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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涿州城南门外,攻城之战一刻都没有停歇。城楼上的火把映红了半边天,郑铎略显疲惫的面孔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而远处贺家军的营帐却只有点点微弱的火光,看不分明。
夜里攻城,贺家军占尽了优势,因为城门外的地势早已熟悉,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而赵家军想要发射弓箭却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往下滚油桶也伤不了已经躲在城门底下的人,那些人依然在孜孜不倦地推着攻城桩撞击城门,撞得他心烦意燥。
“将军不必忧心。”魏庆眼神中透着笃定,盯着远处贺家军营帐中星星点点的火光露出一丝笑容,“待咱们将他们的粮草毁了,他们就会自己撤退了!”
“嗯,没错。”郑铎面色稍缓,眼底也燃起一丝希望,“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就在他们期待转机时,贺家军的营帐中,贺翎神色严肃地对常有为道:“他们的兵力大多都调来了南门,现在我带一万人马绕道赶去西门,你在这里守着,尽量减少我们的伤亡,只需要拖延时间!”
常有为抱拳:“请将军放心!届时我会与你里应外合!”
贺翎朝身旁的萧珞看了看,见他冲自己露出一个宽心的笑容,不由将他的手握紧:“长珩,你当心些!”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可眼神中却闪着诸多言语,所有的关切与担忧都无法掩饰地流露出来。
萧珞轻轻一笑:“不必担心,有常将军与罗护卫在呢,你快去。”
这次绕到南门必须快马加鞭,贺翎不想让萧珞跟着奔波才让他留下来,而且入了城后还有任务,形势不定,而留在此地反倒是没有太大的危险。
常有为呵呵一笑:“将军放心,属下一定护殿下周全!”
贺翎点点头,不再耽搁,在他肩上拍了拍,最后一次强调:“记住,郑铎必须活捉,另外一个,放他走!”
常有为想起之前对于放人还是堵死的争论,犹不甘心,不过既然可以捉一个回来,他也算心里舒坦了些,只好点点头,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贺翎瞧着好笑,朝他肩上锤了一拳:“走了。”
几人刚走到门口,就有副将过来禀报:“将军,人马已经点齐。”
“好!”贺翎点点头,翻身上马,临走之际侧头朝萧珞看了看,忽然俯身,毫无预兆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鬓角亲了一口。
萧珞也不避讳旁边一群大老爷们儿,无视常有为打趣的目光,冲他笑了笑:“自己小心。”
“嗯。”贺翎点点头,再不留恋,收起眼中的笑意,“出发!”
所有的马蹄都提早裹上了棉布,踏着夜色,静悄悄离开营帐,一直到距离城门足够远,确定郑铎等人在城墙上听不到后,才催马扬鞭,加快进程,匆匆往涿州城的西门赶去。
而与此同时,从西门出来的五名赵家骑兵正迎面而来,领头一人忽然变了脸色,勒停了马:“你们听,什么动静?”
其余四人齐齐震惊,连忙跟着他翻身下马。
几个人贴着地面听了听,同时皱起眉头,晃晃脑袋又继续听,一人抬起头迟疑道:“这是马蹄声吧?”
贺家军的马蹄声闷在棉布中不再清脆响亮,可如此多的马匹同时落足,不可能完全没有动静,不过这五个人听了半天也无法确定状况,甚至分不清这些马蹄声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一时面面相觑。
正在他们疑惑之际,一人惊恐地盯着前方,手指过去,压低嗓音颤道:“前面有大军!”
原来等他们听到动静之时,大军已经近在眼前。
领头之人迅速下令:“快上马,躲到一边去!”
一阵惊心动魄,五个人借着夜色的掩盖,偷偷将自己藏身于灌木中,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声势浩大奔腾而过的大军,待大军走远,他们的后心已经洇出汗水。
“这似乎是贺家军吧?”其中一人问道。
“一定是!”头领点点头,指指身旁的两人,“你们快去给将军报信!我们三个去烧他们的粮草!”
那两人一脸焦急:“怎么报信?他们这是要去西门吧?西门我们走不了,南门也进不去,难道要走北门?那得绕多远?”
“再远也要绕!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头领吼了他们一声,“快去!”
“是!”那两人抹了抹汗,连忙上马,迅速奔出灌木丛。
70、攻其不备
贺翎带着一万人马火速赶到西城门时,城楼上的几十个守兵已经倒成一片,田三站在高处远眺,盼了很久终于盼到他们的到来,心里一阵狂喜,转头兴奋道:“将军果然算准了!快去开城门!”
剩下的人一边在心里佩服将军的料事如神,一边脚步匆匆地跑下了城楼,拿出从守兵身上找到的钥匙将一道道沉重的锁打开,又迅速拔下栓子,几人合力拉起城门上的铜环,只听一声悠长厚重的声响,城门在所有人激动的目光中缓缓拉开。
贺翎一马当先,神色尽敛,并未急着进去,直到看见田三几人出来相迎,给了他们一人一匹马,这才挥了挥手,双脚一踢马腹,带着大批骑兵声势浩大地冲进了涿州城。
进去后按照原先已定的计划,一小拨人跟随副将,在田三的带领下赶去北定王府捉拿赵暮云的家眷,剩下的大半人马全都随着他往南城门匆匆赶去,准备与城外的常有为合力夹击赵家军。
涿州城内的百姓再一次被惊醒。
先前在半路发现他们行踪后回来报信的二人二骑也刚刚从北门进了城,他们虽然绕了远路,但毕竟身手灵活,而贺翎带的人马众多,行军自然没有他们的轻骑来得快。双方赶到城门的时间差不多,但大军已经进了城,形势就再难逆转,那两人就算长出翅膀飞到南门去报信,也已经无力回天。
北定王府中,赵暮云的妻妾子女也如城中百姓一样睡不安稳,半夜又隐约听到外面有异常的动静,更是心惊肉跳,分不清是南门处攻城的声音远远就传了过来,还是城内出了什么变故。
正在所有人揣测不安时,外面忽然起了一阵骚乱,紧接着就传来一声大喝:“有人行刺!保护王妃、世子与几位小公子!快去禀告将军!快!”
一道厉吼在沉积的王府炸响,门口传来兵刃相接之声,顿时,北定王府上上下下乱成了一锅沸粥。谁都没有想到,明明贺家军还被拦在城门外,一转眼就突然冒出一拨人来围攻王府,他们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如今竟成了被困之地。
赵暮云的几房妾室全都慌了神,衣服胡乱裹在身上,也顾不得礼数了,抱着才几岁大的儿女全都涌到北定王妃这里,如今王爷不在家,王妃俨然就成了主心骨。
十二岁的北定王世子抱着一把剑揽在王妃的面前,一脸愤怒:“娘,孩儿保护你!孩儿去将那些贼人全都杀了!”
王妃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一把将他拖回来紧紧揽在怀中:“混小子不许出去!你才多大!这是在玩命懂不懂?”说着拦住他的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随他双脚乱蹬,一把将他抱起来拖到耳室中塞入衣箱。
几个妾室乱了手脚,也跟着进来,学她那样把自己的孩子寻个地方藏好。
王妃抹了抹脸,恢复了几分镇定,平日里争风吃醋,眼下到了生死关头反倒没那么多计较了,转身对她们道:“想活命的就别吱声,咱们王府的亲兵也不是吃素的,一定能撑到郑将军前来营救。万一刺客真的冲进来,为了保护这几个孩子,我们就出去送到他们刀子底下,明白么?”
几名妾室听得心惊肉跳,怯懦地点点头:“一切都听姐姐的。”
……
南城门,郑铎远眺着贺家军的阵营,一片漆黑中,那里只有微弱的光亮,看起来与前两夜并无差别,可他心里总觉得十分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下面传来士兵费力抵挡城门的呼号声,郑铎已经听得麻木了,看着魏庆在自己眼前踱来踱去,让他晃得有些眼花,正打算下去看看门后的情况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大吼:“将军!大事不好!贺家军冲进来了!”
“什么?!”郑铎与魏庆同时发声,“在哪里?!”
“西门!西门进来的!”
“为何西门看到动静没有人前来禀报!现在人都冲进来了禀报有个屁用!”魏庆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急匆匆跑下了城楼,“快传令!准备迎敌!”
郑铎迅速出声将他喊住,神色严肃道:“这里交给我,你快带人去保护王爷家眷!”
魏庆愣了一下,抓着脑袋原地转圈:“他们这帮畜生,不会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吧?”
“不一定会杀,可一旦抓到手就是极大的筹码!”
话音未落,远处再次冲过来一人一马,那人气喘吁吁地大吼:“将军!大事不好!王府遭人围攻,形势危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魏庆狠狠啐了一口,咬牙道:“我这就去!快!李校尉给我点齐人马!”
“是!”
魏庆上了马,率一众骑兵绕过西门处过来的线路,避开可能已经正在往这里赶的贺家军,匆匆去了王府。而郑铎则带领手下两名校尉,从仅剩的近万兵马中点了大半出来,往西迎着贺翎的大军迎面而去。
……
南城门外,常有为立在营地的最前方,望着远处摩拳擦掌:“城楼上已经乱套,看来,本爷爷上阵的时机终于到了!”
萧珞笑了笑:“可以了,不过常将军,那个魏庆的确是要放走,但不能做得过于明显,还是要挫挫他锐气,让他以为是自己侥幸逃脱,而不是我们故意放走的。”
常有为隐约觉得这其中有些讲究,不过没太多时间琢磨了,横竖都是军令,没什么好犹豫的,也就点点头:“好!殿下尽管放心!”
贺翎带走了一万人马,剩下的这些基本都是步兵,除了两千人马押运粮草藏在隐秘处,其余人已经全部做好准备,只待常有为一声令下,便要冲向紧闭的城门与贺翎汇合。
常有为看看剩下的最后二十几人,对罗擒道:“罗护卫,殿下的周全就交给你了,务必小心!”
罗擒抱了抱拳:“是!”
这一仗几乎就堵在城门口了,届时场面必将十分混乱,萧珞毕竟没有上过战场,关键时刻自己也不想去添乱,因此只留了这二十人随身保护,并不与大军一同过去,而是打算到后勤营探望攻城车轮战时替换下来的受伤士兵,顺便静候消息。
人一走,营地顿时陷入寂静,一阵冷风吹来,萧珞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竟然已经深秋了,再过些时候便要入冬,他去年这会儿还挺着个大肚子在王府中静养,而现在,劲头十足的铮儿应该已经走路走得虎虎生风了吧?
萧珞望着夜色,眼中透出笑意,转身看向大大小小的营帐,挥了挥手:“这些不必留着了,都收起来吧。”
“是!”除了罗擒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旁,其余人全都迅速动作起来。
没多久,城门处忽然传来激烈的厮杀声,萧珞唇角微微勾了勾,回头望去,果然见城门已经大开,只是不知是被外面的人撞开的,还是里面的人打开的,此时此刻,那里当真是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燃烧的火把,却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
“殿下放心,将军身经百战,不会有事。”
罗擒一贯无波无澜的声音传入耳中,萧珞顿了顿,这才发现自己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若不是忽然听到这句安慰,他恐怕会以为自己成足在胸、无所畏惧。
“殿下,所有营帐已经收好。”
萧珞回过神,深吸口气,慢慢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轻轻笑了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