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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约瞪着碗里多出来的东西,悲愤地想,我才不要吃红萝卜呢!
饭后她已经困得迈不动腿,顾涵光主动站起来收拾碗筷,又把热水器打开,拿出一套没开封的男式睡衣裤,供她洗完澡更换。
他做这些事很熟练,看得出独自生活了很长时间,但他又不像大多数单身久了的人那样,已经无法适应身边多出另一个人。他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在沈约坐着的沙发旁边走来走去,没有浪费多余的时间、重复多余的步骤,抽空还给她倒了半杯水。
沈约昏昏欲睡地靠坐着,眼帘内总有一个高高的身影来来回回,电视机的蓝光上蹿下跳,明明没有声音,却也伪装出一室欢腾。
水烧好了,她被扶起来送进浴室,怕她洗到一半又睡过去,那人在耳边反复不停地叮嘱时间,只准洗三十分钟哦,三十分钟不出来我就进去……
“知道了。”沈约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宸英你越来越罗嗦。”
…………
……
没等他冲进浴室捞人,顾涵光稍微有点遗憾。
半个小时一分不差,沈约推门出来,头发被大毛巾整个包住,浑身上下还在冒热气,男式睡衣手长脚长,她也不知道挽起来。
顾涵光坐着没有动,他特意挑选最适合观赏的角度,看着沈约走出浴室,半闭着眼睛,一只手扶墙,拖拖拉拉,但是准确地转向,握住门把打开了客房的门。
她进屋,关门,久久沉寂。
顾涵光站起身,他穿的拖鞋铺着厚软的绒底,走在木地板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拉开客房的门,金属门把上似乎还残留着沈约的体温。
客厅里的光从他肩后漫过,浸软了房间内的黑暗,那些浓郁的如有实质的暗块融化成暖洋洋,带着绒边儿的暖昧光线。
像水一样。
他涉水而行,静谧地游至床畔,低下头凝视她入睡的面容。
她头上仍包裹着那块大毛巾,看起来有点傻,像阿里巴巴那个幸运的少年。
不,顾涵光想,幸运的明明是他。
他想起沈约说,她也养过一只猫。
“原来,它的名字叫豆浆。”
…………
……
沈约翻身坐起,惊地“呼呼”喘气。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屈宸英刚刚新婚,穷得连房子都租不起,只能借住在她的旧同事家里。她负责每天做三顿饭,清洗打扫,屈宸英多数时候不在家,偶尔回来,自觉地帮着洗碗拖地。
他就是从那时候养成了分担家务的习惯,她想,如果不以丈夫的标准来衡量,他倒算是个好室友。
但那并不是一个让她重温昨日的旧梦,梦里不知怎么多出了顾涵光,默默地陪着她一起做家务,她做饭的时候就环抱双臂在后面看,她洗衣服时帮忙翻检洗衣篮,甚至晚上屈宸英回来,竟也是他去打开房门。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屈宸英暴怒:“好啊,你不接我电话就是为了和他鬼混?”
……这狗血的,沈约自己都梦不下去惊醒过来。
她靠在床头平复了一会儿,摸到头上还包着毛巾,连忙拆下来扔到一边。
毛巾把手机带下床,她弯腰捡起来,随手点亮屏幕。
六个未接来电。
来电人:二傻子。
第十七章 —邪恶的守护者
在赵任娴手下虽然累,但有个好处,她极端护短,所有责任主动揽上身,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制作人对改编出来的剧本不太满意,当面不好训斥赵任娴,就逮着沈约指桑骂槐,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这么改是我的意思,”赵阿姨王霸酷炫跩,“不要为难小菇凉,既然对我不满意,换人好了,违约金我会付。”
她说完转身就走,抛下制作人目瞪口呆,面红耳赤。
沈约不敢多看,冲制作人点点头赶紧追上去,外面飘着霰雪,赵阿姨走得潇洒,连围脖都忘了带。
她抖开那条羊绒围脖,从后面披到赵阿姨肩上,想了想,小声劝道:“您这么走了,剧组就得停工,不太好吧?”岂止不太好,简直比巨蟹座更有钳、任性,弄坏了自己在这行的名声,传出去以后谁还敢用她。
“不怕的。”赵阿姨拉拢围脖,舒服地长出一口气,“你等着瞧好了。”
第二天,制作人亲自打电话来请赵任娴,只字不提剧本的事,说投资人至片场参观,点名要见赵老师。
赵任娴也一改不近人情的态度,在电话里和制作人聊了半天,和乐融融,言笑晏晏,最后欣然应邀去陪客,让全程旁观的沈约像看完整出讽刺喜剧。
到这时候她自然也摸清“礼物”剧组的门道:制作人和投资人并不完全齐心,赵任娴就是投资人安到剧组的钉子,将这出网络剧牢牢定在投资人希望它在的位置。
至于导演、谢榛、男主演……各人又分属何方势力,任约觉得,她还是不知道为好。
另有一件事她没想到,礼物剧组最大的投资人,又是傅次云。
“你好。”傅次云微笑,他今天穿着一套西装制式的羽绒服,看起来单薄,沈约第一反应不是欣赏他被衬托得干净利落的身体线条,也不是感慨他的气质愈发精英,而是担忧……他真的不冷吗?
今天最低气温是零下三度,河北已经在落雪。
傅次云身周簇拥着制作人、导演、赵任娴、男女主演,每个人的目光都集火这位被投资人主动问好的幸运儿,脑子里大约都充斥着同一个疑问:howareyou?howoldareyou?(怎么是你?怎么老是你?)
沈约苦笑着对傅次云颔首,试图龟缩进围观人群,制作人却自以为是地喊住她:“小……小沈是吧?别走!来来,晚上一起饭局。”
他像逗猫那样随随便便地伸手招了招,沈约只好改变方向,碎步绕过去贴到赵任娴身后。
“行啊你,”谢榛戴着墨镜,头也不回地泄出一丝声音,“什么时候搭上傅二公子的?”
沈约没理她,等前头的人走远了,才靠近她耳边低声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这个“他”并没有点明,但她们都知道指代着谁。
“说你在我的剧组,”谢榛非常爽快地承认,“说你混了个编剧当,还当得有模有样,问他有什么感想?”
“我谢谢你啊。”沈约没好气地道,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这几天二傻子的未接来电已经上两位数,她不得不随时开着静音。
“不能说吗?”谢榛倒像是真的好奇,“别告诉我你在搞卧薪尝胆那套,什么蛰伏三秋,一朝得志,扶摇直上三千里……”
“这都什么跟什么,你经纪人该多教教你,没文化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文化还要乱秀。”
谢榛撇了撇嘴,“你有文化,屁用,男人要甩你一样甩,我可比你漂亮!”
她气哼哼地踩着高跟鞋到前面去了,男主演立刻凑上来讨好,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若即若离,把那小子馋得像要跳起来伸爪子。
这才是真正的逗猫呢。
…………
……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杀回北京,所谓饭局在一间沈约听都没听过的会所,她很少跟着屈宸英应酬,也不以为意,自己挑了个上菜的位置坐着,全副精神集中在赵任娴身上,把她伺候得无微不至。
饭局上吃为次,聊作主,这圈子里人人好绷面子,手段之一就是交流讯息,或者说八卦,似乎谁知道的秘辛多就能让别人肃然起敬。
最近的话题中心都围绕着今天夏天蹿红的那位偶像挂小生,事前没人料到他能异军突起,由三线成功上位一线,仅靠一部粗制滥造的古装偶像剧。
因着顾涵光的类似处境,沈约分神听了一耳朵,似乎业界分析他的成功案例良久,结论却是三分靠人七天由天,他这一路外人看着走得顺畅,其实两边悬崖绝壁,闭着眼睛纯凭运气摸过深渊,所以后来人想要复制他的成功难上加难。
不过他们倒是认同一件事:网络营销对现代造星工程起的作用越来越大,不重视不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任娴站起来告辞,她年纪也大了,又是刻板严肃的性格,制作人嘴上挽留,心里早催着她快走。
但傅次云和沈约也站了起来。
沈约是想趁机溜掉,她跟这帮满嘴跑火车的高层真没什么可聊,难道聊中年危机吗?可她刚站起来,傅次云紧接着也起身,他和她心里知道是“不约而同”,饭局里其他人看着,却难免生出些别的想法。
“傅少也要走?正好,送送赵老师和我们小沈,外面黑灯瞎火的,她们两位美女多不安全!”
满屋子人随着他起哄,少不了挤眉弄眼,沈约连苦笑都笑不出,不由地转头去看傅次云。
他倒是镇定,想来没少应付这种酒酣耳热后的混乱场面,大方地笑了笑,对众人颔首示意,然后陪着沈约她们出来。
刚走出有暖气的室内,迎面一阵朔风,三人同时抬头,深紫近黑的夜空中隐约能看见层云叠嶂,点点雪粒从山峰一样高耸的云端下坠,偷摸地、好奇地,降临到这个热闹的新世界。
身后是温暖如春的饭馆,火锅香气透过门帘缝隙往外钻,身前却是飘飘扬扬,无遮无拦的雪。
“烟火人间啊。”赵任娴感慨了一句。
沈约抬头,远处是紫禁城连绵起伏的屋脊,白色的雪洒下来,明天,黄色的琉璃瓦,红色的朱栏,沁色的玉砌……一切都会被雪勾勒出萧然的线条。
百年前如是,百年后亦如是。
“是啊。”她低叹,“烟火人间。”
…………
……
先送赵阿姨到家,没想到她还住在胡同里,胡同口悬着一个老式灯泡,几个小青年在灯泡下头碰头抽烟,车灯扫过,其中一位还是白皮蓝眼的外国友人。
目送她消失在小院入口,傅次云倒车,转向,旋起的风刮着那个灯泡在空中晃荡。
那几个小青年扬手对这边嚷嚷,隔得不远,但引擎的声音近在耳畔,沈约竟没听清他们说什么。
车子一路驶出胡同口,她从车外后视镜里看到他们追了几步,手指间夹的烟头在黑暗中一闪而逝,像眨动的眼睛,又像微笑的星星。
雪花飘到前窗上,默默地化开。
“要是早年间,他们大概会拎几块板砖,”她作势比划了一下,“然后扔出来砸你的车。”
傅次云瞟了她一眼,失笑:“你都看了些什么电影?”
又自己回答:“《阳光灿烂的日子》?”
“不记得了。”沈约想了想,“其实不是电影,书,我小时候偷偷看二王来着,王朔和王小波,我都挺喜欢。”
那时候她就想着,一定要来北京,皇城根下,亲眼看看那些血气汹涌的老少爷们,听一听能把骂人说得像好话,好话说得像骂人的京腔。
后来她果然考到北京,却没能目睹动物凶猛,而是被人收藏起来,学会做一只温驯柔软的宠物。
“我只看过电影,”傅次云微微蹙眉回忆,“称不上喜欢,对我而言太不文明,但是你们中国人好象有种情结,怎么讲……身为守序,向往混沌。”
“你不是中国人?”沈约问,其实她隐约猜到,傅次云身上有种明显的格格不入。
“我是加拿大人。”
她点点头,忽然笑了:“你中文挺好,我看不出你是外国人,但是我知道你是d&d(龙与地下城)的人。说吧,你哪个阵营的?”
傅次云大笑,却不回答她。
他的车是一辆白色卡宴,晚上九点过后,北京城里终于不再拥堵不堪,人和车都可以放开了四蹄畅快奔腾。
出城的道路像是背光而驰,那些热闹喧嚣都是别人的,静寂与黑暗才是他们未来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