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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湖山庄开幕时,贵宾云集,宣传劲头所向披靡。当时,她还奇怪,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爱出风头了。却原来,每走一步都是有目的的。
这么一想,有些问题也就茅塞顿开了。
工人们闹归闹,不会真的希望叶兮锒铛入狱。叶兮若有个三长两短,谁给他们筹款发工资?
参与集资的人也不傻。民间高息借贷不受法律保护,惊动了政府部门,破产程序一个一个按部就班走下来,怎么说都得悬上一年半载。到了最后,能拿回多少钱,还得各凭本事。能全额拿回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能拿回个七成本金就阿弥陀佛了。若时运不济,被定义成非法集资,颗粒无归是最倒霉的事。
民间纠纷自有民间的解决方法,没有人会傻乎乎撞上墙去给自己按个罪名。
至于叶兮唯一的亲舅舅陈启豪,从警察阿姨的话里隐约得知,有意收购AA公司全盘接手叶兮的难题。这样子,于情于理便更不会希望叶兮被押进公安局。
有着甥舅这一层关系在,两人关起门来,怎么协议都是自己家族的事。可一旦公式化走上破产程序,马上就会招来无数满眼绿光的狼。这是陈启豪万万不想看到的。
那么,唯一希望看到这种局面的便只有彭辰了。
难怪,现在坊间上窜下跳闹得凶的都是些小数额的散户。却原来,真正的大户尚在隐身中。
难怪,一个数额并不大的集资案,会闹得人心惶惶、小道消息满天飞。明明没有人希望叶兮出事,叶兮却还是糊里糊涂被反戈一击押进了公安局。却原来,都是背后那只手趁机搞的怪。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没有知会的情况下,他能第一时间准确无误等在公安局门口。
看来,一切情况都在他的掌握中。
尚在公安局的叶兮,肯定做梦都想不到。她的这场牢狱之灾,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不幸与某个恶霸做了土地相接壤的邻居。然后,更不幸的,那个恶霸看上了她的土地。
殊不知,在她心力憔悴苦苦支撑着残局时,恶霸已经算盘敲得噼啪响,将她的土地纳入自己的蓝图,颠来倒去算计了一遍又一遍。
大冬夜里,潜小麦凉意渗透骨骼,汗湿了里衣。再看彭辰时,印象晃动,怎么都觉得这厮衣冠禽兽,长了一副奸佞相。
“在想什么呢?”彭辰小心打破沉默。自打合上资料,她就一直楞楞地看着他若有所思。
“我在想……若是有一天,咱们反目成仇了,你是不是也会这般算计我?……”
是居安思危?还是兔死狐悲?不知怎么的,涌上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样。可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在他如此缜密心思算计下,她是毫无招架还手之力的,便是想留个全尸也是妄想。
瞬间,彭辰仿佛呆滞了似的,脸色变了又变,像生病一样难看。
早在下属汇报她进了公安局、可能与叶兮相识,他就知道事情不妙。
她是见不得聋哑人受苦的。光是看到他们看默剧(听不到电视对白)就黯然神伤。若是让她知道有人“欺负”了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心底立马给人打上“坏蛋”的烙印。
从傍晚开始,他就一直琢磨该如何跟她说明。终于决定坦白从宽,拿出只有他和沈周才能过目的秘档,心底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坐老虎凳、灌辣椒水、浸猪笼、跪键盘,等等等等,她的十八般手段,他不介意全试上一遍。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料到,她居然会担心他有朝一日会反过来算计她。
除了惊愕,一刹间,心像被钝物猛然击中。是疼痛,是悲伤,亦或是气恼,已经分不清了。只知道,窒息一般纠结得难受。
却原来,除了不愿踏进他的公司,除了不用他放在床头柜里的零钱,除了对彭家的一切漠不关心,除了对婚事提不起精神无所谓……她居然……还这么不相信他。
“潜小麦,我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了。你怎么就是捂不热呢?”
第一次,两人不欢而散。
225天要整她
别的情侣吵架后都是如何相处的,潜小麦无从可知。她只知道,自从晚间负气离去,彭辰就再没有联系过她,便是往日里雷打不动的晚安短信也没有了。
无措的心,隐隐又多了一份惴惴的不安。
夜里睡得极不安稳。脑子里一忽儿是叶兮绝望的眼神,一忽儿又是彭辰负气离去的背影。间杂着各类关于AA公司的信息,似真还假,似是而非,冲击得大脑穴道砰砰发疼。
迷迷糊糊中,门把转动,有人推门进来,竟是去而复返的彭辰。
他倚着书架,带着满身的疲惫,还有满身的酒味儿,双眼红通通的,一瞬不瞬盯着她。轻声质问她,为何不相信他,为何胳膊肘儿往外拐。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鼓擂在潜小麦的心头,沉沉的,疼得厉害。
她想告诉他,一不小心说错话,她已经很后悔。伤了他的心,她的心也跟着很难过。
她想告诉他,她不懂生意经,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理清这团乱麻。她想做的,只不过是想让叶兮毫发无损平安退出这场争夺战。
她想告诉他,她不是有意要跟他作对。实在是,困境中了无生意的叶兮让她心酸。那样空寂绝望的眼神,曾经也出现在上辈子卑微的她眼里。尽管素昧平生,却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叶兮心里的苦。
心绪翻动,千言万语涌上来。奈何老天不遂人意,她的声道好像被堵住似的,任她使出浑身的力气也发不出丁点声音。
片刻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彭辰等不到答案,开始变得烦躁。末了,狠狠瞪了她一眼,绝然转身,踉跄离去。
潜小麦急得快要哭了,快步追过去,想要拦住他。却踩着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香蕉皮,摔了个四脚朝天。
猛的醒来,全身酸痛,额际穴道突突地跳动。房间里静得只听听见她自己微粗的喘气声儿。
鼻腔仿佛还残留着彭辰身上的酒味儿,潜小麦不相信这只是一场梦。掀被下床,赤脚奔出卧室。
岑寂的客厅里,仅留着一盏壁灯。淡淡的光晕下,只有家具静静伫立,哪有那个扰她清梦的人。
清晨起床,眼睛涩涩地难受。一照镜子,上下眼皮居然肿得老高。
于是,瓶瓶罐罐,在梳妆台又是好一通折腾。唯一值得幸庆的是,家里生意忙碌,弟弟妹妹已经回了老家。否则,潜小麦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下得楼来,后知后觉才发现天空絮絮扬扬在飘着雪花,花圃的常青灌木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素白。恍惚中,又是一愣。
犹记得上次华阳城零星飘了一阵小雪,他们俩附庸风雅去山上踏雪寻梅,在花树间孩子气地一点一点收集雪花,末了还捏了个巴掌大的小鸭子带回放在冰箱里。
彼时,彭辰玩得不够尽兴,还说下次非得整个熊猫回家。
言犹在耳。而今,却是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没有人接送,那就自己打车。潜小麦自认不是娇弱的人,没必要因为一点不方便就让欧阳轩急急赶过来。
可是,当她顶着风雪在小区门口徘徊了将近二十分钟后,心里就后悔了。
从来没留心过,小城的计程车行业竟然这么火爆。不是已经坐了人,就是远远被截走了。侥幸有几辆空车经过小区门口,也是供不应求,一抢而光。
第一回,潜小麦礼让了,有年轻小伙子赶着去参加某某资格证考试。
第二回,计程车慢慢驶近,潜小麦疾步走过去。眼看着没剩几步路了,旁边突然窜出一位白领丽人,嚷嚷着迟到奖金要没有了,一个箭步抢先上车,迅速“砰”地关了门。
眼睁睁看着计程车从自己面前迅速驶离,潜小麦只能暗自宽慰,人家工作不容易,自己好歹不需要赶时间打卡,再急也不在于这几分钟。
……
如此反复。乃至于到了最后,分明是她第一个到达小区门口,却成了最后一个没有离开。
耐心用罄。就在潜小麦心情游走在急躁边缘的时候,又一辆计程车缓缓停下。今天,老天仿佛有意跟她作对,又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抢了先。甚至,当计程车驶离时,还隔着车窗朝她灿然一笑。
这一笑,彻底把潜小麦两天来郁结在心头的火把点燃。顾不得漫天的风雪,断然转身朝前走。
NND,往回倒溯一百年,中国人没有计程车就不出门了吗?她就不相信,没有人接送,没有计程车,她今天就到不了公司。
这一鼓作气,还真就直直走到了公司。
看见浑身湿漉漉、妆容零乱的潜小麦,欧阳轩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彭总出差了吗?”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自家老板是彭总的心头宝。那事事亲为呵护的样子,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如今老板出状况,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其他原因。
潜小麦冻木了脸,没有回答,轻“嗯”一声,进了里间办公室。幸亏她在办公室里有多准备了一套衣服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换过衣服,请了假,再把手头紧急的事务处理完毕,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晌午。
欧阳轩敲门进来,手里托着个塑料快餐盒,道:“BOSS,今天真奇怪,都这个点了,‘新彭记’的饭菜还没到。我在员工餐厅打了份快餐,你先将就着吃点吧。”
“谢谢。”潜小麦从一堆报表图稿中抬头,伸手接过来。顺便把自己从下午开始休假的消息告诉他。
这么一说,欧阳轩立马自己找到答案了:“原来等会儿就开始休假啊,难怪‘新彭记’今天没送午餐。”
潜小麦也不辩解,只嘱咐他留守公司,若有重要的事务请及时跟她联络。
员工餐厅的快餐,自然比不上‘新彭记’的爱心饭菜。潜小麦早饭没有吃,更确切地说,彭辰没来她就没有早饭吃。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饭菜嚼在嘴里,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似的,久久难以下咽。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果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那么彭辰,你赢了。
潜小麦休假后,就一心一意研究起了叶兮的事情。越是深入了解,便越是觉得叶兮悲催。
AA公司落得如今这种局面,固然有经济危机、经营不善的因素,更多的却是“人祸”。试问叶家的各路亲朋,哪个不是从AA公司获利丰厚。别的不说,单是引发此次“打砸倒闭危机”的集资事宜,在明眼人心里,便是打着倾情相助的旗号行敛财之事实。
原来,除了民间小门小户的七千万集资款,AA公司还曾经募集了以陈启豪为首的叶家亲朋总计两个亿的资金。所不同的是,叶家亲朋这笔资金皆以三毛的高息结算。三年下来,连本带利,对岌岌可危的AA公司已是一笔天文数字。
而这一切,常年在外地求学的叶兮一无所知。
下半年,随着她的学成归来,一连串经济问题接连浮出水面。甥舅经营理念分歧巨大,时常因为公司事务发生争吵。元旦前夕,陈启豪一怒之下,愤离出走公司。随着他一起出走的,还有那笔以他为首的叶家亲朋的巨额集资款。而后,便直接引发了打、砸、抢、闹一系列多米诺骨牌效应,直至场面不可收拾。
很多人说,这是叶兮忘因负义、驱逐恩同再造的舅舅离开公司的报应。
潜小麦两世为人,焉能看不透这种“先声夺人”叫嚷嚷着占领道德制高点的心虚行径。
陈启豪商海沉浮,独揽大权多年,一众下属早已是只知有“陈总”,不知有“叶董”。叶兮一个毫无根基的黄毛丫头,要驱逐陈启豪离开AA公司谈何容易?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