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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听吗?”
“?”董耘疑惑地看着他。
“我说的这个故事好听吗?”
“……”
“你信了是不是?”
“……”他错愕地睁大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信了。”丁浩笑起来,眼中有一种稍纵即逝的残忍。
“你……”
“审判的时候,律师让我把自己说得可怜一点,好博取同情,所以我就编了个故事。好听吗?”
董耘看着他的眼睛,发现那里面有一种真实到令人害怕的东西。他一下子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之下发出难听的巨响。
李警官错愕地看着他,丁浩却是满不在乎地看着窗外。谁都没有说话。
董耘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向门口。
“所以,”丁浩忽然冷冷地说,“别再假装同情地问东问西,我到底怎么样关你们屁事!”
董耘的脚步顿了顿,等到他把话说完,就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董医生!董医生!”
烈日下,董耘疾步走向监狱的黑色铁门,身后传来李警官的声音。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停下来,转过身,看着警官满头大汗地奔了过来。
他其实很想告诉这位憨厚的警官,自己并不是什么心理医生,只是被人摆了一道,临时来顶班的。
“你别生气。”李警官来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
他苦笑,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能。假如换成蒋柏烈,大概会一笑置之。
“这小子其实……命也很苦。”警官抹着额头的汗,一脸抱歉地看着他,仿佛刚才犯错的是自己的孩子。
“?”
“他其实……是孤儿。一生下来就被丢在福利院门口,根本不知道爸妈是谁。”
董耘惊讶地张了张嘴,他以为那孩子编了个凄惨的故事骗他,谁知道事实却比故事更惨烈。
“这孩子性格上是有很大的缺陷,”警官的表情很认真,“而且可能一般人会觉得,他反正已经被判死刑了,现在也不过等着执行而已。既然是要死的人,干嘛还要管他……但我不是这么认为的。”
“?”
烈日下,警官憨厚地笑了笑,说:“没错他是犯了死罪,可是不管是谁,是什么人,也不管还能活多久——但只要你还活着,就要活得像个样子。”
“……”董耘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平凡普通的警官,很特别。
“他只不过是,没遇到肯好好教他的人。如果他遇到了肯好好教他的人,现在也许就不会在这里。但是,尽管已经晚了,我还是希望他能了解,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
李警官忽然笑着拍了拍董耘的肩:“你知道吗,你来之前,他一句话也不说——真的一个字也没说过。你来之后,起码他肯开口说话了。我觉得是很好的开始,所以希望你不要放弃。”
“啊……”他有些难为情,“我其实……”
“今天只有半小时,”警官依然笑着说,“要不然这周什么时候你有空再来一次,把剩下的半小时补足。你看怎么样?”
除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回到办公室已是午饭时间,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让他有一种很不真实的错觉。
他下意识地,径直走到邵嘉桐办公室门口,发现她还在安静地工作,不由地松了口气。
“可以陪我去吃午饭吗?”他倚在她办公室门口,像一个无聊的登徒子。
“我没空。”她看也没有看他,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
“别生气了,陪我去吧。”他说。
“……”她仍旧没有理他。
“邵嘉桐……”他喊她的名字。
也许是完成了手上的工作,也许是被他烦得不行,总之邵嘉桐终于停下来看着他:“又怎么了?”
“如果有一天我被判了死刑,”他看着她说,“你会去看我吗?”
四(下)
邵嘉桐眯起眼睛定定地看了董耘几秒钟,然后认真地说:“你要是把我列入遗产继承人的话,我每天都去看你。”
“……”
“看你到底哪天才能死。”说完,她又转过头,继续看着电脑屏幕,敲击键盘。
董耘本想讽刺她几句,但是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他现在就死了的话,除了父母之外就真的再也没有其他遗产继承人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几个人:邵嘉桐、徐康桥、冯楷瑞、高原……
“你不会真的在盘算要把财产分给谁吧……”邵嘉桐看他好久都不说话,忍不住停下手来看着他。
董耘甩了甩脑袋,说:“没有!可是我很想找人谈谈……”
邵嘉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等我把这封邮件发完。”
半小时后,两人坐在楼下的西式快餐店靠窗的座位上,就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吃午餐。
邵嘉桐吃着盘里的色拉,安静地听董耘把上午的遭遇说完,然后继续一言不发地吃东西。
“我现在说不清对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心态,”董耘无奈地耸肩,“我好像应该同情他,可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小子根本没救了,我还花那么多时间去找他谈话干什么……”
“而且,”他继续说,“我又不是真的医生,我只是被蒋柏烈临时拉去充数的,谁知道现在搞成每个礼拜一要固定花一个小时去跟他碰面,搞不好还是简直浪费时间。”
他见她一直不说话,忍不住踢了踢她:“喂,你倒是说话呀。”
邵嘉桐的视线从餐盘里转到董耘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董耘眨了眨眼睛,“你还对我说过假话?”
邵嘉桐耸肩:“常常啊,比如你前天问我你穿卡其中裤好不好看,我说很好……”
“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我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看着他,“我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忙,谁关心你穿什么好看啊。”
“……”
“不过,我不觉得你是在浪费时间。”她叉起一片牛油果送进嘴里。
“真的?”他眼睛一亮。
“因为你反正不是花在那什么会面上就是花在睡觉、吃饭、逛街、度假上面,反正在我看来,只要不是在工作的话,就都一样。”
董耘有点生气:“邵嘉桐,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一无是处吗?”
邵嘉桐垂下眼睛想了想,脸上还是没有太多表情,她今天的眼线又细又长,很有种东方美人的感觉,再配上这副冷冷的调子,实在让人……很想扇她耳光!
“也不算一无是处啦,”她说,“至少你还蛮懂得托付人的。”
“?”
“对于你不擅长或是不想去做的事情,你还蛮懂得找到合适的人选帮你去做的。而且往往不会所托非人。”
董耘扯了扯嘴角:“我怎么不觉得你是在赞扬我?”
“随便吧。”她抿了抿嘴,继续吃牛油果。
“你就是在生气,”他断定,“你这个小气的女人。”
“可是至少我没有骗过你。”她忽然以一种很认真的口吻说。只是不管她说了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好好看过他,只是自顾自地盯着餐盘或是水杯。
董耘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一时之间,真的没办法反驳他。
尽管午饭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下班之后董耘还是厚着脸皮搭邵嘉桐的车一起去孔令书的书店。
一推开门,就看到齐树苦着一张脸在哀求老板。
“求求你!”
“不行。”孔令书正忙着指挥小玲调整新书的摆放。
小伙子沮丧地站在那里,一筹莫展的样子。
“怎么了?”董耘问。
“我碰到了也许是这辈子最大的危机。”
董耘想了想,眯起眼睛看着他:“你已经开始脱发了?”
“……”小伙子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孔令书双手抱胸,站在旁边缓缓道:“他要我们帮他一起骗人。”
董耘想起了早上那一幕,了然道:“要我们扮你的随从是吗?我是干什么的来着?”
“私人保镖。”邵嘉桐从门外走进来,说道。
“啊,对。”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每天坚持不懈在健身房锻炼出来的胸肌,自恋地解开一颗扣子开始对着玻璃窗里的倒影秀起身材来。
“对不起,”齐树难为情地看着他们,“我不该说谎……”
“这话好像不应该对我们说。”邵嘉桐撇了撇嘴。
小伙子垂下脑袋:“我只是觉得我要是把自己变成这样一个人,女孩子们就会比较喜欢我。”
“结果呢?”邵嘉桐抬了抬眉毛。
齐树重重地叹了口气:“结果我发现她们就算真的喜欢我,也是喜欢这个假的我,更别说还有些人根本对我这个人不感兴趣,只想要我的‘钱’。”
邵嘉桐、董耘、孔令书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笑了。
“那你就更不该要求我们跟你一起骗女生啊。”董耘说。
“我不是要骗她,我只是觉得我想再进行下去了,就对她说了实话,但是她不相信!”齐树摊了摊手,“所以我想请她来,让老板亲自跟她解释,说我只是个小店员。”
“那你为什么不肯?”嘉桐看着孔令书。
“刚才人已经来过了,”书店老板没好气地说,“我已经跟她说过了,但她还是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不信?”董耘和邵嘉桐都一脸疑惑。
齐树沮丧地点头:“她以为我是因为快死了,不想让她伤心,所以才骗她说自己是个骗子……”
两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了一番,董耘才得出结论:“所以说,你说假话她全信,说真话反而以为你在骗她?”
“嗯……”
“谁叫你始乱终弃,活该!”徐康桥从二楼走下来,狠狠瞪了齐树一眼。
“她说要跟我结婚!”小伙子一脸为难,“还老问我到底有多少财产。”
“……”
“那你刚才在求孔令书干什么?”董耘忍不住问。
“我想让老板再帮我解释一下。”
听到他这样说,董耘和徐康桥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这样是行不通的。”
“?”
徐康桥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不出手都不行了。”
“……”
就在徐康桥如此这般地说着她的计划时,董耘脑子里却浮现出丁浩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那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如此冷漠?
第二天上午,董耘含糊地说了一个理由,就没有去上班。十点差五分的时候,他又出现在监狱那座黑色的铁门前,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李警官的脚步声。
仅仅隔了一天,他就来了,用警官的话说,就是把剩下那半小时补足。
丁浩被带进谈话室,看到是他的时候,似乎很惊讶。不过这孩子已经习惯于隐藏自己,所以那种惊讶也只是在眼中一闪而过。
“坐吧。”董耘坐在椅子上,对他挥了挥手。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李警官都跟我说了,”董耘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一脸平和,“你是孤儿。”
“……”他盯着他,没有说话。
“你觉得说自己是出自一个整天家暴的家庭比较惨,还是做孤儿比较惨?”
“……”
“……”
李警官在一旁不停地抹冷汗。
“其实都不惨吧,”董耘忽然苦笑了一下,“最惨的是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丁浩还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墙角那台立式空调几乎跟蒋柏烈诊室里的那台一样老,而且都很恶俗地在出风口的百叶片上绑着红丝带,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风向似的……
墙上挂钟的秒针走得很响,不过也许是因为屋里太安静了,安静到连李警官肚子里发出的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