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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刚才手一滑打到你实在是抱歉了,但愿你脸上的伤痕能在订婚之前痊愈吧。”
我在脑海里不停地搜刮着所有刻薄的词句回击过去催眠自己,摆出嫌恶的眼神冷漠地看着顾行止。
无助的程度只能让我口不择言,这时候的我对自己的表现是绝望的,绝望到火冒三丈,到头来,我气得还是自己,我对顾行止生不了气,完全生不起来,一点都生不了。
他本来就没有错,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当下的我不肯有一丝一毫的示弱,内心已经颤抖到快抽搐出心肌梗塞那样的程度,我为什么还要在表面上故意做出这种可耻的淋漓尽致的顽强,我甚至还毫不留情地抽手打了他一巴掌来把我对自己的恨发泄在他身体上——
上周的某天,云蔚来找我做完遗落下来的采访,那天是在去顾行止医院之后了。
天气不错,采访也很顺利,云蔚妥帖礼貌的性格还真是有一种迷人的好,我对面前这个姑娘讨厌不起来,她是真的单纯,纯净,并且热爱生活和这个世界。
采访的间隙,我喝水的时候随意地问了一下她,“顾行止还好吧?”
“诶?”她正在那做笔录,手背撑着下巴看回来:“我不知道啊,你难道不应该比我清楚么。”
“我和他早就分手了,”我心里微微一沉,把玻璃杯搁回讲台桌面,轻描淡写道:“难道你没跟他在一块吗?他可还喜欢你呢,皮夹子里都摆着你照片。”
云蔚停止在纸上写字,转着笔套更困惑了:“啊?什么呀,我回国后跟他基本都没怎么联系,要不是他外公想看看我几乎都没见面的机会呢。顾行止现在开始用钱包了吗?他癖好比较奇怪,以前都不用的,钱喜欢放内衬口袋……”突然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噢——”得一声长音:“你们不会因为这个闹矛盾了吧?不是吧~”
“有点这个原因吧。”我艰涩的开口。
云蔚这回完全意义上的抓狂锤桌了:“那不是顾行止的皮夹啊,那是我爸爸的啊!那天和我老爸两个人去探望他外公,我没带钱,又要去买东西,就拿我爸爸钱包去了。我这人一直丢三落四的,结果一不小心落在医院旁边那家便利店收银台了,后来售货员替我收了起来,找到里面的号码打电话联系到了我爸。顾行止那会正好像正好在医院吧,我爸就打电话让他去帮忙取一下,我第二天好去他那跟他拿回来……你不会刚好看到的是这个吧?”
“……可能吧,可是他地震那会不是特意去日本看你了吗?”
“哎哟~哪有特地看我,他有个客户家的千金小姐正好和我是一个学系的,报道学部,嗯,可能你不知道吧,放在我们中国来说应该就是新闻学。正好遇上了,就一起出去吃顿饭,当时还有个高高白白的帅哥跟他一块,应该就是他的朋友,我们是三个人一起的诶。”
我垂在身侧的左手不可抑制的颤抖,无数陌生的情绪在我肝肠里百转千回,我问:“那你还喜欢顾行止吗?”
“说出来你不要介意哦,我还是有一些喜欢的吧,他那人虽然看上去冷冷的,心肠其实很好很体贴,看上次一块坐车的时候他不是看我们冷就把温度调高了嘛。不过,当初是我自己受不了才走的,现在也不奢望能挽回吧,”她继续把玩着笔套:“反正看到你跟他在一块了,我也挺放心的,毕竟你阅历比我多,应该能比我看得开,能忍受他一些怪脾气和小缺点,你会比我更适合他的吧,就这样,所以想想倒也觉得没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啊。”沉默了半晌,我轻飘飘回了她一句。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一个在瞎折腾,都是我一个人在犯二,我当时为什么不给顾行止一个解释的机缘,也只要几分钟,几分钟而已。我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知晓真相,前脚刚知道一切,第二天我就收到顾雪琪打来的电话,她告诉我,顾行止要订婚了。
我的那些可怜而可笑的无知,愚蠢和矫情总算是惩罚到了自己头上,我连“顾行止不爱用皮夹”这样的生活小细节都一无所知,他明明讨厌酒这种东西却多次纵容我用那样的方式在他面前发泄,还因为我这样的作践自己。
曾经我自作多情自命清高地以为我多喜欢他多爱他,多能够付出,多能够牺牲,那些所谓的表面用功真的是可笑到一文不值。而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知道——
从头到尾,我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傻逼,说“对不起”的那个应该是我。
从以前到现在,我就根本就没有配得上他过,我根本就配不起他。
如今顾行止总算是要订婚了,摆脱我这样的女人其实也好。以后各自好好生活吧,命程这种东西已经成为定局,以前还常常抚慰自己,我们要向前看,不错过歪瓜裂枣怎么知道什么是好的,如今我连好的也一样在错过。
打完顾行止那一下后,我周身近乎虚空,漂浮着脚步转身上了楼。
在楼道的小窗户我顿下脚步,看了看下面,顾行止还保持着原来的站姿,就像一座永远枯朽失落的雕像,放佛一直都无法动弹,有放佛下一秒会崩溃垮塌。一瞬间,我心疼得几乎直不起腰,最后只能蹲□,这是最后一次为我们之间这段无望的感情哭泣了。
—————我是终于倒叙完毕回到订婚现场的分割线————————————
“薛瑾,薛瑾!”耳畔急促的几句轻唤,我又呛了一口水,昏沉的眼皮好不容易提起,映入眼底的还是刺目的流光溢彩,头顶那熟悉的水晶吊灯在提醒我,我还是在订婚的酒店。
随即,就听到顾雪琪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我看你本来状态还挺好的,怎么又成这样了啊,唉,酒这个东西还真是折磨人,下次不给你喝了。”
我摸了摸身下的柔软,撑起身:“我们这是在酒店的房间?”
顾雪琪替我把头发理顺:“嗯,是啊。”
我看到身上的衣服都被换成另外一件,问:“我吐了?”≮我们备用网址:。。≯
“嗯!”顾雪琪凑近我,嗅了几下:“现在总算香香的了,刚才吐了自己一身,你现在舒服点没?”
“好了,”我从另一边下了床,“精神好多了。”
顾雪琪神情温和,询问我:“你现在是回家,还是下楼继续吃酒席,过会跟我一道回去?”
“继续参加订婚宴呗,”我倾身把高跟鞋的褡裢搭上,“来了就参加结束吧,别让人家觉得我真的是过来闹事的,其实我是真心实意来参加订婚的,我就想通过这样彻底死心,把这段感情就这样过去了。”
“嗯,我懂你的。”
从酒店房间回到大厅,顾雪琪去接电话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大厅的司仪台上有一群工作人员在忙着捧玫瑰和气球,订婚现场搞得比结婚还要庄重热闹,有一些亲属的小孩子都在下面蹦蹦跳跳的看。
再把目光转回,老远就瞥见谭素清冲我挥了挥酒杯,示意我过去。
“以为你看开了,结果还是不行嘛,”她又是这副态度,这个年龄难辨的女人笑了笑:“现在好啦?”
我也回敬她一个笑:“好了,由内而外的。”
她“哦”了一声,用深不可测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底下不管有什么事,都保持这个笑容就好了,女人都该这样,一直就应该如此。”
谭素清又朝我原先坐的酒桌扬了扬下巴:“回去吧,过会司仪要搞一些小活动,可以看了玩玩。”
回到座位,顾雪琪依然没有出现,我把酒杯推到了一边,体贴的服务生为我换上了一杯白开水。
右手边坐着一个母亲样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拽了拽我的袖子:“阿姨,你刚才怎么了?”
“喝酒喝多了,”我侧过头去看她纯净的黑眼珠子:“发神经病了,没有吓着你吧。”
她母亲也和善地笑开来:“没关系的。”
我刚想再说点什么,大厅里嘈杂的各种声响像电视机被人拔掉插头一般,突然全部安静下来。举目看过去,原来是今天的司仪上台了,他年纪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笔挺的西装倒是衬得他分外精神,他走到立式话筒前,调到适合的高度,清了清嗓子,声音倒是洪亮却不过于大到惹人耳膜不舒服:
“各位尊贵的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大家好,很荣幸能为我们今天的这一对新人主持他们的订婚宴,此时此刻大家的心情都和我一样,都在诚挚地祝福着这对新人。现在请咱们所有的朋友起身,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迎接这一对新人上台——”
这时候,本来已经酝酿好的全程围观的勇气又从我身体里被抽空出去,大厅里的人都站起身,雷动的掌声里,我垂下眼。
司仪的声音还在大厅里回响,没想到这么清贵的家族订婚宴依旧还是这样老套匮乏的词句,但也是我求之不得——
“现在来介绍一下我左边的这位新郎倌,看我们的小伙子,英俊潇洒,器宇轩昂,朋友们来看一看,真是风度翩翩,气质不凡~活托托一位白马王子,青春偶像~那么再来看我右边这位漂亮的姑娘就是……”司仪的嗓音奇异起来,台下此刻又是鼎沸的人声遍布,“咦,我们的新娘呢。”
我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抖,再次往司仪台的方向看过去,用淡粉玫瑰耀眼水钻还有流光溢彩的香槟塔装饰华丽的粉色舞台上,除了司仪,只有顾行止一个人。
云蔚逃婚了?我的脑海里第一秒闪过这个念头。
这时候,顾行止正倾身跟旁边较之他要矮不少的司仪在交流,司仪把话筒交给他,顺势走到了台侧。
“各位亲朋好友,各位来宾,大家晚上好——在这里非常抱歉,新娘那边出了点小状况,可能要将订婚仪式上的活动推迟一些时间,希望大家体谅,在这段时间里,我就为大家讲一些对即将成为我妻子的这位女孩子所想说的话,可以吗?”他耐心且有礼貌的询问。
“没问题!”“好好!”底下人起哄表示同意。
此时顾雪琪也回到我身边,我低下声音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啊?”她茫然地看回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往台上瞥了眼:“怎么就顾行止一个人,云蔚呢?”
我替她倒了杯饮料,斜眼过去:“我还想问你呢。”
大概是话筒的关系,顾行止的音质非常干净明晰,通透的就能穿越人心的感觉。
“我并没有准备初稿,完全临时发挥,所以,想到什么说什么。”
下面用一番掌声回应他继续。
顾行止语调波澜不惊,汩汩溪流流之不尽的感觉,放佛就是在说一个平淡而缱绻的童话故事:
“——先形容一下她这个人,非常漂亮,至少在我眼里是很美。性格有些冒失,偶尔会有点没有头脑的感觉,人前文静人后疯闹,做一些事情总是让人哭笑不得,但是其实是相当有意思的,至少让人很开心。她就是有个不好的缺点,关键时刻总是喜欢逃避畏缩,不愿意直面,这点也是我不喜欢的地方。好像说到现在也没有说的什么具体的优点,要说优点,乐观到二的程度,直率到口不择言的白痴?”
说到这里,台下全都呵呵笑了,我夹了块鱼肉送进嘴里,顾雪琪在我身侧评价:“顾行止啥时候说话这么利索了,云蔚这货原来是这个性格啊,跟你挺像的啊薛瑾。”
她说完又意识到什么似的急急顿住了,然后又语速极快地补充了一句:“抱歉。”
“我有那么二吗?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