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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一五一十答道:“说是专程来拜访殿下的。”
萧珞点点头,打开名帖一看,不禁面露笑意,他怎么都没料到,来人竟是王良功。
贺翎交代完事情很快回来,萧珞将名帖递到他手中,笑道:“想不到王良功竟然不辞辛苦跑到这里来了,也不知他来做什么,我恐怕要先去见见他了。”
“王良功?你在京城的那个心腹?”贺翎愣了一下,忽然面露喜色,“这匹千里马不会是来投奔你这个伯乐的吧?”
“那就要见了才知道了。春生那里你先审问,我去会会王良功,他若真有那个意思,我就引他去见见爹。”
二人商议已定,贺翎笑着搂紧他在他眉心亲了亲,全然不顾冬青不知该往哪儿摆放才好的眼珠子,满面笑容地转身大步离开。萧珞清咳一声,对冬青道:“去替我准备一身会客的衣裳。”
“是。”冬青答了话,一溜烟跑了。
萧珞让下人将王良功引到会客的赏荷亭里坐着,换好衣裳就匆匆赶了过去。
王良功抬眼看到他,立刻激动不已,连忙起身走到他面前,掀起袍摆跪地行了个大礼,朗声道:“草民王良功叩见九殿下!”
萧珞愣了一下,眼底忽然有些酸涩,连忙弯腰将他扶起,笑道:“快别行这么大的礼,如今哪里还有什么九殿下,王大人起来说话吧,快快请坐。”
王良功心底微微叹息,依言起身,在一旁落了座,关切道:“听说殿下年初喜得麟儿,现下身子恢复利索了吧?”
“已经恢复了元气,多谢王大人关心。”萧珞点点头,挥挥手将奉茶的下人屏退,小啜一口,放下茶盏后微微笑了笑,开门见山道,“自从京城大乱,我这里也一直没闲下来,倒是极少与你联络,不知你近期如何。怎么突然来西北了,还自称草民?”
王良功长叹一声,道:“十年寒窗、十五年朝堂,如今却落得无用武之地,甚至……唉!王某不妨直说,今日的天子亲佞远贤比往昔更甚,朝堂里已经乌烟瘴气,仅剩不多的贤臣已经人人自危,一个不慎就要全家掉脑袋,更别提如何施展抱负……”
萧珞蹙眉点了点头:“有所耳闻,萧凉屠戮忠良已不是一次两次。”
“王某不久前寻了个由头辞官归田,如今已经是一介布衣,倒是落了个一身轻松。”王良功略带苦涩地笑了笑,“之后举家迁徙,带着老小归了故里,今日过来,是希冀殿下不嫌弃王某才疏学浅,给王某一个安身立命、略施薄才以效忠的机会。”
萧珞眼中笑意加深:“你能来,我自然是高兴万分!”
王良功大喜过望,连忙起身再次朝他行了个礼大礼:“多谢殿下!王某定当竭尽全力辅佐殿下!另外,京中还有几位昔日的同僚,也正有此意,不知殿下愿不愿意接纳?”
萧珞笑容顿了顿,抬手示意他起来,目光转向一旁的荷塘,抿了抿唇,沉默半晌后才缓缓开口:“贤才不嫌多,我自然愿意接纳。只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这天下,永远都不可能姓萧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王良功顿了顿:“明白。”
“你明白,那他们呢?”萧珞回头直直望着他,“当初我在京城时,你们都暗中效命于我,我心存感激。不过今非昔比,我已失了继承大统的资格,更没有能耐去争霸天下,如今这乱世,没有兵力在手,说什么都是空的。你们只须明白一点,你们来西北,可以在我手底下谋事,但这天下不可能是我的,你们要尽忠的,是贺家。”
王良功沉默地听着,面色平静。
萧珞接着道:“我所希冀的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而不是内部的争权夺利。开国皇帝,往往都是上马能杀敌,下马能治国,不见得比我差,争这个皇位很没有必要,明白么?”
萧珞这话中指的是谁,王良功自然是明白的,沉默地听他说完后,面色恭敬道:“王某也是盼着天下太平,只要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王某都会殚精竭虑!”
萧珞看向他,笑了笑:“你明白就好,希望他们也能明白。想得通的就过来,想不通的不必勉强。”
王良功点头而笑。
“我先带你去见见王爷。”
王良功连忙起身:“谢殿下!”
57、真假春生
贺家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王良功的到来自然受到极大的欢迎。贺连胜以往进京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后来对于他在暗中给萧珞的帮助也知道不少,心里清楚若没有王良功这么一位得力的能臣,萧珞的谋略决计不会那么容易成功。而且,王良功的能耐并非在权谋上,他最为难得的是治世之略与胸襟。
萧珞将王良功引荐给贺连胜,贺连胜大为欣喜,连忙将他请入书房,促膝长谈了很久,两人倒是颇为投缘,之后又是一番款待自不必说。
萧珞忙完了王良功的事,又匆匆忙忙去了军营,那些降兵暂时还没有安置入现有的大军中,需要再过一段时间确定他们是真心归顺才可放心收编,因此被安排在了营地边围,暂时由常有为手底下的一名副尉打理着。
萧珞找过去,并没有见到贺翎,连忙去了主帐,问道:“林副尉,可曾见到将军?”
萧珞虽然极少来军营中,但他深得贺连胜的信任与贺翎的重视,再加上才智机谋早已有口皆碑,因此军中也没有多少人敢怠慢他。尤其经历了上回伏击一事,他仅带了百来号人出去寻找贺翎,遇事镇定果敢,将人救回来不说,甚至还成功将赵暮云安插在五里坡的贼窝给挑了。如今贺翎统领的大军中,人人对他敬重有加。
林副尉见到他来有些吃惊,连忙起身相迎,抱拳恭敬道:“回殿下,将军去了军牢!”
“军牢?”萧珞愣了愣。
“没错,将军过来说是找一名降兵,有话要问他,但是问了半天不甚满意,就将人拖到军牢用刑去了。”
萧珞了然点头,笑了笑道:“能否劳烦林副尉遣个人带我过去?”
林副尉笑道:“属下正巧得空,就由属下领您过去吧。”
萧珞点点头,随后便跟着他走出营帐。
军牢设在后山的山洞中,到了牢门口时林副尉极为自觉地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萧珞道了声谢,与随行保护的亲兵一同走进这略带阴冷潮湿的大牢,一直往里走至最深处,果然见到远远背对自己站着的贺翎与刑架上那名形容憔悴的“春生”,于是挥挥手示意亲兵去外面守着,自己则往里走了几步。
贺翎听到动静回头,紧蹙的眉目顿时舒展,迎上来拉住他的手笑起来:“长珩,你来了!王大人那里安顿好了?”
“他与爹谈得投机,用不着我安顿,我就先过来了。”
贺翎看着他眸子里的笑意,心里滋味难辨,感慨之余更多的是对他的感激,忍不住抬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弯了弯唇角,又重新牵起他的手将他带至“春生”面前,站定后才有些不舍地将他的手松开。
这是一间刑拘齐全的刑讯室,两侧燃着两盆柴火,哔剥作响,将晦暗不明的暗室照亮。“春生”身上遍布伤痕,显然是受过重刑,脸上被湿哒哒的乱发遮着,听到动静后费力地睁开眼朝萧珞看过来,瞳孔深处有些悲戚与无奈,倒是一点倔强都瞧不出来。
萧珞走近几步,仔细打量他的这张脸,虽然春生是贺羿院里的下人,他平时见的也不多,但印象还是有的,现在看着面前这个小兵,大致可以断定二人的确长得有九成相似。
“云戟,我瞧着他不像是宁死不屈的人。”萧珞后退几步凑到贺翎耳边低声道,又问,“你审出些什么来了?难道还有隐情?”
贺翎摇摇头,低声回道:“他与春生的确是孪生兄弟,不过都是被人利用了,他也一问三不知,唯一能交代出来的也就是一个庄晋,审不出别的来。”
萧珞点点头,走过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淡淡问道:“你与春生是何关系?”
“一母同胞的兄弟。”“春生”嗓音里透着虚弱,不过吐词倒是清晰。
“你们是原本就一直有联络,还是后来才相认的?”
“年幼时约摸有些印象,知道自己有个兄弟,后来我们都被卖给了牙婆子,几经辗转失了音讯。”“春生”或许是不想再受苦,十分配合他的问话,一五一十回答得非常详尽,“后来我入了北定王的军营,与另外几人一起受命前来西北,暗中打探靖西王府的消息,无意间见到出来采买的春生,见他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就寻了个机会与他聊了几句,之后便相认了。”
萧珞皱了皱眉:“那春生行刺一事,你可知晓?”
“春生”眼神有些黯淡,过了半晌后微微点头:“后来我一个不慎被抓,让人锁在一座破庙里……”
萧珞抓住关键,连忙问:“抓你的是何人?”
“我被蒙住了头,抓我的人是谁不清楚,不过后来被关在破庙中时,来过一个人,四十来岁,说话慢吞吞的,一副文人装扮。”
萧珞回头看了贺翎一眼,贺翎冲他点点头:“已经描过画像了,正是庄晋。”
萧珞抿抿唇,原本对庄晋就有些厌恶,现在更是厌恨交加,又问道:“那文人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得不多,只告诉我将我抓过来是为了要挟春生,让他去行刺九皇子,他若不答应,我就要血溅破庙。”“春生”顿了顿,眼中透出些恨意,“我后悔与弟弟相认,置他于不利之境,只能心中期盼他不要答应。我明白,一旦他答应了,无论行刺成功与否,他都是死路一条。”
“可他还是答应了。”萧珞笑了笑,“你们倒是兄弟情深。”
“春生”苦笑:“他做了十几年的下人,比我命苦,想不到最后却落得死无全尸。”
一直沉默的贺翎忽然开口:“我们贺家还不至于为难一个身不由己的死人,他的断臂在下葬前已经缝上,你大可放心。”
“春生”愣了一下,目光朝他转过去,低低说了一声:“多谢!”
萧珞忽然敛起神色,直直盯着他:“你说实话了么?庄晋是赵暮云的犬牙,还与你们五里坡有联络,你们竟然互不相识?他不认识你倒情有可原,你却不知道他是谁?”
“春生”十分坦然地回应他的目光:“我确实不认识,或许他来五里坡只与两位统领见面,我在那之前当真从未见过他。”
“你既然被庄晋抓了,那后来为何又会出现在春生的坟前?他放你出来的?”
“是我自己逃出来的,出来后暗地里打探过才知道,春生已经……”
萧珞眼眸微沉,问了半天,虽然将当初行刺一事了解了大概,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忍不住皱了皱眉,冷冷道:“我看你不像是个糊涂人,你该清楚,如今你除了配合我们,别无选择。”
春生垂下双眼,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问完话,萧珞与贺翎一起出了大牢,两人在山洞口站了片刻,都是静默不语。
最后萧珞开口:“云戟,我瞧他受的刑法不轻,恐怕真的招不出更多,看来我们今日要无功而返了。”
贺翎转头对门口的守卫低声吩咐:“将人放了,先看好,该如何处置,过段时间再说。”
“是!”
贺翎握住萧珞的手,侧头看着他,笑了笑:“怎么能算无功而返?至少将当初春生行刺一事理清楚了。而且,庄晋亲自去见春生这个兄弟,那就说明庄晋只是个跑腿的,他背后必定有人,那人不是赵暮云,赵暮云手再长也不至于事事躬亲。至于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坏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