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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东,再加一档,到1800转。”孙长远大声地吩咐道。
孙晓东犹豫了一下,推动手柄,把转速提高了到了1800。对面的铃木信夫见状,也只好跟上,把小泉次郎身边的那台冰机转速也提高了一档。
谢春艳已经不再装作没看见了,她紧张地向范世斌问道:“范科长,这样搞,没事吧?咱们不能光顾着赌气,真的拿国家的财产和孙师傅的生命来开玩笑。”
范世斌道:“从冰机的状况来看,应当是没问题的。咱们的轴很过硬,不像小鬼子说的那样容易出事。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万一,孙师傅呆在那里,还是有一些危险的。”
“那,日本人有危险吗?”谢春艳问道。
范世斌道:“起码到目前为止,两边的危险应当是一样大的。现在就看谁的胆子大了。老孙这个人,平时脾气就暴,这一次日本人可算是惹着他了。”
谢春艳又回头去看朱铁军,向他问道:“老朱,你看这事……”她不是孙长远的直接主管,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叫孙长远停止这种以命赌命的较量。不过,从她的内心来说,却是在为孙长远喝彩。
朱铁军没有回答谢春艳的询问,他走到孙长远放在一旁的工具包边,在工具包里摸索了一下,拎出一个布袋子来,然后一步跨过安全线,向孙长远走去。谢春艳和范世斌没有料到朱铁军也会走进设备区,想去拉住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朱铁军走到孙长远的身边,对他呵呵笑道:“老孙,你一个人站到这里,不觉得无聊吗?”
孙长远有些慌了,连忙说道:“朱厂长,你不能过来,这里还是有危险的。”
朱铁军抖了抖手里的布袋,说道:“这有什么危险的,你能呆,我怎么就不能呆?我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没意思,怎么样,咱们俩杀一盘?”
孙长远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感动,他知道,朱铁军是在以实际行动支持他,而且,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安全作为代价来支持他。
“好,朱厂长,杀一盘就杀一盘。”孙长远豪迈地说道,“你坐那边吧。”
朱铁军盘腿坐在地上,把布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张油渍麻花的棋盘,铺在地上,然后又倒出一堆棋子,开始在棋盘上摆放起来。孙长远不擅盘腿,只是蹲在地上,也开始摆起棋来。
朱铁军酷爱下象棋,在车间里有闲的时候,也会经常拉着会下棋的工人们较量一番。孙长远是朱铁军的棋友之一,而且朱铁军知道,孙长远的工具包里,就常年放着这样一副象棋。
孙长远有意地让朱铁军坐在离冰机较远的一侧,自己则贴着冰机,这样,如果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他多多少少能够为朱铁军挡着一点危险。朱铁军看出了孙长远的用意,不过他也没有拒绝这番好意。毕竟,冰机出伤亡事故是比较罕见的事情,一旦出事,则不是这点保护能够解决问题的。孙长远此举,象征意义比实际意义要大得多。
“老孙,你这棋怎么少了个卒子啊?”双方摆好棋之后,朱铁军指着孙长远那边问道。
孙长远笑道:“别提了,上次和彭刚下棋,他输了棋不服气,摔我的棋子,把一个卒子给砸烂了。你看,我现在拿个螺母代替,不也挺好?”
果然,在五路线上,原本应当放中卒的位置,孙长远放了一个大号的螺母。这个螺母的个头倒也真是和棋子一样大,颇有些以假乱真的效果。
“这个东西好,彭刚想砸也砸不坏了。”朱铁军喝彩道,“怎么样,谁先走?”
“你是厂长,你先走吧。”孙长远道。
朱铁军道:“棋盘上无父子,更别提什么厂长了。要不,还是你先走吧,你水平比我差。”
“谁说我水平差了?”孙长远恼了,“我先走就先走,别看你是厂长,我今天就杀你一个片甲不留。”
108 卒子
一个副厂长和一个八级钳工,就这样坐在正在试车的冰机旁边,旁若无人地对杀起来了。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坐在一个随时有可能发生危险的设备调试现场,而是流连于鸟语花香的公园。
“老朱这个人……唉。”谢春艳看着一切,不知如何说才好。
林振华却有些紧张,他拉着范世斌,走到冰机的操作台前,对他说道:“范科长,我对冰机不熟悉,你千万要盯着点,万一有什么不妙,赶紧关机。”
范世斌满头都是汗,他拼命地点着头:“小林,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一直在听着声音呢。”
站在那里操作机器的孙晓东更是紧张,他的手看起来都似乎是在发抖了。他战战兢兢地问道:“林经理,范科长,等会我爸还让我加速怎么办?”
“看看情况再说。”范世斌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加到2500转,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话音刚落,那头孙长远的声音响了起来:“晓东,继续加速,直接加到2500转。”
孙晓东抬眼看看范世斌,范世斌牙一咬,点了点头。孙晓东用颤抖的手,把手柄推到2500的位置上。
机器的声音更大了,范世斌紧张地看着设备仪表上的各个读数,同时倾听着设备中发出的声音。他能够判断出来,设备运转一切正常,应该是不会发生事故的。
“那个叫铃木的,你愣着干什么呢,加速,2500转!”林振华扭过头,对着铃木信夫怒吼起来。
铃木信夫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赌赛,脑子里早已成了一片空白。听到林振华的吼声,他还不等翻译把话完全译过来,手就下意识地伸向了手柄,一把把转速调到了2500转。调完之后,他才想起这并不是一次普通的试机,他的上司还站在冰机边上呢。
在设备区里,孙长远和朱铁军的棋已下到了中盘,朱铁军扭头看看对面,只见小泉次郎孤零零地站在自己那边冰机边上,身体似乎在微微地抖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冰机,似乎是打算只要听到一点不妙的声音就要拔脚逃跑。
朱铁军呵呵一笑,对孙长远问道:“老孙,你听咱们这台冰机情况怎么样?”
孙长远道:“绝对没问题,出不了事。”
“现在速度是多少?”
“2500吧。”
“最高能到多少?”
“最高应该能到5000,不过那就是设计的极限了。正常情况下,高速开到3000就到顶了。”
“既然是这样,咱们还等什么,直接开到3000就行了。”朱铁军说道。
孙长远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道:“朱厂长,速度越快就越危险。虽然我觉得我们做的轴没什么问题,可是,我不能让你担这个危险。”
朱铁军道:“怕什么?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我当年打仗都没死掉,还能死在这车间里?你不是说轴没问题吗,那就干脆一次性试完好了。”
“朱厂长,你真的相信我?”
朱铁军道:“老孙,要论下棋,你不如我。说起搞冰机,我还能不相信你?”
“好!”孙长远叫了一声好,转回头对孙晓东喊道:“晓东,再加速,3000转!”
“爸!”孙晓东失声地喊了出来,“范科长说,不能再加了!”
范世斌也喊了起来:“孙师傅,不能再加了!你不替自己着想,也要替朱厂长着想吧?”
朱铁军怒道:“老范,怕什么,你还不相信咱们工人的技术吗?听我的,加速!”
孙长远也喊道:“晓东,还等什么,加速!”
“爸,我不敢……”孙晓东带着哭腔喊道。
孙长远大骂道:“投世货!你爸的技术,你还不相信吗!加速!”
孙晓东听到父亲的骂声,知道父亲心意已决,这不是他能够改变的事情了。他一跺脚,伸出手去,把手柄推到了3000转的位置。
3000转已经是冰机正常条件下转速的上限,机器的噪音变得刺耳起来,沉重的机身也在微微抖动,震得灰尘四起。
孙长远抬眼看看朱铁军,朱铁军的脸上风轻云淡,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身边那如狂风掠地一般的轰鸣声。他用手一指棋盘,说道:“该你了。”
孙长远拿起那枚螺母做成的卒子,向前推了一步,说道:“拱卒!”
安全线以外的人们都沉默了,隆隆的机器声似乎已经隐去,大家的眼睛里,只剩下朱铁军和孙长远面前那张沾满油渍的棋盘。在棋盘上,那些威风八面的车马炮,那些王侯将相们,都呆若木鸡,消失了任何的光彩,只有那一枚钢浇铁铸的小卒子,在执着地、不屈不挠地向前拱着,一步又一步,一往无前……
“小日本,你们还在等什么!”林振华再次地向铃木信夫发出了提醒。铃木信夫抬眼看看小泉次郎,只见小泉次郎的脸变得像纸一样白,他抬起手,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停车!快停车!”
铃木信夫按下了停止按钮,冰机的声音骤然降低。见此情景,林振华心花怒放,他回头对孙晓东喊道:“晓东,停车!”
“嗷!”安全区外的人们欢呼着冲向朱铁军和孙长远,把他们团团围定。孙长远抬头看看众人,脸上有了一些羞涩,他指了指棋盘,对朱铁军说道:“朱厂长,咱们就下到这吧?”
朱铁军哈哈大笑起来:“好吧,就下到这,这一盘你赢了!好个老孙,一个小卒子把我的老帅给逼死了。”
小泉次郎讷讷地走了过来,他的脸色还没有恢复正常,青一块白一块的,像是演戏的小丑一般。大家让开一个缺口,让他走到孙长远的面前。他整了整工作服,向孙长远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说道:“孙先生,请你原谅我此前的冒犯,对于你们的技术,我深表佩服。”
翻译把他的话译给了孙长远听,孙长远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他指着自己身后的冰机说道:“小鬼子,你给我记住了,中国人做的东西,质量大大的好。”
“是的,是的,我非常佩服你们的制造能力。”小泉乖乖地说道。
孙长远占了上风,愉快地说道:“小鬼子,以后长点记性,别惹我们中国人。要不然,不管是打仗还是比技术,我们都能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
翻译为难地看着谢春艳,不知道是否应当把这句话译过去。
谢春艳笑笑,对翻译说道:“你就这样译吧,说我们这位老师傅,希望他记住,要和中国人民世世代代地友好下去。”
小泉次郎的锐气被彻底地挫掉了,他老老实实地在设备安装文件上签了字,说明使用的中国产主轴质量与日本原厂一致,未来如果设备出现问题,责任由尼宏重工承担。完全这一切之后,他几乎是被铃木信夫和其他几位日本工人架着离开了车间,刚才那一会站在设备旁的煎熬,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爸,你吓死我了。”孙晓东走到父亲面前,心有余悸地说道。
孙长远破例没有大骂儿子,也许是刚才以命相搏的危险让他感觉到了亲情的可贵,他伸出手帮儿子拍了一下身上的灰尘,轻声说道:“投世货,我如果死了,你得好好孝敬你妈,知道吗?”
“老朱,你刚才可是太鲁莽了。”谢春艳也这样对朱铁军说道。作为生产处的处长,她与朱铁军打交道不少,但这样的经历却是第一次。经历过一场风雨之后,大家的感情悄然地发生了质变,已经由单纯的上下级工作关系,变成了一种情投意合的朋友之交。
朱铁军笑道:“老谢,我们帮你出了一口气,你怎么感谢我们啊?”
“喝酒!”谢春艳不容置疑地说道,“今天晚上,我请客,八盘八碗,四特酒,管够。”
“谢处长,超标了吧?现在中央提倡四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