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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爱为牢-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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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银河说:“溪文,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先带秦颖回家吧。这儿离我公司也不远。”

他却说:“银河,你等一下,我去取车。”

钟溪文绕过大楼进了地下车库。简银河一个人站在路边,忽然感到浑身寒凉。雨越下越细,变成了雾钻进人的皮肤里,让你忍不住就打一个寒战。尽管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已经明确跟他保持了相当的距离,但他母亲显然还不放心,仿佛旧情复燃这种事情是必然会发生似的,所以做母亲的紧紧盯着儿子,也暗暗盯着她。

简银河裹好了围巾朝公交车站走。刚走到公交车站牌边,一辆公交车就在她面前停下。她赶紧打卡上车。车子发动的时候,她从后车窗里看见,钟溪文的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在楼下停住了,他没看到她的人,就从车里出来,四处去找她。

她回过头来,给钟溪文发了短信:溪文,我先走了。谢谢你。

她不知道他找了多久,只是怪自己太犹豫。如果她向溪文开口,他无论如何也会帮她。现在树峰该怎么办?她闭了眼睛靠在车窗上,觉得浑身酸痛。

羽青突然打来了电话。

“银河!”她听上去很激动。

“羽青,怎么了?”

“手术费有着落了!”

“什么?”她不敢相信。

“我说,手术费有着落了,你弟弟有救了!”

“怎么会?”

“你那个资本家上司,就是纪南,来医院了,说是公司可以帮你付手术费。总之,总之是有救了!”

简银河只觉得一阵疯狂袭来的惊喜,把她原本疲倦不堪的神经都刺激醒了。她合上手机,两行泪扑簌簌落下来。

简银河赶回医院,树峰已经又睡了。他近来每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睡眠状态,是病痛和药物同时作用的结果。她宁愿他一直睡着,至少不会疼。

羽青见到她就说:“银河,天无绝人之路,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我说呢,你才二十几岁就已经吃够了苦,老天爷总不能让你一辈子苦下去吧!这不,转机来了。我太替你开心了!”

“羽青,”简银河忍住泪,“不管怎么样,树峰有救了……”

“哎呀,你看你,该高兴的时候倒眼泪汪汪的。”羽青帮简银河擦了擦眼泪。“不过,”她顿了顿,“医生也说了,手术成功的概率是百分之七十,你得有一点儿心理准备。”

“希望很大,不是吗?”如果不做手术,只能等死。她需要依靠这百分之七十的希望。

“树峰他吉人天相,我相信老天不会亏待他。银河,话说回来,你那个资本家老板在关键时刻还是挺大方的,一般的公司哪里会给员工这等福利!”

简银河疲惫一笑,“他人呢?”

“你是说你老板?”

“嗯。”

“他刚刚过来的时候,看你不在,就说要等等你。”羽青说到这里,眼中飘过一丝异样的笑,“银河,该不会是你老板看上你了吧?我看他人长得高高帅帅的,看起来品味也不差,你要是跟钟溪文成不了,跟他能成,倒也不错。”

“羽青,你尽瞎讲。他现在人呢?”

“大概在休息室吧。”

简银河穿过两道长长的走廊,看见休息室角落里坐着的纪南。他看见了她,就站起身朝她走过来,他脸上清淡的微笑掩不住长久缺少睡眠的憔悴疲惫。

她知道,公司绝不可能支给她这笔钱,这显然是他私人的行为。而他竟然会知道她的困境,还这么及时地出手相救,雪中送炭这种事做得十分自然也十分及时。她来不及顾虑太多,一颗心已经完全被感激和欣喜充满了。

“纪总。”简银河说,“谢谢你。”

“一起吃个饭吧,正好有事跟你谈。”

“好。”此刻他说什么,她都会欣然同意。他说有事跟她谈,她就知道他一定有条件要跟她提。她想,不论什么条件,她都要答应。

纪南把简银河带到一间安静的西餐厅。他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可以从半空中看见整个城市的夜晚。

服务生拿来菜单,简银河马虎地点了一份牛排,纪南倒是慢条斯理地一样一样看,再点了主菜、甜品、红酒和汤。

“你的钱我将来慢慢还给你,”简银河说,“这一次,真的很谢谢你。”

纪南一笑,“谢我做什么,我有条件的。”

“你说。”她早料到了。

“不要辞职。至少再为我做两年设计。”

简银河怔住。她没想到他的“条件”这么简单,“纪总,你……”

纪南保持着刚才那个淡淡的笑容。他很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对她提出任何要求她都会毫不犹豫答应他,但这不是他现在想要的。

“怎么?”他挑眉看着她,“很难吗?”

“不,我只是没想到……”

“辞职信我已经扔了。你明天继续来公司上班。”

“谢谢。”此刻简银河心里只剩下感激和歉意。

“别谢我,平湖晓月的设计,你最合适。”他语气平淡。

“这个项目我一定尽全力。”

“我很欣赏你。”他话里有话。轻轻扬起的唇角,一个有点儿微妙的笑意。

简银河也笑一笑,而后低头喝咖啡。有时候情绪太复杂,就只好默然。但为了弟弟,她愿意继续情绪复杂地与他相处下去。

纪南举起酒杯,“希望你弟弟早日康复。”

“谢谢。”

一顿晚餐吃得相当安静。简银河不主动说话,只是默默喝着咖啡,偶尔吃一点儿盘子里的食物。他问她“你好像只喝咖啡”或是“你对古典吉他有没有什么癖好”之类的问题的时候,她的回答常常是“是”或“不是”,“有”或“没有”。后来他不再问她,一边端着酒杯,一边听餐厅里的乐手演奏。她不好说先走,就只好一杯接一杯续着咖啡,陪着他听音乐。她想,也许这一顿过后,他们会有吃不完的饭,耗不完的时间,而这些都将变成她还债的一部分。

餐厅里的大提琴独奏换成了慵懒迷醉的爵士钢琴,最后又换成了更加慵懒迷醉的萨克斯,他才说:“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这里离医院不远,我就不送你了。”

“好的,纪总。”她如释重负。

纪南的眉目温和,全然没有了前一天在办公室里的激烈和凌厉。她知道,她是从此欠下了他一笔扯不断理不清的债。人事无常,她遇到的总是例外:家庭的变故,亲人遭遇不测,事业上的滑铁卢,甚至陈年的爱情也变成一根刺横在了她心口。她无法回避,抵挡得更吃力。

遇到纪南,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回到医院,简银河意外看到了钟溪文。他坐在半夜冷清的长椅上等她。

“溪文?”她轻轻叫了一声。

“银河!”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现在已经没事了。”就算有事,她又怎么跟他开口?

“你下午走了以后,我一直担心,总觉得你有事。后来问羽青,她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你怎么就这么倔?下午你明明要跟我讲的,怎么总是要一个人扛着!”

“溪文,现在已经没事了。公司愿意预支一些薪水给我,所以……都没事了。”她笑着说。

“银河,”他眉头紧紧皱着,“我多希望帮你解决问题的人是我。”

她心里轻轻一颤。她也多么希望可以像以前那样,这个叫钟溪文的男人如屏障一般站在她旁边,无比坚挺,让她无比安全。她总觉得这是一种不争气的愿望,但下午坐在他那间温暖的办公室里的时候,她又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彻彻底底地不争气一回。

“溪文,谢谢你。”

“你怎么能……总是一个人扛着。”他仍是心疼,连质问都变成了叹息。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你看,这不是柳暗花明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钟溪文的手机又响起来,他接了,说一句“我马上回去”,就挂了电话。电话那头,他的寿星母亲还在焦灼气恼地等他回家。

“溪文,不早了,你回去吧。”

“银河,”他郑重地握住她的手,“以后有什么事,千万要告诉我。”

她笑了笑,点点头。

钟溪文走到大厅门口,又折回简银河面前。她听见一声轻轻的“银河”,就被他一下子拥入怀里。他热烈的体温从清寒的大衣里蔓延出来,领口的皮肤刚好贴近她的面颊,他的触觉和温度毫无预兆地将她包裹。这个钟溪文式的拥抱,让简银河心口的那根刺又狠狠地扎了她一下。但这个拥抱又仿佛丝毫不关乎男女之爱,他的姿势和力度都那么光明磊落,更像鼓励或者安慰。

“知道吗,你要是过得不好,我怎么都不安心……以后有事,一定要跟我讲。知道吗?”他的话轻轻地贴着她耳边飘过去,像梦呓。那气息令她心颤。她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

然后就是好久的沉默。他在利用这沉默的空当,来延长这个拥抱,延长这个看似光明磊落的拥抱。

她的手缓缓揽上他的腰,“溪文,谢谢你。”

他的气息停滞了一下,随后苦笑,“银河,说什么谢谢。”如果不是他深知她的克制和决绝,他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吻她。

钟溪文一直认为,他与简银河之间只是时间问题。他母亲那边,也是时间问题。时间制造了一切麻烦,也会化解许多纠葛。他需要时间来重新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他放开简银河,凝视她的眼睛说:“银河,我得回去了。”

“路上小心。”她淡淡一笑。

在钟溪文离开之后,他手心和身体的温度还停在她这里。这温度,远远超出男女肌肤相亲的意义。在时间的堆叠中,他的体温和拥抱渐渐变成了最贴心的问候,显得越发熟悉而珍重。

深冬的下午四点,在突如其来的寒流里被冻住了,连夕阳也被冻住了。城郊的监狱阴沉孤单地立在旷野中,青黑的石墙像怪兽的眼。

隔着探监室厚重的玻璃墙,纪南看见自己的父亲被一名看守带到对面椅子里。

他们拿起电话,相视一笑。

纪南叫了一声“爸”。他父亲瘦了很多,在这个冬天一下子瘦了下来,是失去水分的那种干瘦。纪学远额头上有一堆在监狱里积累的疤痕与皱纹,头发花白,原本锐利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暗淡迟缓。

纪南每月盼着与父亲见一面,但每一次见面,就更觉凄凉。他照例问他关心的问题:“最近胃好点儿了吗?”

纪学远说:“还不是老样子。”

“我给您找好了私人医生,出来后好好治。”

“辛苦你了。”

“应该的。爸,这些年委屈了,今后我得让您好好享福。”

纪学远一笑,眼角的皱纹团聚在一起,“没你说得那么严重。你上下打点了那么多,我在这里跟在外面一样是享福。”

“要是我早点儿争气,您倒不至于这么些年在这儿受委屈了。”他若是早几年发迹,父亲会好过得多,额头上也不会留下那些疤痕。

“天冷了,注意身体。工作别太拼命。”纪学远每次总会提醒儿子工作别太拼命,虽然明知他不会听。

“爸,您也是。”

“还有,别太争强好胜。很多事,过得去就过,不要太露锋芒。”纪学远一向很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向冷静沉着,内心却藏了比任何人还多的锋芒。

“知道了。”

“另外,不要总是加班。身体要紧。”纪学远说。

纪南唯唯诺诺点头。每一次来探监,他父亲很少过问他工作和事业上的事情,却总是语重心长地左右提醒,往往又说中他的要害。他父亲是注定了准备清心寡欲过完下半辈子的,他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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