫上还有血迹,沾在前襟和衣袖上,所有人都在惊讶地看着他。
“这位同学,你怎么了?”老师吓了一跳,走过去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