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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呃,金氏镖局的规矩,不可擅自翻看金主物事。”
我面不改色的扯了谎,刚刚在心中吁了口气,便听俞兮继续道:“这还不简单么,拿出来瞧瞧便知。”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缝在衣裳里的假经,神色颇有些惊慌,还未想好对策,曲徵淡淡一笑:“既得真经,又怎会随身携带。百万一时寻不到那青松客,我亦不敢妄自翻阅,便托本门弟子带回瞿门请师父定夺了。”
……
他目光沉澈,将一件根本从未发生的事情说得有条有理,不但抬了瞿简这尊大佛出来,还顺带自圆其说堵了他人的嘴。
我无限**的瞧着曲徵,不愧是曲狐狸,这,这才是扯谎的最高境界!
既是他这般说了,其余四人也没有怀疑,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御非沉默半晌,终于微微一声叹息,苍凉道:“御某纵横江湖数十载,若是二十五年前,就算敌不过九重幽宫,桃源谷又有何惧?!”
这言语间,依稀可见御非当年英姿勃发的模样,可惜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如今英雄迟暮亦显得有些悲哀了。
他顿了顿,面色愈发凄然:“乌兄弟,是我对不住你夫妇。”
你最对不起的是慕秋好不好?!我愤怒的张了嘴,还未出声便被曲徵拦了,只得瞪了他一眼扭过了头。
“御兄,你糊涂啊!”乌珏叹道:“难道以你我这数十年的交情,我会眼睁睁瞧着你被魔教加害么?”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御非话锋一转激动道:“便是因为我知你夫妻二人乃是真的侠义心肠,不会贪图璞元真经,才敢这般作为。区区一个血月,御某与她拼命便是,何必如此窝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只有风儿啊。他自小患了恶疾,虽功夫不弱,只是十天半月便要发作,年初才刚好了些……乌兄弟,你与白女侠性子刚硬,只怕不肯与我退进密道,其实在水中下药之时我已计划好退路,若……若我有个甚么不测,只盼乌兄弟能代为兄照看他,就算在九泉之下我也,也……”
御非声音哽咽,便说不下去了。御临风虽是一路面无表情,到了此时也不免有些动容。我先前对御非的那点恼怒之情,忽地便去了大半,只是发自心底的艳羡起御临风来。有家,有娘,还有个如此为他倾尽所有甚至不择手段的爹爹,这般温暖,就算要我豁出一切去换我亦是愿意的。
白妗妗到底是女人,心肠极软,便劝慰道:“御兄不必如此,只要令郎今后待小徒亲厚爱护,此前之事一笔勾销,我夫妻二人定护御少主周全。”
言毕于此,真相已白,七人商议了一番,其他均为次要,先寻到瀑布出口避开血月再做打算。当下御临风在前,乌珏垫后,几人脚下加急,匆匆向主道深处而去。
一路无话,虽我很想质问俞兮为何害我,然此时却还不是时候。一来我没有证据,她亦不会承认;二来俞家现下已是桃源谷的强力后援,御家父子必不会为了我得罪她的。思前想后,我只好紧紧随着曲徵身畔,以防俞兮再下黑手。
这密道两畔火把甚多,是以除却御非,我们六人手中都有了光亮。石室一个穿过一个,很是宽敞,此时有了火把我才瞧见,这些石室四壁都有很多古玩字画,大约价值不菲,仿佛大把的银票摆在那里在却带不走一般,让我十分的肉疼。
又走了许久,主道终于到了尽头,那是一间异常宽阔的石室,不同于以往石室的繁华,这间石室内几乎甚么都没有,除却我们进来的地方,其余三面墙壁各有一洞一模一样的石门。
“这石门机关,只有历代谷主才知缘法。”御非虚弱的道:“生门、死门、空门,若走错了便是万劫不复。”
我奇道:“那瀑布在哪?”
御非还未回答,便见乌珏脸色变了,他对白妗妗使了个眼色:“有人来了。”
我霎时背后汗毛都直了起来,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追来的除了血月还会有谁,当真是阴魂不散。
御非不答,只是凝目瞧着那墙壁,半晌寻到一处,运尽内力挥出一掌,那块砖墙便整整齐齐的裂了一个四方洞,露出里面的木质把手,他轻轻拉动,右手边的石门便应声旋开,发出轰隆隆的沉重声响,门后是望不到底的湿滑台阶,一股水汽扑面而来。
“快,此石门三日才可开启一次,快走罢!”御非拉住把手,我们鱼贯而入,站在湿漉漉的台阶上回望,他松了手想要跟着进来,这石门竟缓缓的在闭合,看来必须有人握着把手才行。
便在此时,一道刀光旋过,御非骇得抽身后退,正是血月到了。
乌珏急道一声“御兄”便冲出去与血月战在一处,白妗妗目色一凝,几个翻滚过去握住了把手,此时那石门闭合已大半,仅容一个身材瘦削之人勉强通过了。
我的心揪了起来,门外三人,不可能全部进来的,必须有一人握着把手,一人缠斗血月,还须是能勉强平手的情况下。
白妗妗道:“御兄,你受了伤先走罢,我夫妇二人会会这妖女!”
“不行!”这二字分别从我和御非口中发出,乌珏回身,使出独门暗器,逼血月向后疾退,她侧身间闪躲不及,面具被暗器斜划了开,现出半张雪白的脸,红唇微微上翘,十分可人。
只是此时无人有心留意妖女的真面目了,乌珏借此机会回身扭住御非的手,将他硬送向石门,御非无力反抗,便被顺利的推进门内,白妗妗马上松了手,执了兵器加入战团。
御非气急,竟一进门便晕了过去。
石门很快开始闭合,我急得声音都变了腔调:“乌大侠!白大侠!快进来啊!!”
可惜这缝隙,已是万万不够一人通过了。我霎时万念俱灰,纵然黑白无常客鲜有敌手,可那是拥有血月神兵的魔教妖女,此处亦不像密道内施展不开,一旦输了便是搭上了性命,教我如何不急?
曾说过要收我为义女的英雄侠客,还未及兑现他的诺言。那些卑微的期盼与睡梦间才敢肖想的温暖,随着石门闭合,便彻彻底底的断送了,终如南柯一梦。
我徒劳的伸手捶着那门,眼泪不自觉的涌了出来,只是喃喃道:“快进来啊……”
恍惚间手下一顿,忽然有人执了我的手腕。
“这般伤了手,便不好了。”曲徵垂下头,目光隐在阴影里,轻声道:“百万莫急,乌大侠夫妇不会有事。”
我猛地抬头,险些磕到他的下颚:“你怎知?”
曲徵弯起一抹笑:“要下手怎会拖到现在?你信我便是。”
他掌心温暖,言语间仿佛携了奇妙的仙法,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相信。我心中轻快起来,眼前可是转瞬七八个心眼儿的曲狐狸,他说没事,那便一定没事了。
御临风见我平复,不发一语的背起御非向下走去,俞兮跟着,我与曲徵走在最后。
然这般握着手,我才发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在发抖,只觉着他修长的手指摸着很是安稳,心里盼着他莫要松开。可惜不过下了几个台阶,曲徵便收了云袖,我手背一凉,心中没来由的空落起来。
石阶上满是水,甚滑腻。
愈往下走,轰鸣的水声便愈强烈,甚至火把都燃不起来了。幸好这种漆黑没有延续太久,大约半柱香的时辰,便见到了那传说中的瀑布。
此时水声激烈,已听不见旁人言语。有夕阳泛红的微光透过奔腾的水流散落进来,石阶底部最靠近那里,虽很平坦,但却十分狭窄,不过刚够两人立足。
御临风未发一言,便率先走过去,三人跟上,隔了数尺外衣衫便湿了。我心下嘀咕,这货不是要这么冲进瀑布跳下去罢,这跟回石室与那血月玩命有甚区别?
然下到了底,御临风身形一转,借着微光,我瞧见他侧身从旁处向上攀爬,大约是个坡型的岩壁,十分潮湿,顶端有个半人高的出口。
想到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我手脚并用,很快随着俞兮身后钻了出去,只觉新鲜的气息伴着水汽侵入骨髓,这感觉恍如隔世。我狠狠吸了两口气,待看清眼前情状,险些就没站稳。
这是一处紧靠瀑布凿刻的石台,绵延不断向山顶而去。每张台子大约一人多宽,两个台子相距不过数寸,但高低落差极大,大约与我身长并齐,然对身怀轻功的人来说,却不是甚难事。
“每张台子只容两人重量。”御临风站在我们上面的石台上道:“待我上了下一个石台,你二人便上我这石台,此处年久极滑,小心。”
俞兮点点头,幸得他说得及时,曲徵没有贸然上前,否则这台子上已然有了我与俞兮,他再上来便危险了。
站在瀑布石台的边缘,身下是万丈深渊,眼前是几乎触手可及的云雾,这副景象大概一生也难见一次罢。我向下瞧着,觉着自己整个人都飘渺起来,可见其瑰丽宏伟。
正神游天外间,眼前忽然一花,有甚么东西从我身前落了下去,便感觉腿部一紧,一股巨大的外力将我整个向下拽去,同时石台发出了轻微的“咔嚓”声,我惊慌的抱住石台,奈何手臂不够长,只堪堪能巴住一点,阻止不了身子向下滑去。
我不由自主的向下望了一眼,死死抱着我的腿的人,竟然是御非。他惨白着脸,看似已然说不出话了,只是大声喘息。御临风探出头来急急唤了几声,刚刚御非还好好的在他背上,怎地说掉便掉了?
曲徵瞧见了这变故,只是石台已有了三人,再承载不了更多,他过来只会让我和御非死得更快。
“这石台不行了。”俞兮急道:“我先上去罢?”
“没那么快塌的!”我快撑不住了,吼道:“先拉我们上去。”
俞兮略一踌躇,便低下身子,握住我的一只手,向后用力,我向上挪了一些,便将另一只手也交给她,只感觉自己的脚快被拉断了。
其实事后想想,我委实不该把双手都交给她,但那石台上除了她已无旁人,就算她不来拉我,我亦撑不了多久。
然后俞兮便笑了。
她秀美的容颜舒展开,双手微微一挣。
看到她松手的一瞬间,我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甚么事情,只瞧见她眼中湛然的光,那种眼神,不是仇恨,不是厌恶,很有些微妙,像极了苏灼灼看我的样子。
我曾说过,不知俞兮为甚要与我为难。曲徵答道,你竟不知为甚?
现下,我终于明白了。
她爱极了曲徵,自临远城门一见就已然深陷,为此宁愿在好姐妹前苦心隐忍,甚至对我这未婚妻心生妒恨,不惜数次下手想要除掉我。她伪装成亲善守礼的名门闺秀,顶着俞家二小姐的江湖盛名,暗自却世故城府、心计诡诈,不输世间任何男子。
我在空中怔了怔,身子急速下坠而去,一声“曲徵”刚刚出口,便霎时被风吹散,再无半点声息。
☆、19山洞
寒风与水花疯狂穿透衣衫,敲打在面上生疼,根本睁不开眼。只觉轰鸣的瀑布离我愈来愈近,脑中混沌着,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竟是圆月酥,便觉肚子咕噜一声,很不应景的响了。
……
死都死得这么不严肃!
我觉得自己这一生,便是在蹉跎中打滚。保个镖倒霉,订个亲倒霉,自家如花似玉的夫君,连半点便宜还没占到便要阴阳相隔了,甚悲催。
正咬牙等着最后一刻的来临,却不想脚腕忽然一轻,似乎御非松了手,随即腰间猛地一紧,我被勾进了一个人的怀中,惊吓之余想睁眼瞧瞧是谁,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淡道:“屏气。”
当一个人在你心中强大到无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