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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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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峰遐想过父亲一跃而下情景,那个仍然健壮的男人肯定不能像鸟儿一样在空中划过一道曼妙的身姿,凄怆和悲凉令他再计较细节上的完美也不会刻意矫情的追求完美的赴死姿态,所以他只能像一只笨拙的企鹅挥着无法让自己飞翔的胳膊重重的砸向坚硬的水泥地面,把自己砸得支离破碎,赶来收殓的殡仪馆工人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用一块破布把那团全身骨骼都摔成粉碎的尸体兜起来,就像兜起一团鼻涕。

他在离开世界之前似乎没有打算留下多少东西,除了给儿子留下这套发迹前栖身的旧房子和一笔紧巴巴勉强能读完大学的经费之外就是提前帮自己选了个埋骨灰的地方,在遗书里面他要求儿子务必将自己埋在那个人迹罕至的山坡上。

强势威严的父亲一直是林一峰心灵上的阴影,他唯唯诺诺的从来不敢自作主张的去独立思维。那个打儿子出世便抱着恨铁不成钢激愤却又要寄予厚望的男人几乎使用残忍的方式折磨自己的继承人,他希望他在魔鬼地狱般的生存环境中成长为跟自己一样强悍的人物,然后接掌自己的衣钵。五岁那年,林一峰便被父亲用一种近乎心狠手辣的方式抛弃在离家千里之外,一个荒凉的山村一座快要崩塌的破道观里跟一位哑巴般的潦倒老道生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那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肮脏不堪长满跳蚤虱子的疯癫老道都不是个世外高人。这位整天沉默寡言老道似乎没打算教给一个屁大孩子什么清静无为之类高深的道家哲学,也没有打算让他知道一点关于养生修行或者舞着桃木剑抓鬼或者端着罗盘看风水的旁门左道,若不是看在孩子父亲拿得出一摞厚厚钞票的份上,这位平时靠乡亲们接济偶尔能做场超度亡灵法事改善生活的老道绝对没有兴趣让自己那间耗子横行的破道观变成托儿所。

老道对蒙蔽乡野百姓搞搞装神弄鬼的把戏还算擅长,带孩子只能不得已而为之,没有念过幼儿师范学习过幼儿心理学,加上终身孤老,没尝过女人做过父亲,性格自然乖张刻薄,心灵阴暗近乎变态狂。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在被自己父亲抛弃在那里之后就等于陷进了可怖的魔窟,不论春夏秋冬,三伏三九,每日天蒙蒙亮便要起床到山后的悬崖瀑布下冲凉,蹲着马步站在那里任由飞泻直下的激流冲刷。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林一峰完全了解了看似软弱无形的水流强大的力量,最开始的时候,他经常被那种连绵不绝的力量拍打到昏厥过去。从五岁到十岁,整整五年时间,林一峰都是被那个无聊的老道逼着做同一件无聊的事情,从开始的一个小时,到最后不吃不喝一整天,他的身体没有显出什么强壮的征兆,依然单薄瘦弱,而且皮肤在经年遭受瀑布冲刷后显出病态般的苍白,却再也没有生过病,好像五年的受虐经历仅仅有这么一点好处。

十岁那年,老道终于在悄无声息的睡梦中翘辫子了,没有给相处五年的林一峰任何像样的遗物和遗嘱,那把做法事用的桃木剑在扔耗子摔断后还是林一峰用麻绳绑好的,木剑上刻着两个丑陋的篆体字,好几年之后林一峰才知道那两个字念做白起,只是不知道算是老道的道号还是名字。

五年没有见面的父亲在林一峰眼中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陌生人,只是凭感觉认为这个气势嚣张赶过来替老道收尸并接自己回城的男人应该是自己的父亲。浪费了五年本该美好的童年时光在悬崖下冲凉的林一峰终于回到了现代文明中,一个更棘手是难题摆在面前,那个从不看书读报的老道从来没有教他认识过一个字。在那个破落的乡村道观里,做为一个文盲并不可怕,也毫无危机感,但是在高度发达的文明世界里,文盲有着寸步难行的悲哀。好在世上无难事,就怕有钱人。他爆发富一样的父亲对知识的崇拜体现在一掷千金的豪放上,不惜重金一口气请了六位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做自己儿子的启蒙家教,希望再花个几年时间打造出一位经世奇才。

结果总是事与愿违,人生最关键前十年中,林一峰有一半时间是在变态狂的虐待下渡过的,难免在心灵深处留下阴影,孤僻和自闭让他对知识接受的速度异常缓慢,那六位自诩聪明绝顶的高材生对这个大脑皮层异常厚实的学生总是难掩失望的摇头,好在那份丰厚的酬劳给了他们继续散播文化火种的信心。

林一峰不聪慧,但绝对不愚笨。到了十八岁的时候,依然艰难的学完从小学到高中的所有课程,然后参加了高考,结果没让望子成龙的父亲满意,也没有让靠着他七年免受失业之苦的六位大学高材生怎么丢人,好歹考上了一个大学,属于那种是个人花点钱都能完成高等教育的三流野鸡大学。林一峰对自己的成绩还算满意,虽说是个野鸡大学,但是学校还算有个学校的样子,也没有人真的勉强学生去做野鸡,就算要做也要靠自己抉择,老师为人师表,上课喝酒打牌泡女学生,学生豺狼虎豹,骂人打架斗殴嗑药丸,只需混个四年,学校便轻轻松松向社会输送一批足以活跃声色场所的人才,学生则简简单单拿到一个装点门面的文凭去坑蒙拐骗。

还能怎么样呢?他用手摩挲有些僵硬的脸,苦笑,天亮之后校园里肯定会传遍关于他精神崩溃的流言,一个曾经的富家二世祖沦落成穷得叮当响的孤儿再到精神分裂,这样的故事既离奇又符合逻辑。

其实林一峰一直都很低调,若非他独自替父亲料理丧事的照片登上市晚报的夹缝里,可能至今都没有几个同学知道他是林氏集团的太子爷。做为曾经的富二代却从来没有享受过富二代的实质,父亲的冷漠和没有欢乐的童年倒也罢了,特别是在那个富豪子弟聚集的三流大学里面总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没少受到侮辱和歧视,在盲目跟风互相攀比的氛围下,那些身家不如自己的同学都是出入豪车,把顶级名牌武装到牙齿,每时每刻都把自己装扮成一只五彩的公鸡炫耀缤纷的羽毛,也只有他,曾经在林海市算得上名号的林氏集团唯一合法继承人总是一副超脱于世外的窝囊模样,整天一身山寨运动校服,蹬着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全身都响的破单车,这辆单车还是父亲林不凡送给自己十岁的礼物,也是有生以来唯一的礼物。因为这么垃圾的装备让林一峰成为那个以炫耀自己祖宗功绩为荣的学校里潜伏最深的富家公子哥,就算他愿意宣传自己来自林氏集团也没有人相信,所以他在大一的时候就荣膺学生们评选的极品邋遢男榜首。面对同学们的鄙视奚落嘲弄甚至是羞辱,林一峰表面上装作不以为然,内心里只能用“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之类的狗屁话来yy,以安抚自己抑郁的心情。

第三章闲扯

既然放了大假,林一峰决定好好休息,对于是不是真的去医院鉴定一下神经是否正常完全没当回事,不管别人怎么认为,他依然坚持那个绿油油的女人是存在的,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绝非幻觉那么简单。他看过一些关于灵异方面的书,有专家认为鬼魂是真实存在的,它们通过脑电波跟人交流,只要脑电波的强度跟频率接近就能看到,传说中的通灵也就是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通过脑电波探知附近的鬼魂。

“如果真的有这种超能力倒也不错,兴许还能靠它糊口,就像那个教自己冲了五年凉的臭道士拿把破木剑装装神弄弄鬼,听说这个行当目前很吃香,很多做了亏心事的人以此来寻求安慰。”

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姑娘,想着不着调的事情。

又虚度了一天。林一峰同志目光散漫的望着远去的姑娘,望着夕照的阳光,惆怅的感慨。

正准备收拾心情回家,手机响起,一看来电显示是老三。

老三读完高中去当兵,去的时候慷慨激昂,满腔都是抱负,结果去了就被人打发到连队养猪,也不知道猪养的咋样,反正这人养得跟猪有得一拼,混了两年退伍,找了一份跟当兵差不多的职业,脱下军装换上伪军制服,拿着一根橡胶棍给人站岗放哨,好歹也有一点抱着钢枪保卫祖国的味道。

林一峰跟老三是去年底认识的,当时林一峰在一家餐厅里面兼职,而老三则在那里做保安,两个人颇为投缘几次在大排档推杯换盏便成了要好的兄弟,目前老三已经移师到开发区,混得不错,刚刚升职做领班,管着五六号人的小队伍。

“十万火急,天大的好事。”老三在电话里面装神秘。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林一峰对老三从来没有什么客气的,况且现在心情特郁闷。

“绝对是好事,天上掉下个财神爷。”老三故弄玄虚:“快来,我在重庆大饭店等你。”

“财神爷?”林一峰眼前一亮,他现在对于跟钱有关的事情都很敏感。

蹬着自己的破单车赶往开发区,那里正在大面积搞建设,有一些楼盘已经竣工,还有一些刚刚起毛坯,老三就是在其中某个新建楼盘站岗放哨。

重庆大饭店顾名思义重庆人开的酒店,招牌菜就是妇孺皆知的酸菜鱼,乍一看名字气派,其实不过是一个石棉瓦搭建的违章建筑,中国人的浮夸往往都是出于战略上的考量,也就是喜欢玩点虚虚实实,当年曹操一万来人敢号称十万,袁绍十万敢号称七十万,吹牛从来就没有上过税,何况是小小的路边摊玩玩后现代的行为艺术。

名不副实的重庆大饭店隐藏在一大片简易板房中间,来此消费的都是附近工地上的建筑工人,大海碗装菜,大海碗装饭,大海碗装酒,气势上直接秒杀那些把精致追求到极致的星级大饭店,总算对得起硬纸皮招牌中间的那个“大”字。

林一峰曾经在两个月前来此赴宴,当时在这个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破烂地方差点找瞎了眼睛都没找到这间重庆大饭店,后来还是在老三的亲自指导下才嗅着一排移动厕所的味道看到了旮旯缝里的小窝棚,那个臭气熏天和那个菜香扑鼻真是配合的天衣无缝。

开发区的建设搞得红红火火,重庆大饭店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招牌还没有变,溅满泥浆的硬纸皮上有老板用大头笔展示的抽象派书法,“重庆大饭店”五个大字中间有两个错别字仍然没做修改,好在没人错认成大茅房,扭扭曲曲像几条黑乎乎的蚯蚓爬在上面。

这个时候的人不多,在工地上赶工的工人们总是等到加班结束再来吃饭。

老三已经点好了菜等着,一碟过气花生米,一盆酸菜鱼,厚厚的地沟油上漂着一层花椒辣椒,半只鲩鱼脑壳从汤里面冒出来翻着白眼,还有一盘黑乎乎的毛血旺和家常豆腐。

看了一眼,完全没有了食欲。

还是鼓起勇气凑到油腻腻能照出人影的桌边坐下。

“你他娘的怎么才来?天赐良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老三自称过去也是斯文人,当过兵之后才沾满了匪气,出口就要成脏,不然就浑身不自在。

“有什么好事?”林一峰已经习以为常,知道他骂人并不针对第三方,只不过习惯了把自己嘴巴当粪坑。

“可是天大的好事,就看你他娘的想不想干,我他娘的可是好事没有忘记兄弟。”老三警惕的扫视了左右,看隔墙是否有耳,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五万块钱的大买卖。”

“五万块?”林一峰打了个激灵,反复的观瞻老三的猪头脸,小脑浆搅得飞快,他知道老三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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