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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谁不敢啊。”许延眼睛一瞪,棍子点地往前跑。
封毅哈哈直笑:“小花子跑路咯。”
许延气死了,捡了块石头往回砸,又不敢真丢了棍子,郁闷地边跑边喊:“紫菱!紫菱!”跑出不远就听见嘤嘤啼泣,正是夏紫菱那丫头蹲在草地里哭。许延连忙跑过去,焦急地问:“菱菱,怎么了?啊?哭啥啊?”
夏紫菱“哇”一声扑进许延怀里大恸,哽得话都说不清,好半天才让许延听见几个字,着急地摇她:“你别哭啊,说清楚点,什么什么血?”
夏紫菱苍白着小脸,哆嗦着唇说:“哥,哥,我要死了,呜呜呜,我突然流好多血……呜呜呜,哥哥……”
许延心一跳,瞄瞄她裤子,果然下面红了一摊,立马臊得面红耳赤,恨恨地想,怪不得封毅那家伙自己不找,怂恿他来呢,自己咋那么倒霉呢,回去非得揍死他去。许延定定神,拍着夏紫菱哄:“菱菱,黄阿姨没跟你说过这事儿?”
“啥事儿?”夏紫菱挂泪哀声道:“没说啥啊?”
“就是,嗯……”许延困难地说:“女孩子,到了年纪都会流血,不会死的,正常的。”
“真的?都会?!不是哄我?”夏紫菱暂停了哭声,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正常的?你也流过?”
许延尴尬坏了,他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跟女孩子哪好意思说那么仔细:“真的,哥哥的话还能有假?菱菱不相信哥哥吗?”许延拉她站起来:“你回家问问黄阿姨就知道了。”说罢脱了自己的上衣,围在她腰上遮住血迹:“走,回去拿东西咱们回家。”
“嗯。”夏紫菱听许延说得那么肯定,不再像刚才那样惶惑不安,她自己先前也纳闷儿,怎么流血竟然不疼呢?难道真是正常的?
两人走回溪边,封毅低着个头已经快收拾完东西,许延恨恨瞪他,见那家伙嘴角勾着分明在偷笑,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在夏紫菱面前说什么,于是装着过去帮忙,使劲儿一踹。
封毅立刻栽倒在地,憋笑憋得发抖。夏紫菱听见动静,奇怪地问:“小毅哥,你抖啥?”
“没,没啥。”封毅脸色一整,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回家去吧,吃太饱了。”
“哦。”夏紫菱也想赶紧回家找妈妈,于是三人前后相跟着往山下走。
折腾了大半天,中午滚烫的毒日头被迫收敛霸气,一顾三盼、不舍西去。山风劲急清冷起来,许延没了上衣,被风一吹,寒毛争相竖起,想起刚才封毅使坏,越发着恼,正算计着法儿整治他,身后却突然披上一件犹带体温的衣裳,暖暖地拥了他满怀。
许延身上的寒意迅即消失殆尽,连带的,还有霎时温热柔软的心,那么多年来的寂寥生活,漫漫独对清寒四壁的孤单童年,何曾有一个人,如此知寒知暖、无微不至地照拂?即便在稚龄之年那段转瞬即逝的美满时光里,封毅一如兄长的温柔呵护,那不是亲人犹胜亲人的关注体贴,捂暖了之后多少清冷岁月,让他念念不忘,耿耿长挂于心……
许延鼻尖一酸,微红着眼睛向上看去,封毅正垂头给他系扣子,轻声说:“笨蛋,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兴许是提的东西多,他仍在出汗,一绺黑发湿漉漉地粘在光洁的前额上,尾端被风一吹,俏皮地撩拨眼睫。
许延伸手拈着那缕发丝拨开,缓缓趴过去,微哽着嗓子说:“哥,你对我那么好,回家我会想你的,像上回一样……”
封毅一愣,笑了,轻搂住他:“瞎想什么呢?想哥就回家来,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上次一走,就是五年……”许延低低地说。下次再见,又是何年何月……
“以前还小啊……”封毅揉揉他头发,轻声说:“哥毕业了就去看你,快别这样,叫菱菱看见又一惊一乍的……”
“嗯!”许延擦擦眼睛,直起身追上夏紫菱,自己也怪臊的,那么大个人了还动不动哭脸抹泪,一回来就这样,怪不得别人说他。
几个人加快脚步,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回了家,夏紫菱一进门就往自己屋里钻,许延看着好笑,放下东西也回了屋。三个人在山上都吃饱喝足,黄丽萍便也没勉强他们吃晚饭。许延冲了凉,拿着本假期作业去封毅家做,才到院门边,闪电就哼哼哈哈地迎出来,伸出红喧喧的舌头舔许延的手。
与当年略带稚气的装腔作势相比,现在的闪电越发沉稳彪悍,神态倨傲,一身油亮顺溜的黑毛,缎子般凛凛逼人,在许延面前却乖顺得像条小趴儿狗。许延有点儿好吃的准想着闪电,跑过来跟它分享,一人一犬时常抱做一团嬉闹。封毅常泄气地骂它是亲疏不辨的势利眼儿,把许延给得意坏了。
许延逗了会儿闪电,看封毅房里台灯亮着,猜他也在写作业,便抬脚往里走,果然见他坐在桌前摇动笔杆子。许延悄悄掩过去,伸手就捂他眼睛。封毅的头突兀地一栽,直往桌面上磕,许延两手堪堪垫在下面,吓得一跳,刚想抽手,封毅就开始打呼噜,一听就是装的。许延磨牙,揪住他耳朵拧:“又想骗人,说话不算数的大骗子,拧掉你耳朵!”
“哎呀,又来!”封毅忙抢自己耳朵,笑他:“都跟闪电闹半天了,当别人是聋子?没吓到人就动武,哪有这样的?”
“还敢狡辩!”许延用力一拧,咯咯坏笑:“把你的猪耳朵拧下来,爆炒了给封叔叔下酒吃。”
封毅骇笑:“行行,你够狠,不惹你了。”见他夹着作业,问:“你还剩多少没做?”
“快完了,”许延坐下来,拧开笔套开始做题:“还剩几页,厉害吧?”
“那么快?我还差一半呢。”封毅也埋头写字:“得快点儿写完,最烦每天做一点,直拖到开学。对了,你这次呆多久?”
“我不知道,”许延抬头发愣:“真怕我爸啥时候又带个人回来把我接走。”
封毅笑笑:“别想了,咱先做作业。”
“嗯。”许延收拾心情,也认真做起功课。不一会儿自己的就做完了,走到封毅旁边趴着看,看着无聊,又在屋里翻翻这个,弄弄那个,时间便过得差不多了。
封毅收拾好本子,对他说:“晚了,睡觉吧,明儿早点起来,咱们去二十一公里。”
“哦。”许延站起来,不情不愿地往外走,封毅睡的是单人床,现在不比小时候,再不好意思说晚上害怕,死赖下来,却着实不想回家独睡,不想归不想,时间到了还是得回家。
封毅送他出去,见他进了自家院门,才闩门下锁,扬扬手就回了自个儿房间。许延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想,管他,反正又不是没丢过脸,自己睡不着,也不能让那小子睡安生,主意一定,嘿嘿一笑就起身出门。
他搬个凳子走到围墙边,正准备往上爬,就听到靠屋子那边有人笑,定睛一瞧,不是封毅是谁,那家伙正跨坐墙头、背靠墙壁偷烟抽,一脸坏笑地说:“我算好了今晚有小媳妇儿翻墙头,正守株待兔想抓个活的,你就出来了。”
“放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许延抽他一下,笑骂道:“想媳妇儿想疯了吧你,大半夜做美梦呢!”
“诶,你别说,小媳妇儿都爱月黑风高爬墙头,跟相好的私奔去,”他老神在在地说:“今儿个不是让我等着了吗?”
“屁,快让开!”许延不理他胡说八道取笑人,推着他说:“你到那边坐,给我靠墙。”
“我先来,你后到,凭什么让我坐那边?”封毅赖着不动。
许延咯吱他:“你不让位我给你挠下去。”
“笨死了,就会耍赖皮。”封毅弯下腰来,手伸进他腋下往上一提,放进自己怀里:“坐我前面不就好了,两人都能靠。”
“嘿嘿,这倒是,”许延惬意地往后一倒,拍拍他腿,夸赞道:“又暖又软,算幅好墙。”
封毅敲他一下,没再吭声,侧着头悠闲地吸烟。天上的月亮好圆好大,藏在星星窝里,银碟子似的清辉袭人,娇俏明丽。身后淡淡的青烟冉冉升起来,梦儿似的缭绕盘环,许延挪挪身子,头枕着封毅肩胛,问道:“小毅哥,你有相好的吗?”
“没啊,怎么了?”封毅问。
许延转过头,好奇地问:“那你跟女的亲过嘴儿吗?”
“没。还用问?没相好的亲谁去?”封毅瞄他:“你亲过?”
许延噗嗤一笑:“我也没,但我班上,好多人都交朋友了。”
封毅弹他一下,笑道:“还说我想媳妇儿,是你自己想坏肠子了吧?”
“才没!”许延一肘子顶他:“胡说八道,我压根儿没想过,同学里都没个好看的。”
“哦,”封毅闷笑:“好看的你就想啦?”
“也不是,我也不知道,”许延自己也笑,弯着眼儿问:“你想不想?”
“不知道,”封毅笑:“我也没想过。”
两人都“噗”地笑出声来,不再继续这白痴话题。许延靠回去,看着天上的明星朗月,眯起眼睛。夜风缱绻地刷过树梢,纠缠夜露,习习拂拭发肤,带着清浅的微凉,这样儿窝在封毅怀里,暖融融地格外舒心惬意。
“还记得咱俩小时候看银河吗?”身后的封毅突然轻声说:“每年到那时候,都以为你会回来呢。”
许延不说话,末了,返身趴进他怀里,慢慢地红了眼圈儿。封毅抚着他的头:“延延,回去好好儿念书,别总惦记着哥,知道不?”他笑笑说:“以后我考出去了,咱俩到一处念书,就天天能见着了。”
许延双手环上他的腰,用力抱紧,闷声应:“嗯……”
月亮轻轻地转动,泪珠静静地流淌……那短短的一瞬,仿如一生……
二十一公里
翌日一早,听说他俩要去二十一公里,黄丽萍赶忙找出块旧花布给他张罗吃食。许延在旁边看着,好奇地问:“姨,您用花布包干啥呀?用口袋不好?”
黄丽萍笑:“去远地儿玩儿,带上块厚粗布,冻了当毯子裹,热了当巾子揩汗,不冻不热摊开地上现摆吃食,又利落又卫生,临到走了,包袱皮一卷打个结,往肩上一搭多方便。”
许延把手一拍,心道,果然如此。他出来,封毅已经在门口等着,单脚点地,跨在辆二十八寸老式单车上。
黄丽萍叮嘱道:“小毅,看着点延延,那边林子深。”说着将手里的包袱挂上许延脖子,斜挎在他肩膀上:“延延别瞎跑,跟着你小毅哥,知道不。”
“知道了,姨,再见。”许延挥挥手跳上车后座。
“阿姨放心,下午我们就回来。”封毅说罢带着许延离开。
车子骑出二〇五,两人沿着四十七国道一路往西。柏油路面年久失修,很多路段都龟裂凹陷了,裂缝中拱出一茬茬野草,摇头晃脑、蓬蓬勃勃。许延问:“这路让啥碾的啊?这么伤?”
“二〇五是干什么的,”封毅说:“你不知道?”
许延奇道:“不知道,干啥的?”
“核原材料开采啊,二〇五是隶属核工业部的单位。”封毅踏着车子:“早先矿井在咱们后山那儿,翻斗车拉着矿石开过,把路碾坏了。后来二十一公里那边有新矿点,打了个一千多米深的竖井,老井废了,这路也没重修了。”
“核材料?!”许延惊问:“那不怕辐射啊?”
“呵呵,胆小鬼,”封毅说:“原材料开采出来,要经过无数道复杂工序,才能提炼出核工程、核科学研究所需核素,也才会释放超越人体负荷的核能。”封毅回头笑笑:“很多矿石都有放射性,大理石也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