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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无论我怎么回忆,那段记忆都变成了一段空白——可能是永远没办法弥补的空白。我开始怀疑自己,我不知道真实的董耘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好像在那场车祸中……失去了一切。”
丁浩讶然地看着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董耘看着他那双仍旧带着一些孩子气的眼睛,说:“你知道我每次看到你我在想什么吗?”
“?”
“我在想,也许我跟你……是一样的。”
这天晚上,董耘独自回到公寓,开了一瓶红酒,坐在沙发上喝起来。他忘了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做,每次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酒的时候,都会让他想起他和盛欣在一起的最后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的他已经渐渐感到了一些苦闷,可是他还在一个人努力地挣扎着,其实他完全错了,如果要努力,也不该是他一个人努力。但那时候的他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还是有点自以为是,以为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自己一个人解决。
车祸之后,亲朋好友们自然是很为他们伤心,可是没有一个人怪过他,尤其是岳父母。所有人都觉得,是那辆该死的卡车的错。他无法对任何人说,日复一日,自己一个人在心底煎熬着。有时候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如果他并不是出于一种本能,如果在那一瞬间,他变成了一个丑陋的人,怀着一种最恶毒的想法,如果他已不是原来的他,如果他已经迷失了真实的自我……那该怎么办?
然而当他终于遇上了蒋柏烈,当他终于卸下心防和盘托出的时候,医生听完后,却只是耸了耸肩,说:
“人的大脑是很复杂的,主要包括左、右大脑半球,是中枢神经系统的最高级部分。大脑半球的外形和分叶左、右大脑半球由胼胝体相连。半球内的腔隙称为侧脑室,它们借室间孔与第三脑室相通。每个半球有三个面,即膨隆的背外侧面,垂直的内侧面和凹凸不平的底面。半球表面凹凸不平,布满深浅不同的沟和裂,沟裂之间的隆起称为脑回。在半球的内侧面有顶枕裂从后上方斜向前下方;距状裂由后部向前连顶枕裂,向后达枕极附近。这些沟裂将大脑半球分为五个叶:即中央沟以前、外侧裂以上的额叶;外侧裂以下的颞叶;顶枕裂后方的枕叶;外侧裂上方、中央沟与顶枕裂之间的顶叶;以及深藏在外侧裂里的脑岛。另外,以中央沟为界,在中央沟与中央前沟之间为中央前回;中央沟与中央后沟之间为中央后回。”
“……”
“所以,要搞清楚人脑在某一瞬间到底在想什么——很难!”说到这里,医生顿了顿,才继续道,“可是,人的心脏很简单,就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见过猪心吗?”
董耘愕然地点了点头。
“对,人心跟那也差不多!”
“……”
“所以,与其纠结于复杂的东西,为什么不干脆简单点:你的心怎么好过就怎么来。”
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哈!这心理医生的诊费还真好赚!
而且后来,当他知道他是蒋柏烈唯一的一个收费病人时,就更加恶了!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上去有点无厘头的医生,却往往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成为别人的精神支柱。后来回想起来,蒋柏烈的确给了他很大的帮助,医生那些看似不经意的话其实蕴含着很多道理,只不过他这个病人到底听进去多少,就另当别论了。
当然,另一个帮他走出困境的人,就是邵嘉桐。只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起了多么巨大的作用。
董耘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才拨通邵嘉桐的手机号码。
“喂?”她的声音任何时候听起来都让人觉得安心。
“你在哪里?”
“在孔令书的书店找些资料。”
“哦……”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你可以等我吗?”
“?”
“可能就像你说的,我现在还不清楚自己对你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决定开诚布公,如果她觉得他不够坦诚,那么他就要做给她看看,“可是我知道……你对我来说很不一样。”
“……”
“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也很任性,有时候还有点阴晴不定。我知道我一开始对你不太好——当然可能现在也不算太好——我总是想当然地以为我付了工资你就应该帮我办事,我甚至还很自私地觉得你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我放任自己把痛苦变成了任性、自私和自以为是,我很蠢,我被蒙蔽了双眼……”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但是,尽管我是这样一个人,你还是用你的耐心和忠诚来对待我。不管我知不知道,不管是在我的面前还是背后,你始终默默地做着那些你觉得应该为我做的事。我不是看不到,我只是……有时候粗心,有时候又不够专注。”
“……”
“我想我那天吻你,是有点冲动,我不喜欢你用那种很关注的眼神看姜雷——因为以前我一直觉得你只有在看我的时候才会这样。可是我又说不清,我是一个……一个有心结的人,坦白说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可是已经比以前好多了。我也不确定我自己到底还明不明白什么是‘爱’的感觉,但是我想既然你说我不够坦白,我应该把我心里的话都告诉你……所以邵嘉桐,可能我说得有点乱,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想说,你会等我的是吧?”
电话那头的邵嘉桐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似乎在深呼吸,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就在董耘以为她会用她那种温柔大方,又让给觉得很有安全感的声音,说出一段感激他的话时,却忽然听到她用一种极其平静的口吻说:
“狗屁!鬼才会等你!”
说完,她连一秒也没留给他,就挂了电话。
“……”董耘呆坐在沙发上,完全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愣了五分钟,董耘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拿起皮夹和手机冲了出去。酒店公寓楼下总是会停着几辆出租车,他跳上去,报了书店的地址,然后降下车窗,任由初秋的晚风吹在脸上。
华灯初上,此时此刻,他忽然不想再去想什么伦敦眼,也不想去想黄浦江畔的点点灯光……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见邵嘉桐!
出租车刚停下来,他就冲了出去。他奔进去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看了他一眼,不过只是一眼,因为徐康桥似乎在他前面进来,正背对着他,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对孔令书说:“我有话跟你说,下来。”
说完,她就率先走入地下室。
孔令书跟邵嘉桐和老严面面相觑了一番,带着一种“我又哪里惹到她”的表情跟了下去。
“邵嘉桐!”董耘还有点喘,虽然一路是以一种急切的心情坐着出租车过来的,但是当她真的站在他面前,他似乎又好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
他还在喘,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我——”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地下室传来孔令书的一声惊呼:
“什么叫你可能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其实除了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又一个乌龙事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个人是觉得,不管发生在孔令书和徐康桥身上的桥段有多狗血,我都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十二(上)
“嘘!!!”徐康桥把孔令书拉进她在地下室的临时卧室;关上门,“你想死吗?!”
“……”孔令书却只是呆愣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她。
徐康桥深吸一口气,说:“我还不确定,可是我那个已经迟了一个礼拜……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孔令书还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很蠢,不敢去验;我是怕万一验出来是真的;那我就死定了……”她下意识地咬着拇指的指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很怕,怕得要命!”
说到后来;她简直是咬牙切齿。
书店老板怔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你是说……是我的小孩?”
徐康桥忽然停下脚步,看着他:“不然呢,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他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愣了一会儿,忽然说:“好吧你走吧,跟你无关。”
说完,她打开门,把他推了出去,又“砰”地一声关上门。
孔令书在门口站着,像是很久都不能从震惊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此时此刻,他那个智商超过却情商超低的脑袋一下子停止了运作,就好像刚才徐康桥跟他说的是一件与自然法则完全相悖的事情。
她是说小孩吗?是他跟她的小孩?怎么可能?
他忽然觉得这听上去很好笑,他跟徐康桥的小孩也,他们有多厌恶对方啊,这女人简直是一场恶梦,他简直没办法看着她的眼睛超过十秒钟……
等等,她是说……他跟她的小孩?!
他瞪大眼睛,惊诧到不行,仿佛这是他有生以来听过的最惊悚又最……意外的一件事!
随着孔令书脸上不断变化着的表情,躲在他身后楼梯口的那群人的八卦情绪简直high到了最高点。
“徐康桥!”孔令书用力敲门,“开门!”
可是里面却一片安静。
他又敲了好几下,门才忽然被打开。徐康桥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眶泛红,但她并没有要示弱的意思——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没有要示弱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们谈谈好吗?”他第一次,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她的眼瞳是浅褐色的,比一般人要浅很多。
徐康桥抿了抿嘴,似乎在强抑着某一种情绪,然后,她像是等到能够确定自己的声音不会听上去太软弱,才低声说了句:“进来吧……但是你要再跟我说什么是不是你的鬼话,就给我滚出去。”
孔令书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然后,严肃地点了点头。
房门关上。一直躲在楼梯口的那群人瞠目结舌地面面相觑着……
晚上十一点半,整座城市没有了白天的那种喧嚣,开始变得安静下来。在街角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上夜班的店员刚刚要开始新的一天。此时店内只有零星的几位客人,全都聚集在冰柜前,从剩余的冷冻食品中挑选自己中意的口味。
忽然,便利店门口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两人都是一身黑衣,脖子上围着大大的围巾,几乎将一张脸遮去了大半,他们的鼻梁上架着墨镜,头上戴着帽子,在这初秋的夜晚,显得尤其诡异和……滑稽。
已经有点要开始打瞌睡的店员一下子惊醒过来,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只见那两人先是对望了一眼,然后扭捏地缓缓向收银台移动过来。店员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拼命回忆入职培训时店长说的那个报警的按钮在哪里……
“那个……”比高的那人率先开口,“请问……你们这里有卖……嗯嗯嗯吗?”
“什、什么……”店员已经退到了死角。
“就是……”男人左右张望了一下,才拉下围巾,露出整张嘴,“嗯嗯嗯。”
“……”店员终于找到了报警按钮,紧张地看着他们,随时准备按下按钮然后趴到地上逃命。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男人又问。
店员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
男人似乎有些气馁,不过还是很有耐性地低声说:“就是,嗯、嗯、嗯!”
就在店员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按下按钮的时候,旁边那个矮个子忽然一把抓下围巾和墨镜,不耐烦地大声说:“哎呀,就是验孕棒!”
“……”
便利店上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