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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悍不畏死?”
雷震点了点头,谢晋元带的兵,仅凭他们在四行仓库坚守不退,甚至把战场当成了自己的坟墓这一幕,就可以确定。他们的确都不怕死。而无论是任何人,在战场上和日本军人狭路相逢,又有几个不被他们身上那种杀气,与不成功便成仁地疯狂所震撼?!
“日本军人的悍不畏死,那是因为他们的社会制度与长期教育。形成的结果。日本经过明治维新,天皇的权力已经被架空,但是在普通的公众心里,仍然拥有强大的号召力。在他们的眼里看来。向天皇效忠就是他们最大地光荣。就是拥有了这种基础,再加上武士道精神的灌输和洗礼,在日本军队中终于形成产生了‘失败是绝不可原谅的’这种共识。在这样的大环境中,个人的情绪就变得微不足道起来,别人都悍不畏死,在战场上坚持不退,虽死不降,那么就算有人想投降。想怕死,想丢下手中地武器逃跑,也没有机会,只能在鲜血和战火的洗礼中,让自己变得像野兽一样疯狂!”
“相反的,如果所有人在战场上一触即溃,还没有打上几枪就开始抱头鼠窜,就算在这支部队里。有相当一部分的人。拥有强烈地战斗欲望,想要和敌人拼死一战。也会身不由己的被卷入逃亡的洪流中,最终所有的勇气与意志,都会在这股洪流中,被一点点的消磨干净。”
“至于我带领的部队,坦率的说,如果让他们自主选择,只怕绝大部分人,都不会跟着我走进四行仓库。”
谢晋元伸手指着自己在信纸上,画的那个核心地圆圈,沉声道:“在一支部队里,最高指挥官就是他们的灵魂人物,指挥官的思想和意识,决定了自己这支部队和团队,所拥有的团队精神和文化底蕴。如果指挥官骁勇善战,拥有坚定的意志力,那么在他的带领与统率下,整支部队就会变得强悍起来。这就好像我们民间一句古话说的那样,在一头狮子的带领下,就算是一群绵羊,也可以打败一头绵羊带领地一群狮子。”
谢晋元强调道:“一个人,在群体中只是个体,他迟早都会被群体地氛围所影响,所改变。只要这个指挥官,不停的强调为国捐躯,为国为民舍生取义,是伟大地,是光荣的,是军人无可推避的天职,就算他们还怕死,就算他们心里还不甘心,但是在群体的影响下,当需要的时候,他们仍然会顶着敌人的机关枪扫射和重炮反复轰炸,不停的向前冲。当他们放弃了对生存的希望,开始舍生忘死的战斗时,他们就是真正看破生死的老兵了。而他们这些老兵,不但会把战场上的生存技巧传授给那些新补充进部队的士兵,更会把自己已经领悟的必死的人生哲学,传递到每一个新兵的身上。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军人的灵魂!”
雷震连连点头,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因为雷震突然发现,就是在这一个还没有摆好的棋盘前,就是在信纸上那信手画出来的一个个圆圈中,就是在看似随意闲谈的交流中,谢晋元似乎已经在他的眼前,展开了一个在雷震的生命中,从来没有接触过,却的确拥有着可怕力量的伟大领域!
虽然谢晋元已经尽力说得很通俗易懂,但是两个人在文化与经历上的差异,注定雷震只能勉强听懂三成,但是就这区区三成,已经让雷震的眼睛里,慢慢亮起了一种火一样的光芒。
“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在这张纸上,画了这么多个圆圈吗?”
雷震当然不知道。
“我是一个团长,在我的手下有营长,营长的手下有连长,连长的手下有排长,排长的手下有班长,班长的手下,才是基层,也是形成整个团队氛围的真正群体……普通的士兵。”
谢晋元淡然道:“在军队里这种等级划分,是为了让我们这些指挥官,能够解放自己的双手和头脑,把繁琐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也正是因为这种等级划分,让我们这些指挥官,和下面的士兵产生了相当的距离。这种距离是致命的,因为它会使我们的指令和各种精神往往不能顺畅的到达和实施。”
“你仔细看看我画的这些圆圈,”谢晋元举起了那张信纸,伸手指着那一圈圈,一层层的孤线,沉声道:“这张图,就代表了我这个指挥官,对基层士兵的影响力。受到我影响力最大的,是我手下的营长,其次是连长,随着官职的不断降低,人数的不断增多,我的影响力会因为距离拉大,而不断的减弱。换句话来说,越往外,我们的这个团队凝聚力,就会越弱。”
“在这种情况下……”
迎着雷震那双越来越亮的眼睛,谢晋元洒然道:“我就要建立一个拥有相同价值观的指挥体系,我要自己影响营长和连长,他们再影响下面的排长和班长,最后再由班长去影响手下的每一个士兵。只要建立了这样一个渠道,我们的这支军队,就会形成一个密不可分,无坚不摧的整体!”
伸手轻点的棋盘上那枚刻着“将”字的棋子,谢晋元微笑的问道:“现在你还觉得,它们因为不能亲自冲锋陷阵,就很可恶,很讨厌吗?”
第五十章 过河小卒
雷震这一辈子,他最先认识的两个字,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将”和“帅”!
当凌维诚端着那口盛满了鸡蛋汤面的锅,走回病房的时候,在白炽灯泡的照耀下,她的丈夫谢晋元和那个叫雷震的大男孩,正在以棋盘为战场进行舍生忘死的激战,就连她推开了房门,两个人都没有抬头。
凌维诚蹑手蹑脚的走到这两个男人身边,一看雷震的下棋手法,她就清楚的知道,这个大男孩还只是一个初涉棋道的新手。
但是奇怪的是,凌维诚却在谢晋元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近乎于棋逢对手的兴奋。
凌维诚站在谢晋元的身后,仔细打量着这盘已经进行了一半的棋局,她眼睁睁的看着,雷震把一枚小卒推前一步,想要吃掉谢晋元放在那里的一枚炮。谢晋元战略后退式的把炮向后撤了一步,雷震就把那枚小卒再向前推一步;谢晋元再把炮向后撤了一步,雷震这个家伙,仿佛是耗上了似的,竟然又把那枚小卒第三次向前推进了一步。
凌维诚这一辈子还没有见过,在棋局上如此咄咄逼人,用一枚小卒就硬是下出一种彪悍,扬起一种一往无回惨烈杀气的战局!直到这个时候,凌维诚才明白,以棋力上雷震和谢晋元相比,当真是遥不可及,但是在这场以棋盘为战争舞台的对抗中,他的气势已经足够和谢晋元拼的旗鼓相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维诚惊讶的看着雷震那一张完全融入到棋战中,而显得过于专注的脸,她真的无法想象,这个明明还是新手的大男孩,究竟有过什么样地经历。竟然可以逼得在学堂时,就可以在棋盘上打遍天下无敌人的谢晋元,脸上已经露出了凝重的态度。
谢晋元已经把雷震当成了一个真正的对手。
就是因为雷震不懂棋艺,他反而可以单凭自己的性格率意而为,那种绝不以常理起手的棋局,那种凌厉到极限,将进攻、进攻、再进攻这种理论发挥到极限的攻击,那种异想天开的战术。虽然没有给与谢晋元真正地威胁,但是谢晋元心动了!
那些注定要成为炮灰尘的小卒,一个个杀气腾腾的冲向河界,又一个个的被谢晋元拿到了棋盘下面。
“呵呵,看来你很喜欢用小卒来下棋啊?”
谢晋元突然开口了,而凌维诚的眼睛却瞪大了,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丈夫在下棋时。最讲究心平气和,无论是吃子还是输子,哪怕是大起大落,他都会一言不发,用一种平静得让人莫测高深的态度来面对一切。就凭他这份修养。就足以让绝大部分棋力相当地对手,在和他的血战中,一个个含恨败北。
而谢晋元开口说话了,那就说明。对人性有着相当了解,更把中国的哲学融入到战争之道上的谢晋元,已经开始把战场从棋子的对抗,延伸到两对位对弈者地心理比拼上。
“我记得你刚才教我下棋时,说过一句话。”
雷震挪动着那枚踏着同伴的尸体,终于成功杀过河界的小卒,沉声道:“过河小卒,当车使!”
谢晋元的眼睛里猛然扬起了一缕赞赏地火焰。雷震在说话的时候,精神明显还沉浸在那盘注定要全军覆没的棋局当中,他的目光还紧紧盯着那一枚唯一冲过河界,已经可以左冲右突的小卒上。这种专注,这种不受任何影响的坚定意志,让雷震全身上下,都像那枚过河小卒一样,拥有了一种坦坦荡荡。甚至可以说是肆无忌惮的凌厉气势。
当一局棋下完。谢晋元终于发现妻子就静静站在身后时,他一把抓住了妻子。道:“维诚,你回来得正好,你给我们两个人当裁判!”
飞快的收起象棋,在雷震略略讶异地注视下,谢晋元小心翼翼的从床头柜上面,找到了一只木盒。这是谢晋元就算是进入四行仓库,都没有舍得丢掉的宝贵。
掀开了棋盒,在这个棋盒里,整整齐齐的摆了几十枚谢晋元用上好的木料,自己雕刻成的棋子。就连棋盘,都是谢晋元用圆规、直尺、在绘制地图的纸张上,亲手画上去的。把这些棋子全部倒在棋盘上后,谢晋元正打算摆放棋子,他地手突然又停顿了。他望着雷震,微笑道:“看来我又得当一回老师,多教你认识几十个字了。对了,估计你还不懂我们地军队划分呢,这个我必须也一起教给你。”
谢晋元拿出来的,是一份陆战棋,也可以称为盲象棋。这种棋是南非一位名叫Henry Michael Temple的人于1899年发明地。他本人是一名国际象棋爱好者,因为自己的伙伴希望能玩一种反映战争的游戏,于是他借鉴国际象棋的棋子,发明了这种战争游戏。这种棋在1900年就流行于英国,在对弈时双方各据一张棋盘,另有一个棋盘至于中间由裁判使用。
和普通象棋不同的是,对战的双方都不能看对方的棋子和棋盘,裁判会根据双方提供有限的情报,在自己面前的棋盘上进行战斗推演和火力对比,并根据双方投入的兵力,将实力较弱的一方,清理出棋局。这种盲象棋,和普通的象棋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无法看到对方的棋子摆设,更具有挑战性,也更符合战争之道!
就是拿着这些棋子,大口、大口的吃着鸡蛋菠菜汤面,雷震跟着谢晋元,学会了司令、军长、师长、旅长……工兵、地雷、炸弹这些汉字。在同时雷震也知道了司令比军长大,军长比师长大,而工兵虽然最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过河小卒,却是唯一可以围绕铁道线,进行高机动迂回转折的兵种,也是唯一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解开敌人雷阵的特殊兵种。
第五十一章 弈棋之道(上)
谢晋元和雷震这两个男人,当真是在陆战棋盘上厮拼得杀气冲天。
为了打赢谢晋元,雷震可谓是绞尽脑汁,他很快就发现,无论雷震把自己手中战斗力最强的司令和军长放到哪里,都能遭到炸弹的围追堵截,最后壮士未酬身先死。
三天后,当雷震连输掉第七十七场陆战棋的时候,雷震再次照例翻开了按顺序摆在棋局外边的棋子,看着双方在血战中,被逐渐淘汰出战场的部队,雷震的眉头不由轻轻的皱起。
“很奇怪吧?”
谢晋元微笑道:“我们已经下了七十七局,其中你的司令被我用炸弹炸死了七十二回,两个司令对拼同归于尽了五回,往往你的司令或军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