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怎么才回来?直接往老爷院儿里去吧,大少爷已经过去了!”
小鹿舔了舔嘴唇,没说什么,掉头就奔着程廷礼那一国去了。
☆、第二十四章
程廷礼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小鹿不知道;反正小鹿进了他那屋子里时,只见这位干爹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睡觉,此刻不早不晚的,他已经换上了睡衣。丝绸睡衣是西式的,质地闪亮沉重,袖口领口全用暗红的丝线绣了花样子。小鹿素来看不惯男人穿绣花衣服,然而程廷礼尽管已经年过四十,但是毫无发福老态,依然长身玉立,穿成这个样子,看着居然也挺调和。趿拉着拖鞋背着手,他站在屋子中央,对着小鹿抬眼一笑:“小混蛋,知道干爹今天回来,你还出去野跑。”
大少爷站在一旁,此刻也开了腔:“你上哪儿去了?”
小鹿对着程廷礼笑了,又看了大少爷一眼,然后小声答道:“我没上哪儿,就是出去溜达溜达。要是知道干爹今天回来得早,我就不出去了。”
程廷礼登时笑出了声音,又对着小鹿一招手。及至小鹿走到他面前时,他一弯腰,在一把大沙发椅上坐了下来。上下又将小鹿打量了一番,他低声笑道:“看你这一头汗,从外面一路跑回来的?”
小鹿实话实说:“本来是慢慢走的,后来看见胡同口里有兵了,这才开始跑的。”
程廷礼点了点头:“好,好,去把衣服脱了,拿毛巾擦擦汗。”
小鹿穿着一件花格子呢短上衣,这时就依言解了纽扣,脱了它要往衣帽架上放。一名小勤务兵赶了上来,双手接了衣服要为他代劳。小鹿没提防,冷不丁的见身边伸过来了一双手,竟是吓了一跳,上衣登时就脱手落了下去。小勤务兵倒是眼疾手快的,一把将那上衣托了住,同时只听“啪嗒”一声,一只信封从上衣口袋中落到了地上。
程廷礼见了,本是没往心里去;大少爷却是看得清楚,登时大踏步的走了过来,弯腰伸手要去捡;小鹿慌得一颗心在腔子里一颤,下意识的先人一步俯下身,将信封一把抄了起来。
大少爷捡了个空,于是直起腰对着他一伸手:“什么东西?给我!”
小鹿死死的攥住了信封:“是信,同学给我的信。”
大少爷瞪了眼睛:“同学?你连学都不上了,哪儿来的同学?”
小鹿看了大少爷这个狰狞面孔,不由得回头看了程廷礼一眼,想让干爹拦一拦大少爷,然而程廷礼微笑不语,是个旁观的架势。
“是原来的同学。”小鹿嗫嚅着说话:“新同学没有,旧同学也不许有了?”
大少爷依然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就算是有信,那信也应该是寄到咱家里来,你把它随身带着,是什么意思?还是你刚和你那旧同学见了面?既然见了面,还写信干什么?”
说完这话,他骤然出手,硬从小鹿手中拽出了信封。那信封也没有封口,扒开来向内一看,便可见其中内容。大少爷此刻若是看到了信件,也就罢了;可是望着信封里的那几张钞票,他吃了惊。抽出钞票一数,不过是几十块钱,但对于小鹿这么个孩子来讲,已经堪称是巨款,尤其小鹿又是个从来不碰钱的人。
当着程廷礼的面,大少爷没有咆哮,而是心平气和的开了口:“说吧,哪儿来的钱?”
小鹿看了看大少爷,又看了看程廷礼,大少爷是平静的,程廷礼是微笑的,这两人的反应都让他心惊肉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他走投无路,知道自己只能是实话实说了。
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他垂头答道:“我自己赚的。”
大少爷笑了一声,笑得很冷,仿佛鼻子里呼出来的都是凉气:“怎么赚的?”
小鹿不敢再看人,将自己这份职业的来历全盘说出,一五一十,讲了个清清楚楚。大少爷一直没插言,及至小鹿说完最后一句,程廷礼笑了:“小瑞,咱家的孩子,竟然为了三十块钱给人家卖力气,你这大哥啊,我看做得是很不够格。”
大少爷横了小鹿一眼,依然是没有大发雷霆,只说:“丢人现眼。”
小鹿没觉着自己哪里丢人现眼了,要说丢人,大概也只是因为赚得少。三十块钱,都不够大哥在北京饭店的跳舞厅里消遣一次。
程廷礼这时向外喊了一名副官进来,含混的吩咐了一句。及至副官领命走了,程廷礼把小鹿拉到了身前,和颜悦色的问道:“小鹿,你是不是想要什么,小瑞不给你买?”
小鹿摇了摇头,同时就感觉干爹的手指在捻自己的手掌,那手指温热柔软,真不像是个军人的手。
“我是想去念书。”程廷礼的手让小鹿委屈了,小鹿很需要这样一只温柔的手来拍拍自己的脑袋:“跟大哥说,大哥也不当回事儿。”
程廷礼深深的点头,做了个恍然大悟的姿态,随即把小鹿的手牵起来,送到嘴边亲了亲:“不怕不怕,小瑞不给你钱,干爹给你。”
这话说完,那名副官带着寒气从外面回了来,双手奉上了一张支票。程廷礼把支票往小鹿手中一捺:“给你,记住,拿着它去东交民巷那边的花旗银行,银行里的人见了,自然就会给你钱。”
小鹿当即对着程廷礼一鞠躬,程廷礼的毛病忽然全不算毛病了,和硬邦邦的大少爷相比,干爹简直暖成了一股春风。
程廷礼又亲了亲他的手背,然后仰起脸问他:“干爹好不好?”
小鹿不假思索的答道:“好。”
程廷礼眯着眼睛看他:“喜不喜欢干爹?”
小鹿很痛快的一点头:“喜欢。”
程廷礼很陶醉似的做了个深呼吸,随即柔声又问:“爱我吗?”
小鹿这回愣了一下,感觉程廷礼这话不大对了。而大少爷双手插兜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盯着地面一点,仿佛对于周遭一切都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程廷礼没有等到小鹿的回答,但也满不在乎。自得其乐的又笑了几声,他自自然然的转移话题,对着大少爷开了火,话说得不客气,因为他这么优秀的老子,居然养出了这么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真是老天无眼。而如果儿子再这么不成器下去,他这位能打江山的老子,必定也要像打江山一样,打一打家里的混账儿子。
大少爷挨了顿不轻不重的骂,因为不算冤枉,所以也就老着脸皮听着,神情是严肃与惫懒的混合。小鹿偷眼瞟着他,看他这副嘴脸虽然不甚好看,但也不像个要大发淫威的模样,兴许自己这回不必大动干戈,也能逃过一劫。
及至程廷礼骂够了,方才前来送支票的副官弯下腰,不声不响的给他摩挲了胸口,是个让他息怒的意思。小鹿不由自主的扫了那副官一眼,发现这又是一张新面孔,当然是好看的新面孔,年轻英俊,放在哪里都算得上是一表人材。
副官一边摩挲着程廷礼,一边抬眼对着大少爷笑了一下。大少爷接收到了这个眼神,当即对着父亲躬了躬身,特地的做了个乖样子,小声说到:“爸爸,您要是没有别的教训,儿子就下去了。”
程廷礼没言语,单是很不耐烦的向外一挥手。
大少爷对着父亲又鞠一躬,然后让勤务兵把小鹿的上衣送了过来。看着小鹿把外套重新穿好了,他像个过分高大的小孩子一样,领着小鹿向外走去了。
小鹿曾经无数次的和大少爷手拉着手走路,尤其是见过干爹之后,更是必定要由大少爷拉扯着他往外走。可是今天两人走着走着,小鹿悄悄的把手抽了出来,因为忽然感觉自己也是个大人了,比大少爷也矮不了许多,这样的两个人手拉着手走路,大概看起来是不大像话的。
大少爷没挑他的理,自顾自的继续前行。待到回了自己的小院,小鹿追上他问道:“干爹这次回来,是不是就得等到过完年才能走了?”
大少爷西洋化的一耸肩膀:“谁知道呢!反正现在南边打仗打得正厉害,革命军不来,老爷子就轻省;革命军要是来了,老爷子兴许还得上战场呢!”
小鹿看他和气得异常,反而有些心虚了:“大哥,你……你别生我的气了,干爹给了我一千块钱的支票,我全给你,好不好?”
大少爷不屑一顾的一摇头:“谁看得上你这几个糟钱,我还用得着花你的体己?你别缠着我说话了,我今天得给老爷子当差,代表他给人送礼去。”
☆、第二十五章
大少爷说走就走,小鹿心里七上八下的,只能是留在家里等他回来,然而大少爷彻夜未归,等到了第二天,大少爷依旧是不见影子。而在第三天的中午,程廷礼急三火四的启了程,也不在家过年,居然是又走了。
程廷礼刚一走,大少爷就回来了。
大少爷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出现在院子里的,进了院子就喊小鹿。小鹿应声跑出来,见他对自己不住的招手,就莫名其妙的走了过去:“干什么?”
大少爷上下审视了他,看他在这几个月里,又长高了一截子——真是要长大了,人大了,心也大了。
“你跟我来。”大少爷不带感情的说话:“找你有事儿。”
小鹿没穿厚衣服,直接跟着大少爷往院外走:“什么事儿?要是出门的话,那我可得去换大衣。”
大少爷不理会,带着他快步疾行。程宅是人少屋子多,虽然在春节前也四处的洒扫除尘张灯结彩,但是人气不旺,看着是个富贵的清冷相。把小鹿带到了一处空屋子前,大少爷停住脚步说到:“你进去给我搬点儿东西出来。”
小鹿环顾了四周,然后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这不是放箱子的地方吗?你让我给你搬箱子呀?”
进门之后是里外两间,小鹿意外的发现这屋子是被人收拾过的,没有灰尘,几乎称得上是洁净。外间空空荡荡,只摆了一套桌椅。掀帘子进了里间一瞧,他见里间既无箱子也无柜子,反倒是靠着墙壁摆了一张小床,床上被褥崭新,瞧着还是张挺舒服的好床。
“大哥!”小鹿人在屋内,背对着窗户高声喊:“你不是要让我搬床吧?”他站在床边,弯腰拍了拍柔软的床褥:“这床我可搬不动,太大了!”
话音落下,外间忽然响起了“咯噔”一声,小鹿立时直起腰向外瞧,发现房门方才竟是被人从外面关闭了。他跑过去向外推了推,只觉房门纹丝不动,一扭头跑回里间窗前,他手扶着窗台去问窗外的大少爷:“你怎么把门给锁了?!”
大少爷站在窗外空地上,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几名手拿家什的年轻仆人。这帮仆人显然是早得了命令,此刻一拥而上,拿钉子的拿钉子,拿锤子的拿锤子,把大小统一的细长木板钉上窗框,如同制作栅栏一般,从外面封锁住了两扇玻璃窗。
小鹿这回可真是害怕了,慌忙转身又要往外间跑,可外间窗外也是叮叮当当。屋子里立刻就变的昏暗了,小鹿伸手去拨弄窗扇的插销,插销全都锈住了,根本不听他的话,而左右两扇窗子本来是要向外开的,如今受了那木板的阻挡,纵是插销灵活,也决计不能大敞四开了。
正当此时,大少爷出现在了窗前。望着疯狂拍窗的小鹿,他只抬手向里间床上指了一指,然后便面无表情的带着仆人们离去了。
小鹿不知道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眼看大少爷头也不回的真走了,他气喘吁吁的愣了愣,随即扭头跑回到了里间床前。先前他光顾着对这张床使力气,并不曾细细的打量过它,如今惶惶然的细瞧了,他才发现这床上不但枕褥俱全,而且那个绣花枕头下面还伸出了一角信笺。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