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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阳忍着心里的恶心把刚才碰过扶手的手在衣服上使劲擦了一把,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不管是楼梯还是墙面,都出现了同样的变化,墙面上的皮子甚至还一鼓一鼓的,像是在呼吸一样。
实在是又恶心又渗人,陈阳觉得自己走这一遭的受的罪可不小。
从墙上、地上冒出了一股黑气,那股黑气极淡,在昏暗的环境下根本就看不清楚,等到知觉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吸了多少进去,陈阳觉得自己脑子越来越晕,周围越来越安静。
这是黎明前最浓的黑暗,最静的死寂,然后,随着天光慢慢地亮起来,万物活了过来,周围渐渐起了人世间的喧嚣,就连树叶上滴下来的露水都鲜活得让人眼前一亮。
陈阳听到了陈奶奶喊他的声音,他揉着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头疼得要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头疼,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来着,这时,门被陈奶奶一把推开,陈阳赶紧把撩到边上的被子盖在身上,嘴里喊着,“我说奶奶,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让你进来的时候敲门,敲门——”
陈奶奶脚下风风火火的,看了陈阳那别扭样子一眼,“你全身上下我哪个地方没看过啊?你小时候屎尿片子都是我跟你妈替你换的,现在大了点,知道害羞了?”
陈阳被她臊得脸有点红,抓了抓头发,无奈的叹了口气,“唉!”
陈奶奶推了他一把,“快点起来,今天还要去你岳丈家!昨晚上跟你那几个朋友喝那么多,喊都喊不醒!让你别喝那么多你还不听。”陈奶奶赶小鸡一样把陈阳从床上轰下来,陈阳一边拿着件衣服套在身上,一边躲着他奶奶的九阴白骨抓,最后总算仗着身手敏捷从屋里逃了出来。
岳丈?喝酒?
陈阳捧着自己宿醉的脑袋,沉甸甸的发疼,他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自己过两天就要结婚了,所以那帮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说要好好喝一晚上酒帮他哀悼一下幸福单身生活的结束。
陈阳觉得有点不对,不管是眼前康健唠叨的陈奶奶,还是脑子里那个肥得肚子上好几个游泳圈的二胖,只不过,到底是哪里不对呢?就在他坐在屋前那棵樟树下,捧着脑袋冥思苦想的时候,他妈拿着个锅铲走过来,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一脸凶悍地吼,“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洗把脸等下去你岳丈家!”
陈阳被他妈吼得眼冒金星,下意识地回嘴,“我说妈,你那勺子上都是油,你难道让我带着一头油去岳丈那儿。”
陈妈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也是,我再给你多加点油,你那头发就服帖了,来——”说着说着,手里的勺子就又要敲上去了,陈阳吓得鬼叫一声抱着头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个箭步躲过他妈手里的勺子,窜到厨房洗脸去了。
陈阳洗了脸,顺便还洗了头,打扮得人模狗样,陈奶奶,陈妈妈看着他,对视一眼,连连点头,陈奶奶满脸笑开了花,“不是我夸自己家孩子,附近能比得上我们家焱焱的伢子真还没有!”
陈妈妈含蓄一点,只是走上去帮儿子整理了一下衣领子,不过眼睛里的笑意那是遮都遮不住,她看着自己儿子,“你也到讨老婆的时候了,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陈爸爸看这忆苦思甜的架势,赶紧打住陈妈妈的话头,两口子处了那么久,彼此的性格都一清二楚,要是任由她说下去,她能说上一个小时。
陈爸爸带着陈阳和几个做媒的人往他岳丈家去,他们这一次是为了婚礼前最后一步——过礼,这也是他们那儿的习俗,相当于订婚,过礼的时候,要送女方家里一些重礼,礼物至少要包括猪肘子一个,酒一对,鸡鸭各一,这是一般人家的,也有家底厚实愿意显摆的,会送整猪,整羊等代替上面的那些,另外还要送给对方父母的一些衣料、鞋袜等物,也是要成双成对的送,取个好彩头。
当然这些重礼里面最重要的还是包封。
所谓包封,也就是红包,里面多少钱都是由媒人同男女方的家人分别协商好的,只是一般男方如果看重女方,都会多给一点,而且数字还会尽量吉利一些,不过以前的人喜欢个长长久久的九字,而现在的人,却喜欢大发特发的八字,比如把八千八百八十八,或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等。
陈爸爸怀里就揣着一个厚厚的包封,儿子娶老婆可不能省。
陈阳一边走路一边眼睛发直,他自从宿醉醒过来之后,一直都云里雾里的被家里人牵着鼻子走,他能怎么说?能告诉他们自己压根就不记得自己有个未婚妻了?要是把这话说出来,估计家里就要乱套了。
可是,他的的确确,真真切切是记不起这些事了,连自己未婚妻长什么样都忘了,现在就要这样上岳丈家去“过礼”这心里直发虚,也有点想打退堂鼓,他可不想跟个不认识的人结婚。
脑子里急速地转着,不用多久就到了下了车到了地方,这个村子跟他们那儿完全不一样,古色古香的,村子里面绝大部分建筑都是明清时候的风格,看上去好像被这个急速现代化的世界给遗忘了一样。
村子里的人笑容满面,悠闲自在,绿树成荫,青墙白瓦,居然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陈阳知道这个庄子叫魏庄,他那个未婚妻就是魏庄人,陈阳跟着他爸和媒人到了一户人家前面,高墙大院,屋宇重重,朱红色的大门大打开,一个老人领着几个男人站在大门口迎客。
陈爸爸走上去,跟那个老人说,“哎,要你老在这等,真是不好意思!”魏家的老爷子摆了摆手,“儿孙辈的大事,我老头子当然得出来主持!你家小子不错!哈哈!”
陈爸爸拉了一下陈阳,还在懵懂间的陈阳赶紧走上前,跟那些七大爷八大叔打招呼,接着,就听到了一个起哄声,他抬起头一看,原来是跟自己订婚的魏家那个妹子大大方方的出来了。
陈阳顿时精神一振,有妹子看总比没妹子看好,何况这妹子还是自己的未婚妻。
只不过,陈阳看了一眼之后,觉得以前的自己是脑抽了才会找这么个未婚妻,就不说比他这个大男人还高大威武的身材,就说那五官,虽然好看是好看,但是脸型太硬,眉形太重,目光太利,这男人味也太重了吧?我草,这也算是女人?这是哪来的男人婆!
陈阳看着眼前这个叫魏林清的妹子——连名字都是个男人婆——觉得自己不是被坑了就是别坑了。
这门婚事别想他会认,他要悔婚!
139、迎亲
陈阳还在那边纠结自己找的这个老婆怎么这么男人婆;那边的魏林清却是落落大方的冲他笑了一下;陈阳看着她那笑脸;反倒愣了愣;这个女人虽然长成那样;但是笑起来的样子还不错。
那笑容就好像春末时的暖阳;没有初春时的寒意,也没有入夏时的炎热;恰到好处;让人看了,好似浸泡在宜人的温泉中;浑身上下都舒坦了;就是不说话光笑着;也让人如沐春风。
陈阳觉得,自己也不是完全没眼光的,虽然找了个男人婆他还是不乐意。他看了一眼魏林清,别过头,陈爸爸正跟魏林清的家长说些场面话,“过礼”带过来的重礼全都抬进来,放在堂屋里。
魏老爷子看着那些礼品,摸了摸胡子,露出满意的神色。
亲家这礼送的算重,他又摸了一下刚才陈爸爸递过来的包封,厚厚的一叠,更是连连点头,这“过礼”是嫁女娶妇的风俗,礼轻礼重,钱多钱少其实他们老魏家也不在意。
图的不是钱财,图的是陈家对自己家孩子的看重!
陈阳咳嗽了一声,抓了抓头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是他在“过礼”的时候嚷嚷着不肯娶这个老婆了,陈爸爸非当场揍死他不可,他可不敢现在就去捋这个虎须!
不过,怎么想都不甘心,得,回去跟一向宠着他的陈奶奶,陈妈妈说去,说好说歹也要把这门婚事给退了,自己以前喜欢的明明是放荡爱撒娇爱发骚的妹子,怎么就晕了头看上这么个不讨喜的男人婆,莫不是脑子在什么地方摔伤了吧。
陈阳一脸沉思,这时,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魏林清突然走过来,脸上露出点红晕,有些迟疑地跟他说,“你脸色不太好。”
魏林清身上有股如松如竹的味道,直冲入鼻子里,让陈阳一瞬间有点神思恍惚,他昨晚上喝多了酒,现在头还在隐隐作痛,脸色确实没有平时的飞扬跳脱,陈阳看着魏林清一脸关心的样子,“没事,昨天多喝了点,那群家伙故意灌我酒——”
魏林清也是知道他们昨晚上喝酒是为了什么,所以脸上的红色更深了一点,陈阳看着他,觉得这个略带着点羞涩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熟悉,似乎以前在某个地方,某个时候,他也见识过这种风情。
陈阳伸出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
陈阳越想越不对劲,忍不住就在屋子里绕起了圈儿,连旁边的陈爸爸瞪了他几眼都没看到,结果等他没注意走到陈爸爸身边的时候,被狠踢了一脚,痛得龇牙咧嘴,差点没抱着腿表演金鸡独立。
陈爸爸还在那边跟魏老爷子圆场,“这孩子太高兴了。”
陈阳嘴都歪了,他高兴个屁,可偏偏这话还不能说,他只能郁闷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如坐针毡地在魏家吃了一顿饭,到了下午的时候才如蒙大赦的回了家。
在路上,他满脑子都是一回去就要找陈奶奶跟陈妈妈说退婚的事,结果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每次要说的时候,脑子里就会出现魏林清那个男人婆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不出口了。
这么一天拖一天,一天拖一天,等陈阳醒悟过来,一定要说的时候,已经到结婚的头天晚上了,陈阳张口结舌地看着一家子人在做婚礼前的最后准备,觉得自己是鬼迷了心窍,自作孽不可活。
这天,他学修车拜的师傅也到了他家。
那个老头子下巴上的三撇胡子一翘一翘的,看起来就没个正形,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装斯文,陈阳闷着头暗地里不停的吐糟,徐老头的真面目是个老无赖,可惜没几个人知道!只有他,学徒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次被这老头子折磨得快吐血,好不容易才把那暗无天日的日子过完。
陈阳看着老头子在那边跟自己老爸聊家长里短,一脸的郁卒。
一个晚上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的,他就被叫起来去迎亲,这虽然是他的婚礼,不知道为什么陈阳却一点实在感都没有,好像飘在半空中一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慌里慌张。
那几个哥们都笑话他得了婚前恐惧症,只有陈阳自己知道,他并不是因为要结这个婚才这样忧心忡忡,而是对周遭的一切怀着一种深切的恐惧,好像这是个让人不愿意醒来的美梦。
他怕等他哪天一头醒了,此时的一切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陈阳坐在车子里面,看着车窗外的树木往后倒退。人生如果也能倒退,也能重新开始,那该有多好。生命中那些遗憾的,能够挽回;那些失去的,能够得到;那些错过的,能够重遇。
陈阳抹了把脸,眼睛有些酸胀。
魏家那边拦亲的,也是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伢子,陈阳站在大门口,看着一左一右冲着他笑得一脸古怪的魏时跟魏宁,这两个人虽然比他要大了几岁,不过他为了追魏林清,老往魏庄走的那段时间里,跟他们在牌桌上一见如故。
陈阳斜起眼睛看着魏宁跟魏时,“你们不是来真的吧?”
魏时拍了拍陈阳的肩膀,一脸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