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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向阳道:“抱歉,我实在是……没脸回去了。”
“杜师兄……”江杰和苗小琼都愕然了,他们想不出杜向阳会说出这样一个理由,但转念一想,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当年,杜向阳拒绝了林振华的邀请,留在美国,不管他说出多少理由,给别人的印象也只能是贪图美国的富裕生活。如今,他被美国人甩了,声名扫地,如果在这个时候再回国去,有何面目再见江东父老呢?
“杜师兄,林总说了,希望你能够放下包袱,他和小芳姐、马师兄,都是欢迎你回去的。”江杰劝道。
杜向阳摆摆手道:“你们不用劝我了,我杜向阳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希望你们还能让我保留住最后的一点自尊吧。江杰,小琼,你们也快毕业了吧?现在去向定了吗?”
苗小琼点点头道:“已经定了,林总牵头,联合国内几十家企业共同出资,在浔阳建立了一家电子公司,名字就叫汉华微电子技术有限公司。我和江杰还没有回国,林总已经给了我们研究课题了,等我们回去之后,就各自能够拥有一个实验室。”
“真好啊。”杜向阳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从江杰和苗小琼的身上,他看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林振华也曾邀请过他回国,并且许诺给他一个能够由他负责的实验室。如果当初他选择了回国,如今会是何等的辉煌啊。
“江杰,小琼,今天是世纪末的最后一天,你们年轻人应当有自己的安排吧?你们都去玩吧,听说,市里有非常热闹的庆典的。”杜向阳对江杰和苗小琼说道。
“我们陪着你吧。”苗小琼说道。
杜向阳微笑着说道:“不用了,这样的千年庆典,人生可不容易遇到,你们去玩吧,我想一个人安静地走一走。”
“好吧。”苗小琼道,“杜师兄,我们回头再来看你。”
“随时欢迎你们来做客。”杜向阳说道。
告别了江杰和苗小琼,杜向阳一个人顺着大街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他拒绝了林振华的再次邀请,这是出于自尊心的考虑。但他不得不承认,林振华给他安排的去向,是最合适的,以他的能力,如果回国去,无论是在汉华重工还是在华青大学机械系,都能够获得一个非常好的职位。可是,他的确无脸去见往日的朋友,尤其是无脸去面对自己昔日追过的女孩子林芳华。
不能回国,那么他就需要考虑在美国的生活问题了。卡特公司是肯定不能再回了,他如果愿意的话,到另外的美国机床企业去应聘一名普通工程师,应当是不成问题的。但有过卡特公司的这个案子之后,他要再想成为美国公司里的核心员工,恐怕就不容易了。难道,他就只能这样苟活余生吗?
“请问,是杜向阳先生吧?”一个浑厚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来,说的是杜向阳非常熟悉的汉语,甚至于还带着几分京腔。
杜向阳诧异地回过头,看到身后站着一名中年男子,他有着一张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国人的面孔,但那眼神中分明透着几分犀利、几分干练。
“请问……”杜向阳迟疑着问道。
中年人道:“你不用说什么,我对你非常了解。你现在在美国没有工作,而且也不想回国工作,是这样吗?”
杜向阳点点头:“你说得对。”
中年人道:“我想问问,你是否有兴趣为我们工作。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齐成……”
远处,庆祝新千年来临的焰火腾空而起,映红了底特律的上空。杜向阳抬头看着那灿烂的焰火,眼睛里有了一些闪亮的东西。
新世纪就要来了,这将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纪。
第四部 星辰大海
566 叛逆的小黑
古都金陵。
一辆极其拉风的越野车以这座城市的街道能够容忍的最高速度飞驰而过,钻进一条小胡同,最后嘎地一声停在一个私家小院落的门前。这种独门独户的小院落在寸土寸金的都市中心区已经十分稀罕了,据地产专家们估计,这样一个小院子在2000年的金陵城起码值200万元以上,要知道,此时城市里的商品房也不过才1000多块钱每平米呢。
陈天把车靠在路边,从驾驶室跳下来,大大咧咧地走到院子门前,拍了拍院门,喊道:“阿姨,阿姨,开开门,我是小天。”
“是陈哥来了?”随着一声轻柔的回答,门打开了,开门的正是安雁。
“哦,安总今天居然也有空在家?”陈天呵呵笑着问道,他原本以为只有兰武峰的母亲在家的。
安雁一边往里让着陈天,一边说道:“陈天又笑话我了,我一直说让齐姐当董事长,我当总经理就好了。如果她答应的话,你是不是还打算叫她齐总啊?”
安雁说的齐姐,自然就是指陈天的夫人齐月,在十几年前建康家电扩张的时候,齐月用自己在缅甸挣的钱入了股,成为建康家电的合伙人之一。
前些年,齐月和兰武峰一样,一直以缅甸延安邦领导人的身份,在海外经营延安邦的产业,实质上是在为国家安全部门建立海外的情报点。后来,齐月有了孩子,两家的老人都不乐意让齐月成天在国外奔波了,便把她调回国内,呆在北京做一些内勤工作,相夫教子。
齐月不到20岁就跑到缅甸去参加知青游击队,东奔西走20多年,哪里能够受得了这种朝九晚五的生活。安雁便约她来参加建康家电的管理工作,表示愿意把董事长的职务让给她。不过齐月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打仗或许在行,搞经营绝对比不上安雁这位商场女强人,便坚决不答应,只领了一个常务副总的衔,没事就国内国外地跑着去巡视建康家电的产业,倒也逍遥自在。
听安雁说起齐月,陈天自然也就想到了兰武峰,便笑着说道:“雁子,我倒觉得,是不是该让峰子也退休回国来了,你们两口子这样长期两地分居,也不是一个事吧?”
安雁抿嘴笑道:“他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人,由他去吧。其实,他现在一年起码也要回来两趟,我还真没怎么觉得像是两地分居的样子。不过,他可不是来看我的,是来看他的宝贝儿子的。”
“哦,对了,我差点把正事忘了,小黑在家吗?”陈天问道。
“小黑?”安雁一愣,“陈哥,你找他?我还以为你是来见林哥的。”
“哦,振华也在?”陈天诧异道,“我还真不知道。”
安雁道:“他是来参加长江大桥搬迁仪式的,也刚刚到家呢,现在就在客厅里坐着呢,他和你也就是前后脚进的家门。陈哥,你是先见林哥,还是先找小黑?对了,你找小黑有什么事?”
陈天笑道:“你家小黑现在可出名了,我能不来见见他吗?这样吧,你把小黑也叫到客厅来吧,咱们大家一起和他谈谈。我琢磨着,要和这种小屁孩子说话,还是振华比较内行,我岁数大了,和孩子们有代沟了。”
安雁见陈天的表情似乎挺轻松的样子,觉得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她知道陈天的工作性质,但凡他不想说的事情,自己也不方便问。她先把陈天带到客厅,让他和先来的林振华见了面,然后自己就转身去叫儿子去了。
“陈局,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林振华和陈天握过手之后,分别在沙发上坐下,林振华笑呵呵地对陈天问道。
“哈哈,我是劳碌命,从来都是跑来跑去的。不像你林总,现在也是上百亿的大集团的老总了,怎么也有空到我妹妹家里来聊天啊?”陈天也同样笑呵呵地回答道。
陈天一直把安雁看成自己的妹妹,说起来的时候,好像林振华与安雁的关系反而还更远了一些。林振华知道陈天的霸道脾气,自然不会和他去争这种名分,只是应道:“在陈哥面前,我算个什么林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这些民营企业主,在你们政府官员面前,那可是啥都不算的哦。我这次来金陵,是来参加长江大桥的搬迁仪式的。”
“我知道这事,这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陈天啧啧连声,“我听说,这件事和你振华也有莫大的关系哦。”
“呵呵,我只是提议了一下而已,真正将其付诸行动的,还是你们政府哦。”林振华道。
陈天道:“瞧你这话说的,啥叫我们政府?我们政府也是为你们服务的好不好?”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磨着嘴皮子的时候,安雁带着儿子小黑走进客厅来了。小黑的大名叫兰翔,如今已是一个17岁的大小伙子了,正在金陵的一家重点中学里读高二。由于生在富裕家庭,从小营养不错,小黑长得有近1米8的个头,脸型不胖,身上却是一块一块的腱子肉,十分结实。他留了一个小分头,一绺头发斜搭在额前,看起来颇有几分小帅哥的样子。
“林叔叔,陈叔叔。”小黑恭恭敬敬地向林振华和陈天打着招呼。
“坐吧,小黑。”陈天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对小黑说道。
安雁拉着儿子在沙发上坐下,像一切慈母一样信手帮儿子拉了拉并不皱的衣服,让儿子看起来显得更精神一点。小黑显然有些不满于母亲在外人面前把他当成一个孩子的举动,扭了扭身体以示抗议。
陈天看着小黑,停了一会,然后笑着问道:“小黑,最近在忙什么呢?”
小黑装出一副平淡的样子,答道:“学习,打球,上网,就这些。”
“这孩子可迷上网了,别人家里都是用什么一线通,他非要磨着我给他装什么专线,一个月3000多块钱呢。我们建康家电总部才有一条专线,是整个总部用的,哪有家里用专线的。”安雁抱怨道,不过,她的抱怨听起来更像是炫耀,毕竟在公众的心目中,上网是一件好事情。至于说一个月3000多块的专线费用,对于安总来说,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小黑道:“妈,你这就不懂了,ISDN才128K的流量,够干嘛的,人家国外的……都用光纤上网的,我们已经够落后了。”
小黑在说到国外的时候,咽掉了一个词,不过陈天似乎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会心地一笑,问道:“小黑,你成天上网,都干些啥了?”
“就是看各个网站呗。”小黑的语气里有了一些闪烁其词的意味。
“哦?都看些什么网站啊?美国国防部的网站,你是不是也去看过了?”陈天继续问道。
“呃……可能……大概……陈叔叔,你知道,我的英语不是很好的。”小黑的底气明显弱了。
“什么?你去看美国国防部的网站干什么?”安雁这才醒悟过来,陈天何许人也,能够让陈天专门跑来了解情况的事情,可都是戳破天的大事啊。再涉及到美国国防部,天啊,自己这个17岁的孩子到底干了点啥?”
“雁子,你别急,其实小黑也没干什么,他只是觉得美国国防部的网站设计得不太好,然后替人家改了改页面而已。”陈天依然是笑嘻嘻地说道。
“牛!”林振华听出了点端倪,不禁笑倒,他现在知道小黑刚才说到“国外的……”这句话的时候,咽掉了哪个词了。这个被咽掉的词,分明就是“黑客”。林振华每次来看小黑的时候,都看他趴在计算机前,没想到,他居然成了一位能够攻陷美国国防部网站的顶尖黑客。
“陈叔叔,你怎么知道是我干的?”小黑见陈天说到这个程度,知道已经隐瞒不住了。他见陈天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胆子也壮了几分。陈天虽然是安全部门的一个副局级领导,但在小黑眼里,就是一个从小抱着他,带他去飚车的怪叔叔而已,他对陈天并没有太多的怯意。
陈天板起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