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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沙抬起头。在此之前,他正在研究那张胡桃木写字台上的抽屉——这种诞生于大半个世纪之前的写字台里面通常都有着不下一打的隐秘的小巧机关,好给教士和贵族们保存贵重的珠宝和重要的文件,他并没想要在里面找到些什么,但这里面确实装满了东西——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宝库,具体有些什么我们在此就不再赘述了,长达五百年的进贡与积累,即便无法与那个真正的圣地相比——最重要的,哪儿的财富属于一个国家,而这里的财富只属于一个姓氏,甚至可以说,一个人。
哈芮。斯特朗雅各,正确点来说,如今的斯蒂凡教士站在门口,每一处都看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他的救世主,他的弥赛亚。虽然他弟弟,也就是海曼。斯特朗雅各的行为让他感到愤怒与不满,但他得承认,弥赛亚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纯洁的,光辉的,芳香的,神圣的……独一无二,以及,属于他们的,他的。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对自己说,果实尚未成熟,它的果蒂还牢牢地连接在那棵罪恶的树木上,强行拉拽只会让它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
“我很抱歉。”
男孩关上了抽屉,绕过那个写字台,向前走了两步,站在那盏从高高的屋顶中心点垂挂下来的铜灯下面,这种造型古朴的灯具下方是完全封闭的,虽然它里面使用的是灯泡,光线却是从碗状的灯托上面朝四面八方投射出去的,这让撒沙。霍普金斯的脸同样隐藏在了浅薄的阴影下面。
“为了迄今为止所有的一切。”斯蒂凡说:“虽然海曼。斯特朗雅各的作为并非出自于我的意愿。”
“这无关紧要,”撒沙冷漠而柔和地说道:“那么,接下来呢?”
“我会竭尽全力做出弥补,”斯蒂凡说:“幸好暂时并未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差错——比赛已经结束了,依照原有的安排,您的队员会接收到最好的治疗,其他人则随时可以离开,回到格兰德,或是别的什么地方。”
“包括我?”
“包括您,”斯蒂凡说:“还有您的朋友,您的父亲,任何一个人。”
“别西卜。比桑地?”
“他非常好,”斯蒂凡说,从表面看,他似乎毫无芥蒂:“你可以先去看看他。”
***
略微有点儿出乎意料的,别西卜。比桑地的处境算不得太差,他同样被放在了一个房间里,只是没有家具和装饰,屋顶、墙面、地面用黑色与红色的涂料涂刷着驱魔的符咒和图形,空气中弥漫着撒沙已经非常熟悉的,玫瑰与鲜血混杂在一起的气味。
最令撒沙喜悦的是,别西卜已经恢复到了他原有的样子,一个人,一个男孩,没有多一条胳膊也没多一条腿,赤裸裸,一丝不挂的身体上除了淤青与轻微出血之外没有一丝一毫让人感觉恐惧与不安的地方。
他昏睡着,胸部的起伏缓慢而有规律。
斯蒂凡做了一个手势,一个黑衣教士走上去,往别西卜嘴里倒了一点药水,随即退开,过了几秒钟,别西卜就睁开了眼睛。
“好家伙,”他声音嘶哑地说道:“这回可真够刺激的,是不是,撒沙?”
“能站起来吗?”撒沙说:“先走,还是和我一起来?”
别西卜迅速地眨了眨眼睛,他懒洋洋地坐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是手指和脚趾:“我和你一起走。”
教士拿来了一套衣服——一件黑色的长袍,没有内裤,没有袜子和鞋子,也没有背心或是衬衫,别西卜拿过来套在自己身上,一边不引人注意地啧了一声。在走廊上走动的时候,他不怀好意地碰了碰撒沙的胳膊:“怎么样?我是说……亲爱的,有几年了,我下面还没这么凉快过。”他看着撒沙——腰部以下的地方,撒沙的长袍式样和他非常相像,只是有着说不出的精细与奢侈,另外,颜色是白的。
撒沙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堪称粗鲁地揽过了自己的朋友,别西卜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好,他几乎没能做出些值得一提的反抗,他确实能走,但也只是能走而已。
“我们这是要去那儿?”别西卜问。
“去见见我的父亲,啊,地上的那个,”走在前面的斯蒂凡可以说是和和气气的回应道:“圣人,杰瑞德。斯特朗雅各。”
杰瑞德。斯特朗雅各的情况非常不好。
不过让人意外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们真的能够看到奄奄一息,生命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的圣人杰瑞德。
距离上次相遇不过两三天的时间而已,杰瑞德却像是已经度过了他生命中所剩无几的最后一部分,深紫色与金色的帐幔,云絮般洁白的被褥里露出的脸和身体只能让人联想到一枚畸形的核桃——干枯,发黑的核桃,他的血气被抽干了,呼吸若有若无,难以计数的管子从古旧纸张般脆薄的皮肤下伸出,连通到一台又一台的医疗仪器上,奇怪的是他们没有看到医生,只看到一个僵硬的,苍白的,萎缩的,像是会比他的父亲更早接到上帝召唤的海曼。斯特朗雅各。
更奇怪的是,他在看到斯蒂凡,他的兄长,曾经的哈芮。斯特朗雅各的时候无动于衷,在看到撒沙的时候才恢复了点正常的神采,他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斯蒂凡非但没有阻止,还向旁边让了让,让海曼能够直接面对霍普金斯。
“您说过,如果我需要……”海曼说。
“当然。”撒沙说:“但就像我说过的……”
“最好的,”海曼说:“最强的——即便它会带来死亡——或是别的……”
“没那必要!”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其效果如同一把巨锤直接砸碎了海曼的脑袋和脊椎,他眼中瞬间升起的绝望和悲哀足以淹没整个白盐城的盐井。
Jinn(灵怪) 第两百一十二章 弥赛亚(6)
“没那必要,”床上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杰瑞德正艰难地转过脑袋,他的脸色奇异地红润着,而眼中的亮光甚至超过了生机勃勃的孩子:“有哈芮,我……有哈芮……哈芮在这儿,我不需要……其他人!”他的声音并不高,还带着嘶嘶的回音,但房间里太安静了,以至于这个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洪亮。
斯蒂凡走上去,将帐幔拉开了些,这下子人们能看的更清楚了,一根被绞断过的铜管(边缘还有着模糊的花纹)从老人左侧肩胛骨下方斜穿而过,另一端因为在身体下面不得而知。
“右边距离主动脉只有五毫米,上边是锁骨下动脉和颈动脉,往下再过三厘米就是心脏,只要损害到这些要害部位……没人敢依照常用的方法拔出这根铜管,手术也不能,而他支持不了多久了。”斯蒂凡轻轻地触摸着那根被血液与体温加热的金属,感觉上像是颇有些愉快,杰瑞德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如果不是现在——不是斯蒂凡,这个可能是唯一一个能救自己一命的……杂种!
“嗯,对了,”斯蒂凡补充道,“是您们那个小朋友干的,她叫做莉拉。看,”他指着赤裸的干瘪胸膛,铜管插入胸膛的部分,无论是肌肉还是皮肤,没有撕裂与变形,像是从身体里面长出来的,“父亲以为她是服侍他的女人之一,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她的确是,她的母亲是圣人的女儿,排行十四,她是圣人的外孙女,服侍和取悦圣人是她的荣耀与责任——所以她进来的时候没人注意,但等圣人,要求她做某些事情的时候——你看到了。这是圣物,据说是……”
“哈芮……”杰瑞德微弱地哀求道。
“我会救你的,父亲。”斯蒂凡说:“现在还不是您回归我主脚下的时候。”他稍稍弯下腰,捏着父亲又硬又冷的手指,从他手里抽出了自己的长袍下摆——带着鲜明的恶意,他停顿了一会,直到杰瑞德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哀鸣彻底地取悦了他。
教士伸出了一只手按住了父亲的胸膛,另一只手则握住了那根铜管。
没有任何预兆,拔出铜管的同时,鲜血污染了老人瘦骨嶙峋的身体。
“你们要事奉耶和华你们的神、他必赐福与你的粮、与你的水、也必从你们中间除去疾病。”
斯蒂凡将铜管扔在了地上。抬起自己的双手,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异样情状。但先前那些黑暗的东西在他念出第一个字时就已经消失殆尽,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平静。眼神清澈,声音柔和。
别西卜的喘息声逐渐平缓下来,
撒沙歪过头,瞧了瞧海曼,发现他颤抖得厉害。他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但整个人的状况看起来更差了——斯蒂凡的力量既然能够影响到别西卜,当然也能够影响到海曼——他大概从未如此清楚地看明白自己与斯蒂凡之间的差距,一个大的足以令人疯狂的差距。
海曼应该已经尝试过至少一次了,不然他绝不会容许斯蒂凡来抢夺属于他的“荣耀”与“责任”,但令人遗憾的,他没有成功。他的失败激怒了他的父亲,从他们进入房间到现在,时间并不算短。可除了刚开始的“没那必要!”,于圣人杰瑞德而言,海曼。斯特朗雅各压根儿不存在。
“他赦免你的一切罪孽、医治你的一切疾病。”
哦,已经快到结局了,这真是一场令人相当不愉快的插曲。撒沙不再关注快要变成一堆垃圾的小斯特朗雅各。
斯蒂凡让开身体,“感觉怎么样?父亲?”
“……很好。”杰瑞德。斯特朗雅各喘息着回答道,他试着从床上坐起来,欣喜若狂地抚摸自己恢复如初的胸膛,又深呼吸了几次,确定自己确实已经恢复之后,开始一根根地拔掉身上的管子,少许鲜血流了出来,但他一点儿都不在乎:“前所未有的好,哈芮。”
“斯蒂凡。”
杰瑞德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他的眼神逐渐变得严厉起来:“哈芮。”
“斯蒂凡。”斯蒂凡毫不退让地说:“父亲,看看镜子。”
一个教士立刻快步走过去,拉开了镜子前面的帐幔,镜子正对着床,杰瑞德看见了自己——一个年轻了起码五岁的自己,他已经有五年没再看到自己的黑头发了。他抬起胳膊,皮肤也不再那么松弛了,接着他发现了更多东西。
“再来一次,”老人,是的,他依然还是个老人:“再来一次。”他急切的喊道。
别西卜轻轻地动了动嘴唇,他的能力本质等同于他的名字,人类的贪婪很容易触动那些深藏于灵魂与身体里的东西。
“不能够了,”斯蒂凡摇了摇头,看够了杰瑞德的表情后他才做出了补充:“现在不能够。你会死的,父亲。”
有那么几秒钟,杰瑞德的视线像是要穿透斯蒂凡的身体,但他最终还是恢复了理智,没再继续追问下去:“那么,斯蒂凡……”
“我不会留在这里。”
“留在这,这儿的一半都是属于你的,等我死了,它就全部属于你。”
“我不能留在这里,就像我必须叫做斯蒂凡,”斯蒂凡说:“你们无法与国家相抗衡。”
杰瑞德闭上了嘴,十一亿九千六百万,是梵蒂冈臣民的数量。
“另外,还有些事情,我需要提醒你们。”斯蒂凡说:“首先是霍普金斯,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希望他们受到打扰,”他看了一眼海曼:“我能做到很多事情,但其中一些仍然需要别人的帮助,很重要的帮助。这次我到的很及时,父亲,但我不能保证每次都到的很及时。”
杰瑞德也看了一眼,不过他看的是撒沙:“以后不会再有人打扰他们了,除非必要。”
“我会带走他们。”
“可以。”
“还有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