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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悠悠天地,怆然涕下。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还有一大堆没说完,中途便被他笑着打断了,“行了行了,这些没有来的话一听就知道虚的,信你有鬼。”
我嘀咕:“那你还逼我说。”
他像没听见,捏着宽大的袖管,笑着将紫毫笔递到我手里,“来,早知道你满腹才华,对上一句看看。”
我接过笔来,对着他的句式随手写了句:青梅煮酒,细数万家风月。
那“月”字才刚写了一撇,手中的笔就被在劫狠狠地夺了过去,撒气似的扔在宣纸上,漆黑的墨迹如血溅般散开,不知是不是有意的,不偏不巧正覆盖住了那个“风”字。
在劫就阴沉着脸坐在那里,原本的嬉笑嗔骂荡然无存,又变回了那个喜怒不定、讳莫如深的年轻帝王。
知道他在生气什么,天晓得我又不是有意的,谁知他的心眼儿尖如针端,什么都能往那头想,也着实受够了他所带来的战战兢兢,甩开水袖,语气也冷硬起来:“尊贵的皇帝陛下,您可以去兴文字狱了,但凡说到‘风月’二字的人都拉去砍头,但凡记载着‘风月’二字的书籍全都焚烧,这样全天下岂不都干干净净了!”
以为他会被捋了虎须般暴怒,也做好了受罚的打算,谁想他居然笑了。
把我拉过去坐在他的腿上,笑声穿透胸膛涌进我耳膜中,“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有意思,一开始总是万般求全,能屈能伸,好像什么事都能忍下去,但要是逼得急了,又会天崩地裂,石破天惊,仿佛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不自在动了动身子,怎么也挣不开他,不满撅嘴,“消遣我很好玩?”
他眼中渐露痴迷,削长的手指略带轻佻地勾起我的下颌,“姐姐,我可以亲你吗?”
虽是询问,却根本没有询问的打算,没给我抗拒的机会,手臂已经环住我的后颈将我脑袋拉下,醇厚的鼻息带着冷冽的酒香迎面迫来,瞬间溢满口腔,舌头火龙般在唇齿间攻略,抵死纠缠不朽。“你。。。。。。”才刚将他用力推开稍许,又以更加强硬的攻势回吻过来,火融化了冰,还是冰凝结了火?我只觉蒙蒙茫茫间天旋地转,人已被抵压在书桌上,文房四宝、奏折、朱批悉数掉落在地,他喘息着,非常急促,我察觉到了,抵在下腹双腿之间,他对我坚硬的欲望。
“啪——”一个巴掌,将他打醒了,也将我自己打醒了。
我惊愕地看自己还带着麻辣痛感的掌心,然后就看到他惊愕的表情,蠕动着唇想在他发怒前解释些什么,一张口察觉唇瓣已被吻得红肿焦辣,突然又什么都不想说了。凭什么非要去安抚他,凭什么非要毫无选择地全盘接受一些不能期待的热情?他总是执着、霸道、不肯妥协,以及,自私地专注于自己想要的专注,一直以来都这样,不管我能不能,愿不愿。
在劫错愕过后,倒没什么发怒的症状,嘴巴一咧,露出满口皓齿,指间抚过被我打红了的脸颊,笑道:“你看我所言非虚吧,你这人呐逼得急了捅破天的事都做得出来,日间还当着我的面摔桌子骂人呢,现在更了不得了,直接往我脸上行凶,你说全天下谁敢给我耳光子吃。”
被说得心虚,我讪笑:“多谢谬赞。”推了推他的胸膛,“请您起来吧,压到我的孩子了。”
在劫“唔”了一声,抽身只退了小半步,我才刚从书桌上下来,就撞进他的怀里,被他搂了满怀。
大孩子似的十分得意,“这回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
我双脸通红,哀求:“快别闹了,正经点吧。”
他只敷衍地“哦”了一声,也没将我放开,盯着我微微隆起的肚子,竟俯下身子贴上去倾听,边厢问:“几个月了?”
我回道:“四个月了。”
他起身凝视我的双眼,眸心很深,“萧晚风对你好吗?”
我点头:“恩,很好。”
“司空长卿呢?”
我一怔,点头,“恩,也很好。”
“萧晚月呢?”
我叹息:“都很好,他们都对我很好。”
他的声音有些黯然,还有一点怒意,“那么,你还想他们么?”
“想。”
“要怎样才能让你忘记他们?”
“除非我死了。”
那环在腰际上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而他却消沉下去,仿佛手中滴漏的水,回到了海洋的最深处,无声无息忍受着最沉重的痛感。
我心里百般无奈,今夜他再这样将我折腾下去,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留宿夜梧宫?
就算是亲姐弟,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或者说,正因为是亲姐弟,更好避讳。
却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对于在劫已是软硬兼施,皆徒劳无功,就像是千仞的山,汪洋的水,除非自个儿意愿,谁也移不动他寸土,掀不起他滴水。
正在懊恼,殿外忽传:“圣山,冀州传来紧急军情,卢相正在御书房等您过去,让奴才来传达一声。”
我暗暗松了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喜悦表现得太过明显,“去吧,国事为重。”
在劫这才将我放开,越过屏风去了外殿,对传话的太监道:“行了,你去跟卢爱卿说朕这就过去。”
太监领命去了,又听见在劫命檀芸将小荷带来。
不下片刻,小荷便来了,战战兢兢地跪在他面前,在劫看也没看她一眼,只用一种非常冷漠的声音说道:“朕知道你的来头,本不想留你性命,但永康公主喜欢你伺候,朕只能满足她,你只须尽心伺候她高兴就行,要是整出什么幺蛾子被朕察觉,宫城外的护城河底将是你的去处。”
言外之意,让小荷只管服侍好我,别想着给楚天赐放消息,否则就把她沉到护城河里喂鱼。
小荷吓得脸色惨白,颤颤应了声:“是。”
在劫就没再搭理她了,回头看了倚在门扉上的我一眼,一种意味深长的留恋。
太极殿总管刘公公整理好了殿内散落在地上的那一堆奏折,才刚从我身后出来,就见在劫咧嘴一笑,道:“行了,别移回太极殿了,就放这儿吧。”
刘公公怔了一下,躬身唱了声是,又使唤着小太监将一大摞奏章送回我寝宫。
我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在劫早就看穿我的心事,就是要让我不痛快,于是他痛快地大笑而去了。
午膳过后半柱香的时间,该是蔺翟云用药的时候,我从袖口中掏出丝巾擦了擦他嘴角的药渍,关怀问:“先生近日身子感觉如何?”
他的脸恍若入暮黄昏的天空,点缀着淡淡红晕,“夫人,我只是行动不便,其他一切与常人无异,所以。。。。。。哎,你何须事必躬亲服侍我用药,我。。。。。。是在折煞我了。”
将药碗放回托盘,我满不在意说道:“整座皇宫里头我也就只服侍你一人,我乐意。”就像只有他不会叫我至今仍极不习惯的公主称谓,而只称呼为夫人,这让我觉得他与其他人是不同的。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不同的,他是我在这整座皇宫里头除了在劫之外,唯一的亲人了。而如今的在劫,哪怕以折腰的姿态将我讨好,也已经无法改变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而且他现在所表示出来的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占有,不复单纯的亲情,这与蔺翟云给我可敬可亲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蔺翟云也没再推脱了,借故取笑道:“哦,如此说来在下倒是个有福之人了,只是别让壅帝陛下知道才是,怕他一个不舒坦,以为在下抢走了他的姐姐,就借故把在下拖出去脑袋搬家。”
我不高兴了,走到哪儿都要受到来自在劫的压力,“作甚怕他?我才不怕他呢,他敢对你怎么样,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这句话可把蔺翟云吓到了,向来嬉笑不羁的一个人突然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莫再如此胡言,从来只能我为夫人舍命,绝不可让夫人为我牺牲,若有朝一日我拖累了夫人,我宁可。。。。。。唔——”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巴,最怕他说出那些死不死的话,陪笑道:“只是说笑的,先生不要计较。”
蔺翟云憋红着脸把我的手从他唇前移开,“说笑也不许!”
很少有脾气的人一发脾气,我哪里敢惹他,连忙像孩子似的低头认错,说以后再也不敢了,这才让他脸色稍霁。
蔺翟云问:“小年去大雍城祭祖的事跟在劫提了么?”
我瘪瘪嘴,这几天躲他还来不及呢,哪有机会跟他说这事?但不说也不成了,眼瞅着这小年再过十来天就要到了,我还要去找晚风呢,意志阑珊地说:“恩,我知道的,找着机会了就会跟他说。”
这时檀芸形色匆匆自殿外进来,口中直喊着大事不好,我皱了皱眉,呵斥她怎这般没有规矩,扰了蔺先生的清幽,檀芸连忙跪下请罪,蔺翟云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大呼小叫?”
檀芸这才焦急道:“大事不好了,圣山刚下旨让人将夜梧宫的梧桐悉数砍尽,一株不剩!”
一路兴匆匆往太极殿赶去,怒意暴风般在脸上酝酿,虽蔺翟云再三嘱咐收敛脾气,对在劫须以怀柔政策,但实在是气不过,他这种强势蛮横的作风真是愈发不可收拾了,容不下萧晚风一分一厘,恰如难容眼中钉肉中刺,皇宫乃至整个长川,龙涎香早已绝迹,岂料他还不得罢休,竟连萧晚风为我栽下的阔叶梧桐都要铲去,他何不索性将整座夜梧宫和凤凰台都拆了,也好省去这心头的荆棘?
踢开殿门,我劈头就骂:“楚在劫,你什么意思?”
满殿寂静,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我,似无法置信世上居然有人敢如此放肆直呼皇帝的名讳。我也愣住了,本以为在劫下那道旨意是故意气我,必会好整以暇等我前来闹腾,否则檀芸也不会如此及时来景阳宫给我“通风报信”,定是在劫暗下授意,图得什么?无非是逼我亲自去见他,因为我已经躲他好几日了。出乎意料之外,除了在劫,没想殿内竟还有大批朝臣在场,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在我的脸上,活似我是那惊世骇俗的存在。
不怪他们大惊小怪,无论人后我与在劫如何放肆,人前还是对他十分恭敬有礼的,毕竟他现在是一国之君,而我则是大雍唯一的长公主,两人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楚姓皇族的威仪和体面,更何况如今我的身份太过尴尬,虽是壅帝的姐姐,到底还是前朝昭帝的皇后。尽管没人敢在我面前嚼舌头,但凭着多年耳熏目染于宫廷全斗,潜移默化地对那些阴险狡诈的权术和朝堂规则了然于心,先前在劫如此高调赐我过于崇高的长公主封号,必有不少朝中大臣心中颇有微词,只是而今战事频频,壅帝更是喜怒无常,他们敢怒不敢言;有的则从政治目的考虑,迫于无奈接受前朝皇后成为大雍第一公主这样的安排。故而蔺翟云十分担心我目前的处境并非杞人忧天,皆因我此刻所有的荣耀和地位全系于在劫一人之身。他若信我,我则贵如琼天;他若弃我,我必贱如草芥。所以蔺翟云才会反复劝告我不要与在劫再起冲突,凡事尽量依他性情,所以我诸事都在忍让,哪怕在劫枉顾血缘人伦之大限,不由分说向我求爱,我都再三强忍着,不让自己有过激的反应和拒绝,只是这次在劫要砍去我的梧桐,就好比砍去我与晚风所有的思念和羁绊,叫我如何再忍气吞声?
这几个月来,我时时谨慎,就是不想授人话柄,让别人以为我恃宠而骄,可今日偏偏让满朝重臣将我的骄纵看得清楚明白。
我杵在殿门口,一时无话,无辜地看着高坐王座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