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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将功成-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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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全暗暗的抹了一把泪,走远了又跪在地上磕着响头直至把头皮都磕破了。回到营中,他便向将军先支了自己的军饷,细数下来,又借了足够普通百姓花销一辈子的银两。

樊落看了看自己的钱袋,便全给他了。

“你妹的嫁妆呢?”樊落问。

小兵憨傻一笑,挽起袖子露出了还有些肉的胳膊,“小的去卖肉,再不值钱凑个几两也成啊!”换来方无璧的无屑及樊落的黑脸,只觉得这小兵的皮,越发厚重了。

后来,自然也去了赵兵头的老家。这时李全才知道,赵兵头排名老四,上面三个哥哥连年征兵时跟着走了,便再没回来。剩下个弟弟,明年也得成年了……

于是,李全也稍微明白些,赵兵头当初的心思了。他保着将军,却甘当江爷的传令使。只因他既想护着将军,却又不舍幼弟步上哥哥后尘上了沙场,至此这脑袋便架在刀上,不是自己的。

若真是如此……那年迈的老父老母,怕再也受不了丧子之痛了。他注定不孝,只盼这爹娘最疼的弟弟能出息一些。

李全把那牌子偷偷给了赵五,小家伙极懂事理,“谢谢这位大哥,我会告诉爹娘大哥立了军功,给咱们村长了脸。征远侯看重他,要他伴在身侧,所以,不能回家过年了。”

过了一会儿,又添了一句,“这位大哥,您到都城后,能不能给咱们这寄封信?写上咱哥的名?就画几副画就成,咱哥识的字虽多,可咱爹娘不识字,他平日来信,就会画些小人儿哄他们开心。”

垂下头,又说,“有这信……估摸着,可以瞒着一两年。等他们都忘了,我再给哥立个牌位……”

后来一路,经过的村子更多了,便有许多人上前打探着,“大兄弟,咱的娃,叫铁柱子的,今天是他生辰,能帮老婆子报一声吗?”

“这位大哥,我的夫,他还在吗?我们新婚三日后,他便上了沙场。能告诉他,他的娘子来接他了吗?”

“大哥哥,我爹呢?我娘说了,我爹长得可俊了,我今年五岁了,可还没见过爹长啥样呢!”

李全每回,都躲在将军的车里,捂着耳闭上眼,。可樊落,却端坐在那儿连公文也不看了。睁着那对秋水般的眸子,透过帘缝,把他们每个人的脸都记下了。

“吾等罪孽……”突然,樊落开了口,而李全也正巧迎上了他那对似乎任何时候,都从未起过波澜的眼,而此刻,却温润的似是梦般。

“吾等罪孽,由吾承担……”樊落望着李全,面上依旧淡然,却言语坚定,“纵然阿鼻地狱,不悔。”

瞬时,李全想起一件事。自己这只是初次随将军回都城,那以前呢?以前那数次战役呢?将军他……是听着这一路哀号与一路欢彩,义无反顾的踏上这修罗之路吗?

喉间一哽,李全自后抱着樊落的腰,趴在他的背上,紧紧的拥着他。

总算是挨了过来,当看到那曾经让自个儿倍感人世情暖的大金都城之际,终于偷偷的松了口气。

在城门处迎他们的是一品大员,兵部尚书方大人。与方军师一点儿也不像的国字脸,眉间蹩起,拧成一团,一脸威慑。

只是,见着自家那无用的儿子居然没病没伤的也坐在马车之上时,顿时气黑了脸执着鞭子便抽。可方无璧便似换了个人一般,跨上一旁的骏马似溜的似是马上牧民。

连李全都啐道:若是那西狄人抓他时,也能跑成这样,他李全也不必遭这份罪!

或许下是这活宝,消了一丝阴郁之息,再加上城里夹道欢迎的百姓,便活脱的,似是男儿凯旋得胜归来,好不快哉。

行至半路,有一年过百半,蓄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儿来到樊落马前,恭敬行礼,“老爷,您回来了?这一路上韦右那臭小子可把你照顾好了?”

虽说不知那人是何底细,不过李全却见自家将军那泰水崩于顶都面不改色的将军,居然微微一缩把那受伤的右臂往后挪了挪……这,这可真是万年不遇之奇景啊!

“无事。”

可那老者眼中突然精光暴射,捏着长胡直打量着这不知为何越看越心虚的将军。

“老爷……您何时会撒谎了?”

“……”

李全身子一颤,虽然不知这老者何方高人,可见自家媳妇如此受人欺负,又怎能袖手旁观。跨前一步,挡在将军的马前直嚷着,“将军说无事,便是无事!老伯,您不信将军的话?”

可哪知,这老伯眼又一眯,一脸精曜的把这矛头直指眼前小兵,“你,就是李全?那个只会须遛马屁,除了那箭术尚可外,其他一无所长的李全?”

脖子一缩,李全被这气势压得,只敢轻哼一句,“是……”

敌我相逢,首观便是那气概。望那老者,虽一身青布可细观面料绝是上品,再见其背脊笔直,似棵不老劲松。而那面色红润更是应了童颜鹤发,仙风道骨。便直直把一旁偻身垢面,全身漆黑的小兵给比了下去!

于是,樊落实在看不下去,出声一句。“胡伯……”

“哥!”突然,人群中窜出一声女子的娇呼,声音脆亮含着极喜之情。人群分开,却见一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娃在一家丁搀扶之下走来。

虽不美却小家碧玉憨态可人的面上,布满红晕,似是个红彤彤的果子惹人喜爱。只可惜,那女娃一路寻来,用的不是眼而是手——眼前的女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一片死寂,透不着光——她是一个瞎子。

“哥?是你吗?我好像听到你的声了?”边说着,女娃侧着头,用她的耳再仔细听着。

而李全却傻愣在原子,似是怕梦醒一般,轻呼,“小,小玲?”

“哥!”那女娃寻声便扑到李全的怀中。

“真,真的是小玲,哥不是作梦吧?”抱着怀中开心笑着的女娃,李全直问,“你怎么来这都城了?你眼不方便,怎么就一个人来了?”

“咳咳……”一旁的胡伯开了口,一本正经的,“将军稍早传书吩咐,把这丫头接来都城。”

李全张口,傻傻的望着那马上的将军,只觉将军他在那融雪的日头之下,益发俊秀出尘,似是仙人一般。

而这仙人的面上,见李全那一脸呆傻,不知为何,堪堪的,染上了一层薄红。粉煞如桃,艳煞群芳……

暗涌

原来这就是李全嘴里一直念叨着的妹子啊?

方无璧摇扇,打量着这算不上天香国色,却也娇憨可人的小女娃子。直盯得人家的哥哥瞪着他的眼,似是防狼一般,赶紧把自己的妹子送入了内院。

这时,这位公子哥才悄悄的拽着小兵,问:“你妹子的眼睛……”

李全倒是一脸坦然,笑得也不咸不淡,“小时候发热,烧坏的。”

“哦……”多少有些惋惜,整张脸上就那双眼长得极似李全,滴溜圆的,黑白分明水润十足。若不是方无璧亲见,怕不信她是个瞎子。

“所以,你一直嚷着给她准备嫁妆啊?”方无璧想着李全看他家妹子的眼神,这兄妹两也奇怪,没有别人家久别重逢那种喜极而泣,倒有些平淡。

妹妹摸着哥哥的脸,说,“哥,你好像瘦了。”

而李全则答她,“小玲,你胖了。”

妹妹又摸到了哥哥的身上,才说:“不过,壮了。”

方无璧的眼也随着李玲的手移着,实在看不出那包在厚衣下的身子,和初见时有啥区别。

可李全却附和着,“对啊,壮了。哥想着一定要给你备足嫁妆,于是奋勇杀敌的给练出来的!”

结果那个妹妹也没说什么,只是笑得似朵娇嫩的花儿一般。

“对啊,”李全的答话打断了方无璧的思绪,“如果我不给她备份殷实的嫁妆,日后被婆家给欺负了,怎么成?”

方无璧坐一旁,似懂非懂的颔首——怕啥?不是有你这护犊的大哥撑腰吗?瞧你这拼命劲,谁敢欺负?

早些时候征远军刚入城门之际,这屁股还没坐热便传来一道圣旨。说是征远侯神勇盖世,以十万残兵力敌二十万西狄蛮族,劳苦功高,命他赶快去面圣领赏。

传令的似是催命,连个沐浴的时间也不给。樊落思索片刻便马不停蹄的赶去皇城,好在走时不忘和那胡伯交待一句,安顿好李全。

虽然这胡伯也是眼高于顶之人,不过对于自家主子的命还是听的。待李全去兵部报道散了后,便领着他先回了侯爷俯再说。

于是,看自家爹也跟着面圣去了,兵部尚书之子方无璧也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身狐皮裘衣,衬着唇红齿白,眼波流转之间,那双桃花眼更是闪得李全头晕眼花,直想这是哪家风流散仙下凡啊。

“李全,看来樊兄真的待你不薄。连你妹子都接来了,断了你回乡的念头。”方无璧看了看这架势,凑上前颇有些八卦低语,“李全,我跟在他身边多时,也从没他对别人这么上过心啊。以往在艳倌里有多少红牌想以身相许的,都被他一一冻回去。别说进住这侯府的门了,怕是连这门上挂着的牌匾,都没瞧上一眼。”

“……”李全未答话,只是眉心一跳。

“李全啊,你没去过咱们都城的艳倌楼吧?我告诉你,那里的红牌长得真是……”

看着那张骗人的儒雅面上,嘴角挂着的可疑水渍,李全连忙咳了数声,“方军师,您这是找我啥事啊?”

“别喊我军师了,出了军我啥也不是,碰面叫我声公子便成!”方无璧说的极为洒脱,仿佛吃了大亏却不屑计较一般,“本公子找你也没啥事,就是趁现在樊兄和我爹都不在,你陪本公子去趟艳倌楼吧?”

李全这回连眼角都一抽一抽的,“公子,你刚车马劳顿的,不多休息几日?”一回城就想着寻花问柳的,愧对白凤不说,也不怕自己那活儿被磨成针?

李全是为他考虑,可是方大公子显然不领情,“休息啥?我在车上早睡饱了。再说了,不趁现在我爹管不住我,不把事给办了,更待何时?”

办事?办啥事?李全还未想明白,便被那人自说自话的扯着,和胡伯极熟的打了声招呼,直奔上自己的马车。李全歪眼看着胡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样子,暗想着难不成以前这方无璧就经常扯着将军上那艳楼?

都城毕竟是天子街下,即使已近腊月,那人来人往忙碌的样子也让李全看着心痒痒的。他本是极爱热闹的人,喜欢人多的地方。总觉得这样暖和,有人气。

方无璧直笑他怪人,结果拐进艳楼之际,却又见人似是成石般对着满楼的胭脂美人,全然不解风情。便又笑得,似是赵兵头一般,只等笑话上门。

“哎呀!方公子!您可回来了,可把咱们楼里的倌儿们想坏了!”这艳楼开得极为嚣张,大白天的也开门迎客。而那老鸨也极油滑,见谁都这话,只是见着方公子一身锦服外加他头上那位爹,更是笑得花枝乱颤,一脸谄媚。

“呵呵,”方无璧扇子一挡,从袖中掏出白花花的银子,只问:“白凤的屋子,可收拾妥当?”

顿时,老鸨看着银子又看着方无璧及李全,眼神一转,笑得一脸妩媚,“自然自然,您方公子不远千里的传来的书信,又有谁敢不从呢?请随我来。”

“公子,你这是……”李全有些糊涂,不过还是跟在他身后,顺着台阶来到了后院,进了一间屋子。

不大不小,布置的极为朴素,看这摆设的器具,也是极实用的。

待那老鸨退了出去,方无璧才告诉李全,“这就是凤儿以前住的地方。”抚着这书架这桌台,“这是他放书的地儿,这,是他用来写字的……他这人啊,就是喜欢看书写字的,又不能当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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