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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前说这种话啊。他结了好长一会舌,最后红脸道:“首长批评得对,我向首长检讨。”
“检讨什么,没犯错误你检讨什么?”老首长装出生气的样子,批评道:“这种虚话官话要不得,你朱天运不该是这样的人。”又道:“天运,这种话我听了一辈子,实在听烦听腻了,现在就想听些真话,哪怕是刺耳的真话。坐吧,知道你是无事不登门,登门必有事,坐下谈,我让阿姨给你泡茶,我这里可有世上最好的茶啊。”说着,就要叫保姆。朱天运忙说:“我自己来,我就喜欢蹭老首长的茶。”
老首长老家就是茶乡,他九十岁的母亲至今还在老家,怎么也不肯跟着儿子到京城享清福。弄得老首长每年都要花时间去老家陪母亲,他的茶,是母亲专门为他采撷的,当然是世上最好。
朱天运支走保姆,亲手泡了茶,捧给老首长,一老一中坐茶桌前,谈起了工作。朱天运开门见山,把最近发生在海东的诸多事一并讲了,其中就涉及到省长郭仲旭走与不走的传闻。老首长听了,呵呵笑道:“这个郭仲旭,也学会玩这套了,以前感觉还像个做事的人,现在感觉真不咋,越来越糟。”朱天运没敢接话,这种话乱接不得的。等老首长发完感慨,又接着将自己的打算还有一系列计划一并讲了出来。
老首长听完,忽然就不作声,表情非常凝重。
朱天运揣着忐忑不安的心,很紧张地等老首长开口。朱天运此趟来,重在求两个字:方向。虽然他已决定要那么做,要破釜沉舟,不惜一切代价将海州还有海东这顶压了几年的盖子掀开,将井中之人一个个拉出来晒太阳。但此举风险过大,甚至说太大了,稍有不慎,他会成炮灰,还会连及到一大批人。因此让老首长把把关号号脉就显得十分重要。
老首长又沉吟一会,慢悠悠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朱天运想了想道:“一半为民,一半是为自己。”
“真这么想的?”老首长有点兴奋。如果朱天运冠冕堂皇说出一大堆堂而皇之的理由,怕是,他就什么态也不亮了。幸亏朱天运说了一半为自己。是啊,天下之人,哪个不为自己?纵是再亮堂的理由,后面藏的还是自己。这不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这叫什么来着,老首长想了想,忽然在心里给出一句: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朱天运再次点头,又给老首长添了茶。老首长品了一口,起身说:“跟我来,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老首长带着朱天运进了书房,书房真大,里面摆了不少书,最为显眼的居然是《毛泽东选集》,厚厚四本红宝书,还有一本白皮的,第五卷。文革年代的。再下来就是马恩列斯著作还有党和国家领导人著作。老首长盯着书柜望半天,冲朱天运说:“上面第三排,有一本书,就那包了皮的,你拿下来。”朱天运按他的指示,小心翼翼取下那本书来。老首长接过,翻了翻,从书中拿出一张照片来。然后对着照片,跟朱天运讲了一段年代久远的故事。
那故事里掩埋着一段岁月,掩埋着好几个人,掩埋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政治斗争。
斗争的结果,照片上这个人自杀了,老首长从最危险最被动的处境中冲突出来,随后有了他光彩夺目的一生。
朱天运捧着照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老首长要过照片,原又放回原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地道:“天运啊,人这一辈子是要做些事的,不然,到我这年龄,什么回忆也没。”
“老首长,天运明白了。”
朱天运还没回到海州,海州这边已经地震了。纪委接连出手,连着带走建委系统五个人,第三天,市建委又有一名副主任,三名中层被双规。紧跟着,三家地产公司老板被叫走。朱天运回海州这天,一直被人们私下议论来议论去的海天国际旅游公司现任总经理、柳长锋老婆贾丽原来的顶头上司温欣如被带走。
海州一时进入紧急状态,有人称,酝酿半年的朱氏风暴终于卷起。
机场往市区的路上,纪委书记赵朴口若悬河地向朱天运汇报工作,听到温欣如被双规的消息,朱天运心里一动,带着赞赏的口吻道:“动作蛮迅速的嘛,这次有点全面撒网啊。”
赵朴面带激动道:“不这样不行啊,这张网布得太严了,逐个击破很难凑效,必须全面开花。”
“那就全面开花吧。”说完,朱天运阖上眼睛,脑子里又浮出北京见另一位领导时的场景来。朱天运这次到北京,除老首长外,还见了三位领导,这三位都是对他抱有殷切希望的,在他的仕途生涯中,都起过相当重要的作用,而且目前都在重要位置上。朱天运并没跟三位领导谈海州马上要发生的事,觉得给三位领导添加压力很没必要,倒是婉转地提出一个请求,说自己想动动,去哪里也行,就是不想在目前这位子上困着了。他用了困这个字,把目前尴尬或无奈的心理都含在了里面。三位中的一位,就是此刻他想起的这位一本正经跟他说:“这个字用得不好吧,怎么能是困呢?你是一把手,如果你被困住,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朱天运赶忙说:“是我自身的问题,不怪别人。”
“是自己的问题就改,逃避不是策略。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工作还怎么开展?”
朱天运老实道:“不是逃避,就是想换个环境。”
一听换环境,这位领导不说话了,沉吟良久,目光对住朱天运说:“怎么都想换环境,仲旭同志想换,你也想换,难道你们对海东就如此没感情?”感情两个字重重撞了一下朱天运的心,朱天运有点亡羊补牢说:“怕是感情太深了,所以才……”
领导似乎懂了他的意思,犹豫片刻,突然扔给他一句话:“要换也行,不过不能离开海东。”大约觉得这话太过明显,又婉转道:“你也知道,海东班子中央一直在酝酿,各种可能性都有。对你来说,这是一个机会,我希望你不要错过。”
朱天运嘴上认真说着是,心里却已在暗喜。其实他说这些,无非就是拐弯抹角探探路,因为郭仲旭到底离不离开,离开后海东会出现怎样的变局,一直是压在他心里一块沉重的石头。
这阵,朱天运心里似乎轻松许多。要换可以,不过不能离开海东。他又暗自重复一遍领导说过的话。赵朴还在汇报,朱天运却什么也没听进去。不是他不想听,而是他对赵朴,已经很有想法了。这次去北京,一个很意外的机会,他听到了别人对赵朴的议论,虽是在酒桌上,说话者也是无意,但那些话对朱天运,却震动非常之大。
一个想两面得好,两面都不想放手都要抓紧抓牢的人,不知是该算愚蠢还是该算作聪明?朱天运现在一面都不想抓,抓不到的,真的抓不到。还是老首长说得对,凡事靠自己,自己的前程要自己来争取,障碍要自己扫,石头要自己搬,别人充其量,就是替你吆喝几声。
凡事都怕动真,说这个有难度那个有阻挠,这个抱着侥幸那个负隅顽抗,其实是我们没动真。一动真,所有的抵抗还有侥幸都显得脆弱,显得无力。很多进去的人不讲话,那是有人不想让他们讲话,做做样子,时间一到风声一过就放他们出来。真要让他们讲话,嘴巴是闭不住的。
谁也没想到,首先开口的居然是汤永康。
粗算起来,汤永康被于洋他们带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的汤永康就像世外高人,面对一次接一次的审讯与问话,要么装老大,口气非常之凶。要么耍赖,不是嚷胃不舒服就是喊心脏有问题,要去医院。稍稍对他不好,马上扬言要找律师,说办案人员虐待他,刑讯逼供。办案人员又都知道他的背景,当太了解别人背景时,你的动作就会收敛,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万一”两个字。迫于无奈,于洋临时做出决定,将叶眉调到了这一组。
汤永康开口并不是因为叶眉,这段时间的叶眉状态低迷得很,她陷在那场车祸里出不来。那场车祸噩梦一样笼罩了她,让她内心充满恐怖充满焦虑,还有很深的怕。她已不止一次梦见,她们的车子被撞得粉碎,她掉下去了,朱天运也掉下去了,他们在水中挣扎,江边没有人,那个开越野车的男人站在远处,狞笑着看着他们,直等他们被江水彻底吞没……
有段时间,叶眉天天到江边去,忍不住,那双脚很自觉地就把她带到了那里。去了就站在车子掉下去的地方,死死地望住江面。江水涛涛,恶浪滚滚。
叶眉动用了不少关系,都是背着朱天运。她想搞清真相,想查到开越野车的男人,那男人下巴上有一撮黑毛,瘦脸,一双眼睛小小的,一只还斜着。这是那天紧急状况下看到的,叶眉相信这些记忆不会有错。人在万分危机的情况下,记忆力格外的真实。只是很可惜,到现在叶眉也没查到那个人。
叶眉听说朱天运背后也在暗暗调查,通过公安局腾云骥副局长。这振奋着叶眉,不过叶眉还是很困惑,他不是不让查么,怎么?
叶眉最近忽然得到一条线索,那辆车子的新主人根本不是钢材商,而是半年前才从监狱走出的原黑社会老大,海州海风夜总会老板高铁风。高铁风五年前因组织黑社会、聚众斗殴致死人命等多项罪名被判十二年,仅仅四年多,就从里面出来了。而且一出来,马上就重操旧业,目前已是……
高铁风后面还藏着一个人,这人也是叶眉刚刚才知道的,她把自己吓了一大跳,莫非?
太可怕了!
叶眉对汤永康的案子其实是没多少信心的,公检法口工作了这么些年,叶眉经见过的怪事奇事实在是太多,经得她都不敢对这一行再抱希望。铲除黑幕的地方其实就是制造黑幕的地方,主张正义的地方往往不张扬正义,或者将正义两个字扭曲。叶眉内心里,阴暗的东西越来越多,这不能怪她,只能怪她比别人更容易接近阴暗。
潮湿的地方住久了,你会患湿寒症。黑暗的笼子里关久了,你的双眼根本适应不了光明。
叶眉这次只能算是碰巧,她和另两位同志跟汤永康磨了三天,根本没指望磨出什么,但到第四天,汤永康突然出人意料地供出了全部事实。
是全部,而不是部分!
于洋大吃一惊,接到报告的一瞬,他惊讶地看住叶眉:“不可能吧,他真能把全部秘密说出来?”
叶眉郑重点头道:“是全部,我们连续记录了三十六小时,我参加工作以来,这么痛快地做记录还是第一次。”
“痛快?”于洋盯着叶眉,神情中满是怀疑。
“是痛快,他讲得太流畅太激动,就跟做报告一样。”
“做报告?”于洋有点不满,叶眉用这样的口气,不像是一个专案组成员。“小叶你没发烧吧,这些话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站在叶眉边上的专案组副组长接过话头说:“于书记多虑了,小叶说的是实情,汤永康这次是彻底崩溃。”
“彻底崩溃,我看你们就爱乐观。”
嘴上虽这么批评,内心里于洋还是很兴奋。是的,汤永康说出的太多了,看着笔录,于洋心惊肉跳,他真是什么都往外说啊。一个汤氏集团,居然裹进去这么多领导,而且大都是重量级人物!
仅在盛世欧景这一项目,汤氏集团就向省、市二十多位领导行过贿,最高额达到一千万元。于洋越发糊涂,一个楼盘,利润到底有多大,值得汤氏姐弟如此不惜血本?再看后面交待材料,于洋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