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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寻来,要接她离开,杨婆婆放心不下墨恒,便没走。杨彪也是才知道意若秋去世,在坟前磕头,不再提接杨婆婆走的事,只一年三两次地入府探望。
后来,墨恒十七岁,寻风水福地安葬母亲,又离府独居,也把杨婆婆送到杨彪那里颐养天年。等几年后再去探望时,却未能寻到,不知他们母子搬到哪里去了。
如今再见,竟是因为墨恒自灭身死,再因红莲圣印而重获新生。
重生那日,墨恒坐于树下垂泪沉思很久,起身时便把情绪都深深埋在心底,神态举止中,只显宁静平和——他毕竟修身有成,性情经过一世生死又脱胎换骨,哪怕恨毒铭心,也不至于被蒙蔽心智。
他在安静修炼“莲花法咒”之余,时常反思前生,追忆每个关键的细节,早早为自己做好谋算。
除此之外,他也偶尔去陪杨婆婆说说话。
杨婆婆见他不像以往那般沉默寡言,只当他心智磨练早熟,既感诧异又觉心酸,悄悄抹泪念叨:“恩主地下有知,也可放心了罢,少爷越发懂事了,以后必定会给您报仇雪恨……”
如此几个月,等春天逝了,夏天去了,到了秋天时候。
中秋,月亮圆如银盘,墨府内彻夜如昼。
墨恒在院角的坟前摆上香案,伴着月饼香烛,几杯茶水,几刀冥纸,陪母亲在树下过节。
“……母亲,孩儿现在明白,人分三六九等,法有百千万层。道佛也好,妖魔也罢,到头来都只不过为了一个极乐长生。只因‘极乐’含意因人而异,世间才多了那形形□的荒唐追求。”
“但不管他们追求的是什么,要长生,便离不得一个长生法门。而称得上长生法门的,唯有‘仙法’,其它法门哪怕练到极致,也不过多活个三五百年罢了,终究归于一捧黄土……难怪您当初逼着孩儿发下毒誓。”
墨恒跪坐在香案前,深邃的眼眸凝望着月亮,无声的言语在心底流淌,宛如在与母亲谈心。
“与莲意相关的功法很多,连万阕号称‘红莲欢喜自在佛’,还有那些青莲教、白莲派……但其中仙法,只怕唯有连万阕的欢喜秘术,其余莲花,皆为俗假。那么,母亲,您是从何得来‘红莲圣印’这等仙法传承的?莲花法咒有红莲业火之术,连万阕也有成名的红莲业火,两者相较,孰高孰低?”
他双眸幽黑,似要从月中思望出母亲的音容。看着想着,仿佛真能望到母亲温柔的笑,不染纤尘,如月下的梨花,静美幽清,洁白如雪。
“母亲,您从未告诉我您的身世,我也从未查出细致线索,仿佛您是凭空落入俗世的谪仙。您说自己女子之身修不得莲花法咒正果,所以在别人看来,您只是修炼青莲功法的无派散修。”
“但若如此,当年墨云书堂堂四国天师之尊,为何会将您这位‘散修’明媒正娶?若是为情,那又为何在您怀胎七月时将您幽禁于此,薄情寡幸到这种地步?”
他深深呼吸,缓缓闭眼,灵台清明,心神沉浸,仿若回归母亲怀中。
但这些疑惑,终究不得其解了。
……
冬天一到,墨恒十三岁。再至次年冬,杨婆婆为他做长寿面,贺他十四岁生辰。
重生这两年,墨恒过得异常平静,绝大部分时间都用于修炼“莲花法咒”。“莲花法咒”是他上辈子领悟修炼过的,这一世修炼可谓如鱼得水,两年时间便将第一篇稳稳当当地练成。接下来又开始进修第二篇玄意。
世间修炼者,究根结底还是分为四个大境界: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也就是常说的“炼气、化神、反虚、合道”,合道再往上,便是传说中长生不老、遨游虚空的天外仙人。
墨恒修炼“莲花法咒”的前提是炼气初阶,那时法力薄弱,实力低微。如今第一篇练成,便是初阶圆满而晋升中阶。中阶法力浓郁,勉强可以施展腾云驾雾之术。若有飞剑法器,亦可御剑而行。
其实,十四岁的墨家少爷,按照墨老天师仙游前定的规矩,本应该得传墨家《逍遥道法》第一篇,并在父亲墨云书的陪同下,亲自挑选明卫、影卫、药奴、炉鼎、法器、灵丹,再酒筵庆生,接受四国皇朝的贺礼。
但墨恒知道,自己不会拥有这种待遇。
与前世一样,他身为偌大墨府唯一的嫡子,没有学到《逍遥道法》,也没有人为他张罗生辰宴,甚至在一个月后过年时,连发放下来的木炭、米肉、油盐、衣物都开始短缺。
杨婆婆看不过他这么受委屈,怒声与送东西来的小厮理论。
那小厮面无表情:“你也别气,这些本就是大管家依照‘规矩’吩咐下来的,小的只是听命行事罢了。”他在杨婆婆凌厉的目光下说完,又不慌不忙地离开,离开之前,还向墨恒饱含怜悯、不屑地嘲讽嗤笑。
墨恒不动声色,抬手,隔空打了他一掌,似乎是随意轻轻的没用力。
那小厮身形一晃,吓得急忙去摸自己胸口,半晌没感觉出什么毛病,便只当墨恒这个没学到“妙法”的弃子是在吓唬他。他又怒又讽,离开时嘿嘿冷笑,极其低微地出声骂:“不过是个弃子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少爷呢?长得俊的多了去了,老爷的男宠自有比你还俏的……”
杨婆婆气个倒仰,大步冲过去,摘下头顶银簪,往他后心狠狠地戳:“狗奴才,你敢猖狂?”
杨婆婆资质不够,只跟意若秋学过基本的修身法门,勉强算是修炼者。亏得杨彪年年挖药为她改善体质,她才有些修为进境,至今虽然不通法术,但含怒出手,那小厮若非慌忙躲避,只怕一下就被她杀了。
哪怕躲了过去,也够那小厮受的。
眼看那小厮嗷嗷嚎叫着落荒而逃,杨婆婆拿出帕子擦净银簪上的血,再将银簪簪回发上,返身向墨恒放缓了声音道:“少爷莫与他置气,瞧他那种野狗般的低贱人物,不值当的。”
墨恒白衣静立,眸光沉然,只是微微地笑:“婆婆放心。”
前生的他,本是委屈至极,忍无可忍的,又在这小厮无声的嘲讽中爆发,痛殴他一顿,离开梨花小院,欲要当面问清墨云书的意思。他那时对生身之父墨云书虽然恨怒,却也难免因血脉相连而抱有一层尚未彻底消泯的孺慕幻想。
但他终究连墨云书的人影都没见到,只被大管家死死拦住。他当时沉怒质问,却哪想以前还对他维持两分虚情假意的老管家,竟一反常态,对他好一顿阴阳怪气地讥讽。他怒而出手,又怎是老管家的对手?旁边更“恰好路过”几个庶兄庶姐,对他不咸不淡地“说教”了两句。
他那时不堪受奴仆欺辱,外加被击受伤,再听周围讨好他庶兄庶姐而对他落井下石的纷乱尖酸言语,他一时怒火攻心,气得当场狼狈呕血。后来还多亏了杨彪带来的药参,才让他及时养好伤势。
再后来他才得知,原来当日,浩然门大弟子虎玄青拗不过师侄苏廷的求肯,带他路过时登门,要请墨府所有的少爷小姐共聚一堂,谈经论道。苏廷还特意提了他这个嫡子的大名。而他这个墨府嫡子的出丑和受伤,自然也就被人在观霞楼上看个彻底……
——浩然门,超脱俗世之外的东洲六大门派之一,真传弟子个个修炼长生仙法,远非墨家所能比拟,自然是他们几人渴望攀交的。不过要说谈经论道,恐怕有些勉强,应是那苏廷又想玩闹了吧,只是这回我这个嫡子不出丑,他苏廷又去看谁的笑话?
墨恒想着以前,眸底闪过寒光,淡淡地笑了笑。
墨家的《逍遥道法》是极其玄妙的,修炼有成可活数百岁,却只能说“接近”仙法,毕竟不是。
“这些狗东西,都是犯贱。”
杨婆婆对墨恒慈和恭敬,但对别人愤怒起来可不是好惹的。
她也是想骂出来给墨恒解气,气呼呼地低声道,“少爷您常年不出院门,只安静修炼度日,哪里招惹了他们?他们就是看不得别人好,看不得别人比他们尊贵,往常低头哈腰的,一见尊贵的人身处困境,必定要跳出来乱咬几口才能舒坦……”
墨恒被她说得摇头失笑,轻声道:“他们咬我作甚?不过是做给别人看,讨得别人欢心罢了。毕竟,我是嫡子,再老实安稳,也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杨婆婆听他这么说,一时心酸。
再说那小厮。
他龇牙咧嘴地简单包扎了伤口,咒骂着回到大管家身前复命时,大管家问,他一一回答,说完还鞠躬哈腰地谄笑:“有您的体面在,他堂堂少爷,还不是得看小的脸色?”然后又低声咒骂,“就是那杨婆子,简直是条疯狗,直接窜上来用银簪捅了小的后背。她个断子绝孙的,那小子明显被老爷彻底给弃了,看她以后还怎么见到她那个采药的短命儿子……”
大管家皱眉,回头招过侍女:“去给闲少爷请安,就说‘他忍了’。”
“是。”侍女躬身后退。
大管家眯眼思量了一下,抬步要走,见那小厮还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不耐烦地挥手:“自去支银子养伤。”
小厮大喜,忙又躬身才转头走开。刚走几步,忽然身体一僵,下一刻肌肉痉挛着倒地,面目痛苦狰狞,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张开了血盆般的大口,呕出几口血来,却半点儿声音也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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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本书完全架空,完全本版人物,各有缘法人生,不会出现穿越】
请留言,请留下想说滴话。。O(∩_∩)O~
☆、第三章
“狗东西!叫你办点小事,也能给本少办得拖拖拉拉!”
墨问闲闻讯而至,俊容阴沉,眼眸如毒蛇般盯着大管家黄石藏。
在墨府中,墨云书是天,其余人是地。墨云书的妻妾儿女是高出地面的林林立立的山峰。
山峰有高有矮,高的手可摘星辰,矮的泯然成泥沼。
墨问闲便是最高的山峰之一,与墨问秋、墨独、墨谌、墨雪行等人一起,同为受墨云书宠爱的儿女。这几人在墨府中很有威严势力,是几乎所有仆从的巴结对象,资质修为在众人眼里也都高不可攀。
相对的,墨恒则是最低的泥沼,打从娘胎里就被墨云书彻底无视,至今十四岁生辰过去一个多月都没有举办筵席,也没得传《逍遥道法》,在别人看来与当年的红小姐、言少爷一样,是一辈子出不了头的。
除此之外,墨府明卫、影卫都是修仙兼炼体者,直属墨云书调配;某些运气好的管事管家偶得主子欢心,也能得赐低级的修身功法,望一望修仙的契机,还算有些身份;至于其他仆从,都仅仅只是随手可杀的苦力奴才,在墨府的氤氲灵气下比俗世间凡人强壮一点罢了。
“闲少爷恕罪,当年意若秋去得早,据说修习的功法也不高明,老奴便没料到恒少爷小小一人,无人教导,居然能练出人样来。”黄石藏是墨府的大管家,听着够体面,也有炼气中阶的修为,更兼他胸中自有城府,放在外面俗世中也算一方人物。但在这里,他只是一个稍微高级的奴才。
他垂下眼眸,卑微地躬身说,“老奴查验过那小厮的伤,是五脏六腑被法力暗劲冲撞,看那法力凝实程度,应是炼气初阶的巅峰,将要晋升炼气中阶的过渡阶段。老奴恐有不察之处,还请闲少爷再查验一遍,早有对策,以防留下劲敌……”
“闭嘴!区区奴才,也配本少亲自验伤?”
墨问闲略显不耐烦。他负手而立,深紫色华贵袍服掩衬着劲瘦的身躯,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