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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莲血花骤然开在遮捂的拳背上,随即人也像断线人偶般颓倒于地。
“哇……”趴俯着连连又吐了好几口暗红,血螭才觉得胸腹间的骚动平缓了些,等到再能重新抬起头时,人已是手软脚软地全没了力气。
萎靡地瘫坐在地,累到极点的男人终于承受不住地敛上了睫帘。
“你怎么了?”两手颤巍巍地平伸摸索着,五指难见的漆黑里戎月压根看不见血螭人在哪儿,惟独飘散在空中的血腥味昭示着存在。
胸口像压了块大石似地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戎月忍不住大口大口深深吸吐着,然而鼓擂般的心跳却是一次比一次鼓噪更剧。
尽管一路风驰电掣,甚至比从前任何一次的奔掠都还快上许多,他心底却明白一路上紧拥自己的男人恐怕伤得不轻,否则不会丢着他不闻不理,始终不曾应答一句,更别提刚刚那作呕似的声响虽然轻微,蔓延开的血味却远比身躯相贴时还要腥膻许多……
这点发现让戎月恨极了自己。
为什么就这么笨手笨脚连点武艺都学不会?否则就算花拳绣腿帮不上大忙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没用,连人倒在哪儿他都看不见!
紧抿着舣唇,戎月有生以来不曾感到这么彷徨无助过,就连姆嬷去世的那阵子也不曾,素来傲人的脑袋全成了片无用的空白,空荡荡地什么主意都没有。
尽管神智昏沉着,血螭还是感受到了那短短几字问语里满载的不安,原本逐渐模糊的意识不由挣扎着恢复几许清明。
吃力地睁开眼,血螭奋力抬起虚软的臂膀牵住身前那宛如盲者颤嗦探寻的手,虽然他很不想把人拉近一身腥臭血污的自己,但他更舍不得看到那张俏颜流露出弃孩般无依的彷徨。
“血螭!”宛若溺水者抓着了片木浮身,戎月牢牢握住手中突然碰触到的冰凉,极为小心地慢慢靠近,就怕双目无法视物下碰触到血螭的伤口。
“你怎么样?能说话吗?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骤然恢复生气,戎月飞快思索着自己能帮忙分担什么。
直到在人身边蹲下,他才赫然察觉到相握的指掌迥异于平时,不但冷得骇人而且竟还软绵得像似没半分力气,意识到这一点戎月心头又是蓦然一沉,却仍强自镇静着不露一丝惊惶。
“……不要紧……休息一下……就好。”
闻言,合握着男人双手搓揉取暖的动作霎时一顿,原本低垂的头脸极为缓慢地朝发声处抬起,单薄的胸膛再次急剧起伏着。
“该死的!你能不能别逞强让我帮点忙?!”怒吼着,戎月再也不堪负荷地爆发出来,一路强恃的冷静霎时烟消灰灭连点残渣也不多留,那有气无力的沙哑低语就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毁了所有伪装矜持的坚强。
“可恶,要是我看得到就好了,再不济也能帮你包扎什么的,要是有火……火!”紧抓住一闪而过的模糊念头,戎月立即伸手朝地上摸去,刚刚摸索过来的路上踢到了不少东西,应该有些残枝片木,也许他可以想办法生堆火。
“……”看着人一手紧抓着他,一手在脏污的泥地上四处碰磕着,血螭皱了皱刷,犹豫半晌才缓缓探手入怀掏出火折子,却又闷不吭声地捏在手里没了下文。
虽然乏力得厉害,也还不至于连生把火都不能,而这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就算血皇调齐人手,一时半刻谅他也找不到这儿无须顾忌,只是……
毒发渐剧,浑身撕裂般的剧痛正一点一滴侵蚀着他的神忐,不久后只怕再也无法忍得住不变脸,他不想让戎月见着他挣扎的狼狈模样。
不想,再见那晶莹的珠泪成串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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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火……”无意识呢喃着,凭借着触感戎月拾了堆应该是木头之类可以燃烧的东西,剩下的问题就是怎么生火了。
有些无措地咬了咬唇,虽然曾看过胤伯在野外拿着小树枝弯腕一旋就会有火花冒出,就不知道自己做来是不是也那么简单,不论如何总得试过了才知道行不行。
眼看人松了自己的手,抓握起两块木头用力擦碰着想生火,血螭拿着火折子的手不禁抬了抬,然而挪不到数寸又缩回了身侧。
就在他天人交战拿不定主意时,面前微微驼着背脊的身影突然一缩,就见戎月伸指就唇含舔着,想必是被木屑扎了手,却是哼也不哼一声,片刻就又再重拾起手边木块开始另一波的生火大业。
轻叹了声,血螭终于看不下去地伸出手,覆压上人儿的双掌阻止他再继续自虐。
这弯月牙的性子他再明白不过,平时好说话得很,但一旦真拗起来十条牛也拉不回,等到肯放弃时……那双不曾做过半点粗工的柔荑大概也惨不忍睹了。
“血螭?”
“我来……有火折子……”点燃手中的火折,血螭将火苗缓移到戎月堆拢的碎木杂屑上,片刻后一簇熊熊焰火随即舞影摇曳。
也好,暖和了点多少也可以驱兽安全些,再不久他可能就会陷入晕迷失去意识,有火光照映着月牙儿也比较不会害怕吧,时光荏苒,他几乎都要忘了漆黑长夜里孤单一人有多漫漫难熬。
火折子?为什么耽搁了这么久才说……迷惘的目光从营火移向人,顾不得并清楚心中的疑惑,戎月就被眼前的一片赭红给震慑住。
除却先前知道的,眼下又多了个右肩头湿濡了大片鲜红,连同原本左肩到右腹渲染开的暗褐,整个上半身已找不到块原来的素白,就只有那两条长腿看似还算囫囵完整。
“我没吃亏……老小子……钉了一锥。”察觉到人儿的税线所在,血螭扬唇露出抹淡笑,随即有些气虚地闭了闭眼,内腑间的疼楚已如骤雨狂风般激烈,他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把话说得平整不叫人起疑。
“药呢?我帮你上药包扎一下。”掀起衣摆,戎月利落地将内里衬衣撕下了一大片,他已经无心再和血螭计较这时候玩笑话适不适宜,只想赶紧止住那兀自泊泊涓流的鲜泽。
原以为看不见时的揪心紧窒已是此生最难受的感觉,等至看得见后见人累累伤痕地犹自强嘲欢笑,他才晓得这世上真有碎心的感受。
那是种痛到了木麻,完全再无所觉,就像把人掏光了所有只余空壳,徒留闷沉的心音一声声提醒还活着这回事。
“小月,我提过……百毒不侵吧。”望着那双懵懂的茫然大眼,血螭心虚地撇开脸,笫一次对自己这样的身体感到怨怼,奈何伸头一刀缩头也还是一刀。
“意思是……药对我……也不大有用。”困难地咽了口唾沫,低哑的语声半是不适半是心虚地越来越小,血螭苦笑地咧了咧嘴,身上那些个瓶瓶罐罐可从不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水载舟亦能覆舟,一体两面总无法只挑好的拣,所以他和戎螣手下向来甚少不干不脆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用在他们两个身上最为恰当不过。
碧落斋那回小伤还勉强可以骗得了,眼前这身破烂可就瞒不过了,与其等药如泥涂了一层还止不住血流穿帮,倒不如早早招认省得惹人忽喜忽忧。
“我不是……开玩笑……你很少看你螣哥……受伤吧。”看着人望向自己的神情越来越为严峻,一副责怪他说笑不是时候的模样,血螭不得已只有抬出戎螣粉碎那双眼里的希冀。
“……那怎么办?”强撑的坚强宣告用罄,戎月的语声出现了一丝震颤,伤成这样又药石罔效,穷耗着岂不叫……等死……
“别担心……”长吸口气,血螭挥指倏点几处穴位,不过一个呼吸间的功夫原本青灰的唇泽抿得更是死白。
这时候胆敢提气无疑是自找苦吃,尽管明白目力所及的伤势难看归难看了点,倒还不算真的严重,但血流多了的确也不利日后复原,说不得也只有咬牙忍疼了。
“……血止了……扎起来……就好。”挣扎地吐出几个字,就已是汗涔涔湿了整身,血蝻再也坐不住地缓缓倚墙滑下。
很久没这么虚弱过了……轻吁口气,血螭头晕目眩地闭起了眼……自从懂得所谓的生存法则后,他就再不曾让自己落入无法自保的危险境地,没想到最近却是一而再地重温这要命的无力滋味。
看样子回去真该找达巫弄点什么吉祥物品戴着辟邪……
苦笑地一撇唇,才想露点笑容安慰一下戎月,谁知骤然加剧的疼楚就让放松不到片刻的表情再次扭曲。
十指如钩深嵌在身下的泥地里,血螭极力隐忍地粗喘着,若非已然痛得牙关紧咬,他保证那些不堪入耳的粗言鄙语绝对不会少上半句,内腑间的巨痛宛如被把磨不利的钝刀片片片凌迟着,要不是忌惮着戎月在场,他也许真会不计形象地满地打滚,更可能一头把自己撞昏了了事。
被男人突然蜷缩成团的痛苦样子给吓到,戎月脸上是一片失措的茫然,手下的躯体小住窣窣打着颤紧绷到条条青筋毕露,叫他连段白绫也扎不上。
“你到底怎么了……”碎语喃喃,手足无措的人儿紧盯着那双紧闭的眼不知如何是好,直到一阵冻到骨子里的寒意袭来才陡然回过心神。
两手所触的肌肤已不是冰凉两字可以形容,不但完全没有一点活人该有的暖意,整个人更像大冰块般散发出丝丝寒气,连尚离着段距离的他都被冻得鸡皮疙瘩满布。
这诡异情况就仿佛……自己毒发时那般?眉头深锁,戎月为这点发现感到诧愕不已。
“……怎么会这样?”
血螭不是说他百毒不侵吗?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似乎完全不是这样,连面具旁鬓发边的汗珠都已凝结成霜露白斑斑,比当初自己毒发时不知严重多少倍。
也是戎甄下的毒手吗?可是一路上却不曾见他这般发作过啊,这么严重的症症不可能隐瞒得住的,而若不是南下前……难道是因为这些伤口?那个叫血皇的做的?
越是深想越是乱得可以,戎月下意识地将手心贴上那冻寒的颊肤融去上头薄霜。
不,也不对,在树上他听得很清楚,连那面无表情的男人也感到惊讶过,这表示血皇就算有使毒也该是立即发作的那种。
不是戎甄也不是血皇,还有谁能有机会……难道是痼疾?
缩回冻到无觉的十指拢在嘴边呵着气补充热源,戎月困惑地拧起了眉……也许真不是毒也不一定,这一路吃住都在一起,没发现什么不对呀,况且以那男人精似鬼的能耐,想毒倒他只怕也只有他自己愿意才……
一个念头闪电股倏地劈入脑里,戎月缓缓睁大了双眸,眼里尽是惊愕。
难道是因为他们……自己身上的毒会借着房事亲昵相传吗?所以血螭一时大意被他牵连了?
不,如果真因为如此,这男人也绝对是故意的!
望着面前宛若死尸般了无生气的人影,戎月相凝的眸色越见复杂。
一直萦绕心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总算拨云见日露出了点曙光,可是他的心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反而更沉甸甸地压着他喘不过气。
直到此刻回头逐一细想,他才惊觉到从那次之后自己就再也不曾毒发过,连自中毒后就总是手冷脚冷的毛病也在不知不觉中好转,现在的他完全健康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两相对照下,即使他再笨、再不明了武学的奥义也不可能还想不出其中牵连。
心绪霎时澎湃如潮激荡不已,整个身子不能自主地轻颤着,戎月难受地闭上了眼,连日来种种的困惑与不解,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