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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细细看着他的轮廓。
苏家孩子都很好看，纪熙的长相很大一部分遗传了苏玉惠的模样，清秀而轮廓分明。他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常常的睫毛上，有光影浮动，他的气息不均匀，像是做了噩梦，眼皮一直在不安地微弱地眨着。
门铃响了，她去开门，果然是穿着白大褂的社区医生。
简单地做了检查，医生说：“最近他的情绪不稳定，内火上来了，引发了小炎症，并没什么大问题。打个消炎药就行了。”
然后去外面停着的医疗车上，将简易的输液架子搬进来，给他打上了点滴。
和欣坐在旁边陪着。
她打着盹，电话却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戚嫣。
戚嫣似乎很焦急：“和欣，你现在忙不忙？”
她看了纪熙一眼，缓缓道：“还行。”
“苏小妹在学校被其他同学打了，据说还挺严重的，老师给我打电话，让我现在过去。我在新市区呢，赶到学校最快也要两个小时之后去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帮我去看看小妹。”听到这边和欣没说话，那边几乎带了哭腔，“你知道的，我一个离异女人，又带着一个孩子，真是没有人可以再找了啊……以前你不是经常帮我接送小妹么，你不是说自己是小妹的干妈吗，求你了，你帮帮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我也安心一些……”
离异女人……
她最是能理解离异女人的不容易，何况戚嫣还带着一个孩子，其辛苦，自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她立刻就答应了：“戚嫣，你别哭，我手头上有一点点事情，我很快处理完，就去看小妹啊。你别着急，别担心，会没事的。”
挂了电话，和医生交代了几句。
毕竟是高档小区的医护人员，将纪熙一个人留在这里，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便走出门，搭了辆计程车，立刻就往苏小妹的学校奔。
第三十七章 阴差阳错（1）
和欣来到实验小学的时候，正是做操的时候。广播里正放着第八套广播体操的音乐，穿着整齐校服的学生按照班级和个头大小排列，随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地节拍，挥动着手脚。她顺着横排目扫了三年级的小学生们，并没有看见苏小妹的身影。她便按照戚嫣提供的老师的电话，打过去，那边喂了一声，她连忙自报家门：“张老师吗，我是苏小妹的阿姨，她母亲因为有事情来不了了。请问你们在哪里，我去找你们。”
张老师很是惊讶：“苏小妹的阿姨？”
她嗯一声：“是。”
“哦，这样。”张老师顿了顿，才开口道，“我在逸夫楼三楼，最里面的办公室，你来吧。刚好我一块和你们谈谈。”
她以为老师所说的你们，是指她和苏小妹。找到了办公室，才知道并不是。
她穿的其实很随性，淡蓝蕾丝衬衫，浅色的牛仔裤，坡跟一脚蹬，手里提着个奶白色的坤包。定在门口用骨节叩门，然后里面的三个人同时转过头来。
这三个人里面，就有苏言。
这是他恢复记忆之后，阴魂不散出现的第三次了。
第一次，两败俱伤。
第二次，狭路相逢。
第三次，也就是这次，天不时，地不利。
似乎，人也不是那么和。
总之，就是老天爷不想让两人消停。都不可能再复合，还要二人再一次互相撩拨。
情况太过突然，其实早知道苏言回来，她肯定不会来了。但若此下退出，大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嫌疑。
所以，和欣强装镇定地先是对老师微笑了下，又对他点点头，然后正定自若地坐在了办公桌旁的单人沙发上。
虽然苏言抱着苏小妹所坐的三坐沙发还很空荡荡。
他并没看她，而是很淡很淡对老师笑了笑，说：“张老师，您刚才说苏小妹性子太腼腆。请继续。”
张老师点头：“苏小妹性子太腼腆，很容易受到班里其他小朋友的欺负。而且她话也太少，平时是不是都不怎么和人交流的？班上有三个女同学很调皮的，合起伙儿来排挤苏小妹，还说她是没有爹的孩子……”
老师的语气顿了顿。
大概是触动了伤心，那边，苏言怀里的苏小妹已经开始掉眼泪了，胖乎乎的小手拧成了一团，从和欣的角度看过去，还能看见小家伙胳膊肘子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胖墩墩的膝盖上也磕出了血，但已经包扎过，仍能看出里面透出来的淡粉。
和欣看着，都有些心疼。
随着情绪，小姑娘的小肩膀也跟着一抽一抽。她呜呜咽咽：“他们说我妈是坏女人，说我爸爸不要我和我妈了，还说我爸爸死了……”
苏言忍不住皱了眉头。
都说孩子是最纯真无邪的，但没想到，这年头的小朋友都这样不单纯，不用想，自然是大人教的。
他的眉头更紧。
“他们说，我是我妈妈的私生子，我不知道私生子是什么，但肯定是个坏东西，我就回过去说他们才是私生子呢。他们就打我了，他们三个人，我只有一个人，根本打不过他们……”
“我知道。小妹已经尽力了。”他艰涩笑了笑，将苏小妹又抱紧了些，让小姑娘的白玉团子一般的脸蛋转过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小姑娘偏偏低着头，他终于神色缓和，仍旧笑了笑，又在她耳边耳语了什么，苏小妹点了点头，俯在他的耳边，哭着说了什么。苏言一直保持着清浅的微笑，听着，苏小妹越说越伤心，他准备从口袋里取手帕，老师正递来纸巾，他道了谢，温柔地帮她拭干泪水，“不哭。小姑娘要笑着才漂亮。爸爸在这儿呢，不会再离开了。”
温和抚慰，小姑娘慢慢地安静下来。
但眼睛还是晶莹晶莹，宛如闪烁的小星星，他怎样拭，泪水还在噗噗往下掉。苏言偏过头，将手帕取出来，交在她的手心里，说：“爸爸先前是去出差了，时间有点长，但这下回来了，而且不会再走了。别人就不会说苏小妹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了，爸爸一直在这儿呢。一直会陪着小妹长大、嫁人、有了小小妹，都不会离开……”
小姑娘这下心里终于安定，还是睁着大眼睛，问：“真的吗？”
他点头：“当然是真的。”
小姑娘还是不相信，“怎么保证？”
他笑着伸出手来，勾住了小姑娘的小手指，轻轻拉了拉，“拉钩上吊，一百年，不会变。”
苏小妹这下才真正相信了。
而操场上的广播里，似乎广播操也结束了，熙熙攘攘的声音涌进了教学楼，一时间有些嘈杂。苏言和苏小妹又说了什么，和欣和张老师都没听出，但熙熙攘攘结束之后，苏小妹难得的竟然破涕为笑了。
和欣都要惊讶，他连哄小孩都这样有方法。
随着广播操的结束，上课铃声也响了起来，下面还有课，苏小妹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办公室，走了几步，又将脑袋探回来，笑嘻嘻对苏言说：“爸爸，爸爸，下课前，你不许走哟！”
苏言微笑着点头，“嗯，爸爸肯定不走，一直等着你放学。所以现在，你快快去上课。”
小家伙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上课。
办公室里只剩了三个人，老师也能将刚才不好在孩子面前讲的话，讲出来。
“没想到孩子这么依恋你，”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苏言一眼，“从苏小妹入学，我就一直当着六班的班主任，带她也快要三年了，但真是从没见过你，家长会从来都是她母亲来的，上交户口本的时候，户口本里面也没有你的名字……刚入学那年，我问过她母亲，戚嫣说是他父亲死了，所以，我也一直以为，苏小妹是没有父亲的孩子，却原来……却原来你还活着。”
苏言神色平静：“三年前，因为一起事故，我是差一些就死了。”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张老师又望了望和欣，“反而是苏小念的阿姨，代替她母亲到我这里来了几次，我都见了许多面了。”
“是，我现在才出现，是晚了些。”劫后余生三载，他也想出现，身体不允许，境况不允许。风霜迷蒙的背后，他经历了许许多多，终究是没有办法说。
苏言似乎是喘息了一下，又继续道，“在女儿的成长里缺席三年，是我的不对。但苏小妹绝对不是没有父亲的孩子。她家庭或许不健全，但她双亲健在，并会用最大的努力去让她的成长完整。所以，希望你不要用有色眼镜去看她，平等对待我家小妹。”
张老师愣了一下。
她确实是有些偏袒其他小朋友，因为其他小朋友父母都惹不起，而戚嫣总是那么忙，连接孩子都常常迟到，每次害她加班，她就暗暗将气撒在小姑娘身上。班里同学欺负她，其实也是她在家长跟前倒了是非，家长又传话给小孩子，才让苏小妹被打。
毕竟是班主任，班里的小朋友打架，她肯定是要象征性地进行思想教育，再请家长。
肇事小朋友的家长一个小时前就来过了，只有苏小妹的家长，推脱太忙，来不了。后来又打电话，让阿姨来。
不是她不为人师表，而是天天面对这些小朋友，心里也烦死了。
苏小妹又那么不省心，偏偏家长也不伤心。
这次她原本是预计，将苏小妹的家长好好地教育教育的。
却没想到，被小姑娘的父亲一下就道出了真相。
顿时，带着眼镜的一张面，青一阵白一阵。
苏言自然是看到了张老师面色的变化，既然已经点到为止，收到了效果，他也没必要步步紧逼，却仍旧要打一剂预防。
他站起身，淡淡看了和欣一眼，道：“我们走吧。”
和欣来了之后一句话也没发，此刻正愣神，苏言这样一说，她想到：“不是说要等小妹放学……”
他说：“去车上等，刚好我有话要对你说。”
和欣哦了一声，起身，跟在了苏言身后。
哪知苏言一下回过身来，从西装内衬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张老师：“张老师，这上面有我的电话，下次要再需要叫家长，麻烦你联系我。谢谢。”
张老师笑了笑：“好的，好的。那肯定，那肯定。”
低头看着上面的两个字，不由就念了出来：“苏言？”瞬间更是惊讶，“你就是星海证券的那个苏言？”
他淡淡颔首，“不错。”
看老师的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他又浅浅道：“也是以前苏氏当家人的那个苏言。就是你老公所在的那个苏氏。”
说这话的时候，音不高，甚至还很平和。
苏言今天穿的并不那么衣冠楚楚，很惬意的一件鸭卵青条纹衬衫，挺括的翻领打得并不是商务人士一贯的温莎结，而是三一结，青莲色的桑蚕绸缎质地，面料柔软，这样系，看起来精致而美观，还不失潇洒。加上他面上波澜不惊而又闲云浮水的神情，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只肚子黑的大尾巴狼。
故而，震慑作用是很明显的。
果然，那边张老师脸色更难看了。
和欣一边走，一边叹息。以前人民教师在她心中的形象很是高大，园丁，苗圃里的耕作者，蜡烛，还有灵魂的启迪者，全是好词汇。但此刻，她只觉得心里硌得慌，若教师都欺负小朋友的话，那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苏言却好像听到了她的心思似的，一边帮她打开卡宴的门，一边说：“别把事情想得太完美，各行各业都有不如意的地方。都是普通人，没有谁会太崇高。”
她说：“那你刚才……？”
苏言已经坐上了副驾驶，转过头来，对她道：“但小朋友的心灵绝对不能玷污，如果小朋友都不再单纯了，那这个世界就彻底污浊了。何况，他们欺负的还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