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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全知道,江爷是要下手了。以前的自己是暗棋,可是白凤一死,自己这暗的便得明了。于是该干什么便得去干。这,也是命……
“哭吧”,将军那不伦不类的“军令”,还在李全的脑中回荡。嗓音清冷,却柔绵的温烫了李全的眼。
“杀”,江爷那字,柔绵无力,却透着寒冽,又硬是把这眼冻得生痛。
于是,一冷一热之间,这泪便再也止不住,把李全沾了土灰的脸整成了一个泥人似的。
“李全,给你个立大功的机会,可好?”杨副将的低声柔语……
“成!当然成!杨副将您放心,小的必会护着将军周全!”自己的豪言壮语……
猛的,李全丢了手中“天狼”,抱紧自个儿的身子,咬着牙,浑身都打着摆子,久久不停……
那个夜里,听护营的兄弟说,这李全可是下了血本的在那儿练弓呢!“天狼”本是利器,弓以硬木制成,弦以巨蟒背筋盘绕。寻常人怕是拉都拉不开,而李全,却硬是拼着一股韧性,练两个多时辰。
果然,掌心之中已是道道的血痕,血珠滚落,渗入泥地。于是,小兵咬牙裹上层布巾,再次挽弓。
直至被杨左劝住,“若是伤了筋骨再也拉了不弓就糟了。”
“呵呵,哪这么娇贵呢?杨副将,小的练弓不都是为了保护将军?”李全表面这么说着,可心里却想,废就废吧,留着又有何用呢?”
杨左沉默不语,似是想着什么。然后觉得和这小兵说不上理,便推着他入了将军帐,由将军来硬的。
结果……
“唔,将,将军……”
守在帐外的兄弟听得清楚,那李全先是一记哀号,然后书案浮动之声,接着便是阵阵肉体相击,间或伴着呻吟。
帐外两人气血翻腾,互视一眼,想找团棉布堵耳的又怕现下是多事之秋。万一被韦右将发现,可是要吃板子的。于是,可怜的两个年轻小伙,被自个儿脑海中的种种旎旖之景,弄得鼻血连连。
其实若他们偷偷掀帘一瞧,也就明白内里乾坤了。
此刻,李全被樊落紧压在膝上,腰带扯落于地,长裤褪至膝间,露出了两山丘似的尚属白嫩的屁股蛋儿。
而樊落那张持过“乌蛟”布满厚茧的大掌,便毫不客气的“啪啪”的直落而下,招招狠厉,似是严惩。
直至那充满劲道,弹性十足的两团白肉都泛成艳红之色,李全才拖着嘶哑的喉咙,陡高的叫着,“嗯啊,哈,将,将军!小的,小的真受不住了!饶了小的吧!”
可怜的营外两人,失血过多头晕目眩,真的得去区军医那儿瞧瞧了。
其实,樊落的手在刚觉得这两团白肉已然红肿之际,便已下了轻手。只是他不知刚才还只是痛,到后面他轻了却反而麻痒起来。弄得李全左扭右扭,始终吊着,苦不堪言。
“知错了?”樊落抚着那团肿的高高,泛着烫的地方低问。
“知了知了,小的知错了!”小兵泪着双眼,反问,“将军,您的手不疼吗?还是先歇歇,别再打了吧?”仿若市集上的讨价还价,抑或缺斤短两的。
其实李全也不想想,若这巴掌换成军棍,将军的手是不疼了,可是他的屁股却又是几天好不了。
这点,樊落自不会点破,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揉着这肿胀之处,等到李全又暗自吟出声时,便轻巧的回了句,“活血。”
“……”于是,小兵欲哭无泪的暗咬衣襟,脸袋便拧成了一只肉包子。
而樊落见他那样,不知为何这心却又舒爽起来。那人趴在自己膝上,沉甸厚实,不再空落。而其憋红的脸泛泪的眼眶,看着,实在是……感觉不坏……
“李全。”突然,樊落边唤着小兵,边把他揽坐在怀中,盯着那双黑白公明的眼低问,另一手抚着裹着布巾的手,问,“不哭?”
“不哭。”小兵回道,一脸无奈,“将军,您咋老要小的哭啊?如果您喜欢看,去看看方军师吧?”
“……”
“对了,将军。方军师总和小的说,您对他极好,总夸他。当初您说了啥话啊?”李全是真好奇,他不知道自个儿的将军安慰人时是啥样。
樊落侧首似是回忆,直至一旁的小兵盯着这如玉侧颜差点流下口水之际,回了二字,“有用。”
“啥?”
“方无璧,有用之人。”总算,蹦出了一句整语。
“……是,是吗?”李全翻着白眼想到了那位公子哥,一阵有心无力。于是又是好奇,“将军,您为何这么说?方军师那时做了啥事吗?”
轻摇首,将军一脸认真的直视小兵,道出了原委,“兵部尚书之子。”
“……将军,”李全小心的问着,“您说他有用,是因为他是兵部尚书之子?”
樊落自然又是额首。
于是,李全欲哭无泪,“将军,这话您可千万别当着方军师说啊!”不然准有人发飙,“还有,您真不该安慰人……”
结果,樊落轻挑凤目一脸不解,而李全则又被这美色迷得晕头转向,呆坐在樊落的膝上,忘了疼的,只顾吞着口水。
三日,一晃便过。
昨个夜里,李全便拿起“天狼”,寻了根结实的草绳,和将军及两位副将打了声招呼的先去了青山峡。
顾名思义,应当是满山翠枝,叶繁枝茂的。李全到时天色依旧暗着,于是看上去便是黑压一片,透着一抹郁暗之色。
爬至崖顶,丢了块石子探了探动静,选了一处结实的大树绑上草绳便顺溜的滑了下去。
照理这事应该是两人做的,一人得在旁守着。只是李全最近要不在将军帐里呆着,要不玩命的练弓,有意无意的便避开了赵兵头。
而杨左更是未提起半字,于是李全也顺理的自个儿跑了过来。
滑至一片被草木掩住的凸地,砍去一些草藤,借着月光打量远处。那被杨左在沙盘上标明所在,清晰可见。
于是,李全松了口气,捧着“天狼”与一支长箭,倚坐在后方岩石之上,闭上眼,打起了盹。这箭只有一支,胜与败,也全赖这一支了。
夜露寒重,小兵打了一个冷颤,竖着的耳朵动了动,远方传来几声清脆的马蹄。这方向,怕是西狄那方的吧?
李全睁开眼,数十匹枣红马上驮着一个个身裹红甲的兵士,最前头那个倒是一身银色轻甲,头戴长翎,手持偃月长刀,不知为何,总觉得杀气腾腾的,怕就是那西狄将领吧?
正想着,另一侧却也传来马蹄轻轻,较之西狄疾驰,更似闲庭信步。李全一回首,这口水便也哗啦啦的流下了。
只见他那美人将军,樊落正一身戎装,胯。下乌云踏雪,右手乌蛟斜落身侧,红缨矛锋直指地下。一轮红日自身后冉冉升起,炎中美人凤目星眸,眉目如画,额间红印缀着一脸淡然。
而那如瀑青丝垂至身后,松垮的系着一条青色粗布——那正是李全前些日子亲手撕下兵服,给将军系上的。
想到这,李全面上一红。看着自家将军全然悠闲的晃至自个儿的面前,擦身而过之际,有灵性的马儿后腿一蹬,将军便抬首,似是望天。可小兵知道,那双幽潭似的眼直直的,与自个儿的对上了。
李全不禁谓叹,这美人就是美人,连出场时的气魄都大不一般啊!如霜玉颜,硬是把西狄将士的杀气给扑了下去。
而那位西狄将士,似是不甘的解下腰际长剑,重重的摔落在地,然后骂骂咧咧的似是说了什么话,神情极其愤懑。
李全离了远,也听不清,只是觉得这西狄将士的脸似是有些眼熟。
他家将军,自然依旧山崩不动,默然不语。倒是杨左上前说了几句,结果惹得那位西狄将士更是气红了脸,似是要炸了般,提刀跨马的,居然就直直的冲上来。
而将军,自是挥枪踢马迎上前去。
“铮”的一声巨响,连躲在崖上的李全这浑身都一震。只见那长刀来势迅猛自上直劈而来,樊落微一侧身,矛锋相抵,借着巧劲,便轻易化解。腕部扭转,百斤重矛似是化为蛟龙,矛身一摆便直取敌将面门。
可对方将领也并非绣花枕头,身形后仰如同鹞子,堪堪躲过之际,又是挥刀直逼,横劈而来。
一柔一刚,似是龙凤游呤。
躲在崖上的小兵看得仔细,也暗自捏了一把汗。转目四处,无论是杨左或是西狄将士,皆一脸凝重,双目不离分毫。
于是,李全缓缓起身,闭目凝神片刻之后,便搭上长箭,拉起满弓,目标直指——征远侯,樊落!
功过(补全)
“杀”,李全自是明白,这“杀”字,说的是谁。江爷那人一心向着相爷,不容半分差池。
而李全若是也向着相爷,自当与其一般。所以,李全这箭对着的,正是迎敌的樊落。
只是想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手中长弓便重若千斤。阵前,将军正与西狄敌将赌命厮杀。而其身后,李全的箭对着的,却是他毫无防备的后背。
突然,李全裂嘴一笑,总觉得这样的自个儿照方军师的话来说,便是那些叛臣贼子的典范。大敌当前的想着的却是窝里反。说出去,岂不笑掉他国大牙?
可是笑着笑着的,李全却觉得口中一阵苦涩,原来不知何时下唇已被自个儿咬裂。铁锈味弥漫整嘴,裂口阵阵抽痛,连绵不绝,带着的,连胸口都觉得阵阵郁结,似是压着块石头般,闷痛不已。
身子不觉一颤,于是一滴冷汗便顺着额际滚落,滑至眼帘之内。酸涩之感瞬时涌上,躲在崖上的李全只想抹抹眼,却差点儿傻傻的松了弓弦。
猛的回神,手指便倏得绷紧,紧紧拉住,这弦线便顺势勒入掌肉之中。伤口崩裂,殷红血珠沿着白弦,渗入弓身。
“天狼”饮血,便戾气缠身,似是有了灵性般,不催而自动,箭翎“嗡嗡”作响,叫嚣连连。它,也催着李全让它浸淫血腥!
可正当李全再也无法把持,弓弦松动之际。猛然,底下局势突变,樊落似是受不住敌将连番重击,身形一晃,胯。下灵驹顺势侧蹄,后跃一边,帮着樊落化解劣势,堪堪稳住。
可这一躲,却偏偏躲过了李全的箭路。
箭只有一枚,成败在此一举。李全又陡的紧捏弓弦,十指指尖似是绷裂,连心之痛,却再也不敢动弹半分。
不知不觉,日头早已升高,这青山翠谷便显出了它原先风貌。
仅容数人的羊肠小道上,两军对峙,骏马嘶鸣,金戈之声伴着杀戮之息,胆颤人心。那西狄将士头顶所戴长翎早已歪斜,滑稽可笑。而樊落系发青布也已然滑落坠入泥地,马蹄践踏。
身后百丈崖间树影婆娑,李全的身子隐在暗处,僵硬如石,巍然不动。
待一细看,只见这小兵小兵的身子却似是从水中捞出一般,整个都被冷汗染湿。较之底下二人,这不动的反比动的,更为惊悚。
“杀”,那是必然,因为李全这条命是相爷的,他说啥就是啥。
而若真的要“杀”……为何,这手中捏着弦的手却迟迟不愿松开?仿若这身子完全不是自个儿般,不听号令。
李全不明白自个儿是怎么了?若换平日,以他的本事,早已不知射下多少飞禽走兽,哪有现下如此狼狈?
凝神,迸息,无我,眼界之间只有那活物,然后,放!
可这口诀在李全脑中翻滚数次,如此轻易,但身子却依旧未动分毫。
放啊!快放啊!只要这箭放了,便能报了相爷的恩情!所以,快放啊!
只是最终,李全这身,和心,终究还是分开了……他,射不出手中利箭……
底下的杨左似乎也觉着有些奇怪,看看高挂的日头,再暗自回首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