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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上海市民,走向了苏州河岸。他们拼命揉着自己的眼睛,没错,在四行仓库的顶层迎风招扬,尽力舒展自己像火焰一样热情与尊严的旗帜,在无声的呐喊的那面旗帜,就是中国的……国旗!
这是在整个大上海,最后一面属于中国的国旗!它升起来的地方,是整个大上海,最后一个仍然在中国军人的手中,没有被沦陷的土地!
无论是平民还是曾经的达官显贵,无论是住在租界的难民营,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享受着舒适生活的人,他们都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那面国旗。
不知道有多少人,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慢慢的对着这面国旗,弯下了自己的腰。不知道有多少人对着这面国旗,热泪盈眶。不知道有多少人对着这面国旗,在喃喃自语说着什么。
越来越多的上海市民自发自觉的集中到了苏州河沿岸,没有喧哗,大家只是静静的看着那面国旗。
“砰!砰!砰……”
突然一阵轻脆的枪响,打破了这片奇异的宁静。
开枪的是驻守在租界区里的英国军人。在一名军官的指挥下,大约一个连的英国军人,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就站在苏州河南岸,把自己手中的步枪,斜斜指向天空,在指挥官的口令中,他们一次次扣动手中武器的扳机。
这些目空一切的英国军人,正在用自己的方法,对防守在四行仓库里的中国勇士,和那面迎风招展的国旗,致上了属于军人的礼节。看着那些正在对天鸣枪的英国军人,站在四行仓库顶层的谢晋元,抬自己的右手,对着他们遥遥回敬了一个军礼。
带领部队向中国国旗致敬的英国军官,是一位年轻的上尉,他凝望着那面火焰般奔腾不休的国旗,在他犹如辽阔的大海般蔚蓝的双眸中,闪动着一种复杂的光芒。他沉默了很久,扭过头对身后的士兵沉声道:“我们可以看不起软弱的中国,但是我们不能看不起这样的中国军人!他们是勇士,都是无畏无惧的真正勇士!”
站立在四行仓库顶层的杨惠敏骄傲的昂起了头,她痴痴的凝视着在头顶不断飘动的国旗,她何尝有幸,竟然接到了护送国旗的任务,她又何等的幸福,竟然能够亲眼见证了这些注定要名垂青史,永远载入中华战神榜的热血男儿,升起了这面代表着中华不屈不挠精神的国旗?!
就在这个时候,五二四团的文书跑上四行仓库的顶楼,将一份墨迹未干的名单,交到了团长谢晋元的手中。
看着眼前这位自己最尊敬的长官,再看看冒着生命危险,将国旗带到四行仓库的杨惠敏,文书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迎着谢晋元团长那双黑得黝然,黑得明亮的双眸,看着他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这位文书最后只能发出了一声无奈的轻叹。
谢晋元带进四行仓库的军人,有三个步兵连,一个机枪连,一个迫击炮排,总计只有四百二十三人,但是文书根据谢晋元的授意,临时赶制出来的这份名单上面,却足足有八百多人!
这八百多个名字当中,不但有四百二十三位勇士的名字,更有许多在五二四团,曾经登陆在册却在淞沪会战中,失去自己宝贵生命烈士们的名字。换句话来说,这是一份为了迷惑敌人,而制作的假名单!
就算是以后抗战胜利了,也没有人能真正区分出来,究竟哪些人曾经在一个叫做四行仓库的地方,面对九万日军的重重包围浴血奋战至死无悔!
捏着那份匆匆赶制出来的假名单,谢晋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大踏步走到杨惠敏面前,将这份假名单和四百二十三封匆匆赶写出来的遗书,一起交到了杨惠敏的手中。
如果守护四行仓库死死把日寇进攻的脚步拖住,让他们“三天攻占整个上海”的话,成为最大的笑话,是一份巨大的光荣,那么这份光荣应该属于二十五万为了保卫上海,而长眠于此的中国军人。
如果纪念碑和史册上,无法同时记载二十五万个名字,那么他宁可在四行仓库英雄纪念碑上,没有任何名字!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中央教导总队特务营的马兰,还是八十八师五二四团的副团长谢晋元,他们的看法都惊人的相同。要知道,在这种大战场上,倾洒了几十万兄弟热血的战场上,英雄……本来就是无名的。
第十六章 四方云动(上)
面对这面在四行仓库上飘扬的国旗,中国同胞为之欢呼,英国租界的军人为之肃然起敬,而日本军人,看着这面国旗,他们却快要被气疯了。如果目光也能成为武器的话,那面迎风飘扬的国旗,一定已经被日本军人的目光撕成了无数碎片。
想想看吧,他们日本军人,已经征服了整个上海,已经逼得中国几十万军队西撤,谁能想到他们竟然在一个小小的四行仓库面前,被一支小小的支那军队,硬生生的阻挡了三天,甚至让他们愈战愈勇,还大模大样的升起一面国旗!
他们在淞沪战役开始前,西装笔挺的外交官,就带着一脸自信的笑容,面对世界媒体,煞有其事的提出“三天之内就能攻陷”上海的海口,可是现在他们集中优势兵力,对一座已经陷入重围的四行仓库发动攻击,三天时间过去了,四行仓库却依然在支那军队的手中,这样的战果对日本军人而言,简直就是一种尖锐的讽刺。
日本战地指挥官真的要气疯了,他抓起了电话,在接通航空舰舰长室后,也不管是谁接的电话,他就放声嘶吼道:“给我进攻!进攻!进攻!听到了没有?我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把那面支那人的破布给我打下来!我知道四行仓库上面有高射机枪,可是就那么大的地方,他们能竖起几挺高射机枪?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哪怕是用战斗机去撞,总以你们必须把那面国旗给我打下来!否则的话,我们大日本帝国皇军的脸,就要丢光了!”
停泊在黄浦江上的航空母舰再一次开始忙碌起来,九六式舰载战斗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一架接着一架的陆续飞上了蓝天。它们在空中排出了一个攻击队形,一路上横冲直撞的直直冲向四行仓库。
聆听着战斗机群在空中飞行发出的沉闷轰响,一名站在四行仓库顶层,手里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天空的士兵放声叫道:“报告,发现敌机,一、二、三、四、五、六,一共有六架战斗机!”
谢晋元抬起头,遥望着肉眼依稀可辨的五个犹如秃鹫般的黑影,在远方的云层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惊人高速向四行仓库直直扑过来。这六架九六式战斗机,在即将飞临四行仓库上空的时候,他们的阵型突然散开,竟然分成了三支作战小组,从三个方向一起狠狠扑向四行仓库顶层,那个高高竖起的旗杆。
战斗机还没有冲过来,在几百米外就响起了十几声沉闷的炮击声,十几发日本陆军部队装备的小口径火炮狠狠打在了四行仓库的墙壁上。一时间弹片和钢筋混凝土的碎片在空中呼呼乱飞。而日本军队架设在一排民房上,试图压制四行仓库火力的机枪更是一起开始扫射。
就在这种六架战斗机从头顶一起狠狠扑过来,面前炮弹和子弹就像狂风骤雨般倾泄过来的战场上,谢晋元却笑了。“一次就出动了六架战斗机,又是炮轰又是机枪扫射,他们还真是够给我谢晋元面子了。”
谢晋元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这片枪炮齐鸣的战场上,每一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如果说谢晋元给杨惠敏的第一个印象,是一个带着军人的刚健却仍然不失温柔的男人,那么现在,他就是一个面对惊天骇浪,却依然可以坦然自若,傲立在船首吹响了战斗号角的无畏水手,带领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一次次越过死亡的巅峰。
“不要慌!”
谢晋元伸手指着从三个方向一起向四行仓库扑过来的六架九六式战斗机,放声喝道:“日本人的这次行动,就是冲着我们这面国旗来的!他们的排炮打不到这里,他们的机枪子弹,也不坏我们的国旗,他们真的攻势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战斗机!”
“嗒嗒嗒……”
架设在四行仓库顶层的两挺重机枪,和六架从四行仓库上空高速掠过的战斗机几乎同时开始疯狂的怒吼,双方对射出来的子弹,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火热的弹痕,在彼此交织之中,形成了一道看起来如此美丽,又是如此残酷的死亡之网。
战斗机上射出来的子弹,一遍遍从四行仓库的顶层犁过,子弹狠狠打到地上,炸起来的泥土、飞溅起来的碎石片四处飞溅,在“卟哧”、“卟哧”的声响中,这一道道的弹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惊人高速在向前推进,它们狠狠打到机枪手的脸上,带出一股股火辣辣的痛感。
站在谢晋元身边的一名连长跨前一步,低声道:“团长,这里危险,我们赶快撤到下面吧!”
谢晋元看了一眼这位连长,他伸手拉住杨惠敏,走到了连通仓库的大门前,并把杨惠敏推进了安全的位置。就在所有人以为谢晋元也会跟着躲进四行仓库时,谢晋元的脚步却突然停下了。
谢晋元转过头,在这个时候他的双眼中,似乎有两簇火焰在熊熊的焰烧,他沉声道:“我不动,谁敢退?”
看着站在门口,堵住了通道的谢晋元,熟悉谢晋元的军人,都惊呆了。
在这片弹雨纷飞的战场上,他们只能凭借两挺高射机枪来阻挡敌人,任何战术和指挥技巧都失去了作用,再也不需要去审时度势,不需要下达一个个作战指令的,谢晋元竟然这种情况下走神了。
谢晋元想到了一个人,他是工兵营的一位营长,同时也是奇袭“出云”号行动中,驾驶装满炸药的小火轮,直接冲击日本海军旗舰“出云”号的勇士。
现在谢晋元还清楚的记得这位勇士那张平凡的脸,更记得他在执行那场必死的任务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如果我成功了,我希望身体炸出来的灰,能飞落到你家的屋顶上。”
“如果我失败了,我希望身体炸成的灰,能一直飘在空中。”
“如果我连小火轮上的炸药都没有成功引爆,你事后又能找到我的尸体的话,我希望在被埋到地下之前,你能用一块布蒙在我的脸上。因为我没有脸,去见我们的列祖列宗!”
谢晋元抬起了头,现在这片苍穹的天与地之间,应该还飘动着那位工兵营兄弟的骨灰,和他那缕无法归去,更无颜重新落到这片宽厚大地上的忠魂吧?!
谢晋元轻轻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那位兄弟身上那种无畏生死的张扬与不驯,都吸进自己的肺里,融入到自己的血液当中。谢晋元的突然伸手指着国旗,沉声问道:“如果这面国旗最后还是要倒下,在它下面垫着的,就是我们的尸体!”
第十七章 四方云动(中)
“啪!”
在四行仓库的顶层,突然传来了一声木棒折断的声响,所有人一起霍然转头。就连那些在苏州河沿岸越聚越多的上海市民,也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
六架战斗机在四行仓库上空不断盘旋,不停的扫射,在弹雨纷飞中,终于有一发子弹,成功的打中了旗杆!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那根支撑着整个大上海最后一面中国国旗的棋杆,不断发出“吱吱啦啦”的声响,最后终于带着不甘心的叹息,斜斜倒向四行仓库的顶层。
谢晋元沉声喝道:“护旗!”
站在四行仓库顶层的所有中国军人,一起冲向了那面即将倾倒的国旗。只有谢晋元仍然静静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