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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乔墨轩最后一次和她道别,终于转身毅然离去。
乔墨轩才刚刚转出徐曼侬家门前的小路,走上通向海边公路的路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声。他停下脚步,转身回去看时,只见徐曼侬怀抱一盆栀子花,气喘吁吁地朝着她跑了过来。
“徐小姐!”乔墨轩拢了拢好看的双眉,不解地看着追出来的徐曼侬。
“乔先生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请收下这盆栀子花吧!”徐曼侬剧烈地喘着气,一脸期冀地看着他说:“它可以让你睡个好觉。”
“我收下了,谢谢你!”他不忍拒绝她,伸手接了过来。这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空中,他也感觉到渐渐有了热意,于是对她说:“你快回去吧,外面怪热的。”
“我不热。”她见他收下了花盆,不由笑逐颜开起来,语气欢快地说:“我想看着你上车以后再回去。”
乔墨轩隐约感觉出她对他产生了信任甚至是依恋之情,这让他更加烦躁起来。于是最后狠了狠心,他决定不再继续与她纠缠,还是听之任之好了。
“那我上车以后你就快点回去,知道吗?”他说。
“嗯。”她重重地点头,尽力维系着甜美的笑容。
“那么,再见!你多保重!”他沉声说完,转身大踏步向公路方向走去。
“你也是!”她低声呢喃着,笑容渐褪,漫上了苦涩而伤感的神情。
第十九章 带我走
乔墨轩一路不停地向前走,到最后甚至小跑步起来。他不敢停留片刻,更不敢回头去看一眼,生怕给她再次靠近他的机会。他到底还是个自私而恶劣的人啊!乔墨轩内心中对徐曼侬产生了深深的歉疚,同时也自我鄙薄了一番。
取出车锁感应器,按了开启按钮,车锁应声打开。他打开车门,将花盆放在了后座上,这才回到驾驶室,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右脚徐徐踩下油门,调好头,在“轰”然之声中,车子便如离弦的箭般向前飞驰而去。
车子已经开出去将近百米,乔墨轩不经意间瞟向倒后镜时,意外地发现一个身影正跟在后面穷追不舍。他定睛一看,那不是徐曼侬却是谁?
他放慢了车速,扭头朝后窗玻璃看出去时,果然见到几十米以外的徐曼侬拼命摆动双臂向前追赶的身影。迎面的风吹动她长长的头发以及她宽大的衣衫,感觉她轻盈的身体将要承受不住逆风的阻力而飘飞起来。她羸弱的身子在空旷的天地中显得那么单薄而孤单,随着车子越往前行,乔墨轩从倒后镜中看到那抹身影越发娇小如一个小点。到最后仿佛缩小成一粒砂,被风吹进了他的眼中,他的眼中有了酸涩生疼的感觉。
“吱”的一声,他到底还是踩住了刹车。再往后看过去时,徐曼侬已经停下身子,远远地看着他的车子,好像也怯于再追上来似的。
在一片“呼”声中,乔墨轩缓缓地将车向后疾速倒驶着。很快地,他的车在距离徐曼侬十步左右停了下来。
他下了车,心潮起伏不定地看着徐曼侬。
徐曼侬手上拎着之前穿的粉红色鞋子,光脚站在那里,气喘不定。见他倒车回来,她仿佛被贼捉当场般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你追我的车干什么?”他莫名地动了气:“还有,你有鞋子不穿,干嘛还光着脚在路上跑?怎么,光着脚走路久了,突然穿鞋还不习惯了?”
“不是的,我是怕把它弄坏了。”徐曼侬被吓了一跳,怯生生地解释说:“你说的,要穿着它走上幸福的人生。我不能在还没看到幸福之前,就把它穿坏了。”
乔墨轩被迎面而来的酸楚之意给击中,刚刚还在作威作福的怒意立即偃旗息鼓起来。
“你还不快把鞋子穿上!”他好像是在发号施令,但语气中却充满了无奈与叹息。
徐曼侬毫不迟疑,立马弯腰将鞋子穿好,像个犯错的孩子般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处罚。
“徐小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你为什么追着我的车跑?”虽然隐隐地猜到其中原因,但他还是亲口问了出来。
“我只是想……”她只想再多看他一眼,她只是有点舍不得,她只是想更加牢记关于他的记忆……然而,话到嘴边,她终是无法说出口。她说这些干什么呢?她又在奢望什么呢?她是如此不堪的一个人,能与他萍水相逢并得到他到无私的帮助,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他是那么好的人,她哪里配去和他相提并论,她又何必去给他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呢?
“没有!”她矢口否认说:“我没有话要跟你说。我追在你的车后面,那是因为……因为……”因为什么呢?她搜肠刮肚地想要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期期艾艾了半天,终究没有说出来是为了什么。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这个花要怎么养,几天浇一次水,放在阳光下还是放在阴凉的地方里?”那边厢,乔墨轩看出了她为难的神色,主动替她编造了一个理由。
“啊?那个啊……”对于他的突然解围,她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徐小姐,你是不是说过,只要我帮你治好了木瓜,你愿意给我做牛做马?”乔墨轩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扬声问道。
“是啊,乔先生有什么事要我为你去做的吗?”听到他这么问,她开心起来,兴奋不已地问。
“如果天天只能吃方便面,睡在地下室,要从早到晚不停地干活,你也愿意吗?”
“什么?”她费解地看着他,一头雾水。
“如果我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假如我其实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你愿意跟我走吗?”
“乔先生!”徐曼侬终于弄清楚了他的意思,一时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内心激荡着,既感喜出望外又觉自卑痛苦。她愿意!她十二万分的愿意!可是,她不想害了他!她是个不幸的人啊!她怎么能够如此自私,她怎么可以玷污他美好的人生,让他的未来遭受无尽的灾难?
“对不起,我不能!”她摇头,委婉地拒绝了他。假如他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那她倒能够坦然而心安理得地跟他走。可是他不是。
“哦,是吗?”乔墨轩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啊。他还没那么大的魅力。“那你追我的车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
乔墨轩回转身去,打开后座的车门,将之前放进去的花盆抱了出来。然后,一步步向她走去。
“这个,还给你!”他痛心疾首般地看着她,将花盆递至她面前,说:“我想我并不需要它!”
“乔先生!”她内心一阵慌乱。她看见了,她看见他对她的厌恶之感。依稀,他还有些后悔。后悔当时自以为是地向她伸出援手。
她如遭重创,伸出来准备接花盆的手突然一缩,“哐当”的一声,花盆掉在地上摔做两半。乔墨轩还以为她一定会伸手接住,早早地松开了托着花盆的手。
徐曼侬脸上一片惨白,没来由的恐惧与害怕紧紧地笼罩住了她,她浑身颤栗着,仿佛朔风中簌簌发抖的秋叶。
看吧,连他都开始讨厌她了。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可以容她之处。在此之前,她还心存幻想,以为上帝终于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向光明的窗户。
原来,只是幻觉啊!
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还有什么可纠缠的呢?这就是她的命运啊!
她颤抖着蹲下身去,伸出双手各握住花盆的两边,企图将它们重新复合。可是,她试了几次,都只是徒劳。因为,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哪里是哪里。
“啪嗒”一声,眼中的泪水终于再也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重重地拍打在栀子花瓣上。徐曼侬,认命吧,这一辈子,别再指望出现奇迹!
“徐小姐!”失手让花盆落地摔破,乔墨轩也有些过意不去。这时见徐曼侬悲伤难过的样子,看她的表情,似乎又产生自怨自艾的情绪了。他心中的自责之情尽皆消弥,伸手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请你记住一句话,上天只帮助自助者!”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她抽噎着,赶紧擦干了眼泪,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言尽于此,你仔细琢磨吧!”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以此作为最后的结束语。转过身,他决定赶快离开。是的,他一开始就错了。他对她的帮助毫无价值。
徐曼侬还在抽噎个不停。他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现在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她已经失去看透他人心事的能力了?还是情绪失控的时候,她就没法驾驭这项能力?
但,即使不能完全弄清楚他的真实想法,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体里传达的某种情绪。他是那样一种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应该就是此时他对她的心情写照吧?
她看着他回到车子旁,打开了车门,一条腿已经迈进了车内。她惊恐到无以复加,牙齿狠狠地咬在了下嘴唇之上。她知道,他这一走,从今以后,他们再无瓜葛。他甚至再也不会想起她,她也将永远没有机会再见到他。最最重要的是,她这一生也许就这么周而复始地过下去,她永远也到不了幸福的彼岸。
不,不可以!
“乔先生!”她疯了似地冲上前去,双手紧紧握住门把手,丢开矜持,抛开顾虑,她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斩钉截铁地说:“请你,求你,带我走!”
第二十章 开往春天的车子(一)
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上,偶尔有零星的车辆呼啸地驶过。乔墨轩平稳地驾着车,车窗被齐齐打开,从窗外灌进来满车的风。
后车座的真皮椅上,徐曼侬半蜷着身子躺在上面睡着了。她半屈着身子侧躺着,双臂合拢在一处垫在颈下作枕,身上挎着一只褪色的军绿色帆布包。她的一窝猫咪或坐或躺,亲昵地依偎在她手臂或脚边,乖巧而安静。
决定带她走后,他陪着她回家收拾了必要的行李并留下了字条交代去向。她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要带些什么东西。他便让她带了两件换洗的衣服,还有必要的证件之类的。于是,她的一切行李物品(包括他给她买的另一双天蓝色的洞洞鞋)全部塞进了她学生时代用过的书包里,将整个书包装得鼓鼓囊囊的。
带她走的时候,他有种行侠仗义的痛快感。然而,此刻,他的心里,却有一点迷茫。
作为一个陌生人,他自认对她的帮助已经称得上仁至义尽了。所以,他可以问心无愧地离开。这个世上,不幸的人多了去了。他又不可能改变得了别人的命运!
可是,在看到她光脚追赶他的车子的时候,他又心软了。她遥遥地追赶着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那样柔弱无依的模样,仿佛一直以来,她都这样孤单单地跋涉着……那一瞬,他觉得他有义务向她伸出一只手。
但,冲动下的感情用事后,理智又浮出了水面。
他是脑袋秀逗了吗?他为什么要带上这么一个麻烦?他难道忘了,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他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因为他的一时冲动,他又准备怎么安置她?
他还记得刚从大学毕业的那一年。二十三岁,血气方刚,意气风发。他满怀憧憬骄傲地给父亲做见习助理的时候,那一年的夏天,天气出奇地热,他和父亲参加完会议坐车离开公司的时候,他看到路边睡着一个建筑工人。当时的地面温度估计与身体温度相若,他从车窗向外看的时候,几乎都可以看到空气中隐隐蒸腾出来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