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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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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一个的罗马皇帝被他的儿子们杀死……从弑帝篡位的提比略到功勋卓著的凯撒,当然,更多地,是皇帝放逐和杀死自己的儿子,但这显然并不值得记录,因为在罗马人的思想里,这是符合法律、规范与道德的,就像没人会在意提比略赐予卡里古拉的一杯毒酒,即便后者不但是他的养子,还是他的孙子——这种情况直到公元前52年方有所好转,《庞培法》规定,凡是使其双亲或儿子加速死亡的,或使其他亲属加速死亡的人,要处以特异的刑罚;至公元212年,卡拉卡拉皇帝宣布,市民法仅仅适用于罗马公民,而公民权赋予帝国境内的一切自由民,即是说,地位、关系与族群不再拥有有力的筹码。罗马人日益扩增的地域、与外界的联系和经济活动,还有基督教的兴起无一不在瓦解原有家庭制度的基础,血亲的地位逐渐取代了宗亲,在在帝国时代后期,继承制度愈发以血缘为基础,各种相关法律也由此产生了明显的偏向,儿子和女儿得到了进一步的重视与珍爱,虽然父亲依然拥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威,但幸运的他们至少已无需时刻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可惜的是这并不代表父权中特有的残暴无情得到了彻底的遏制,它们更换了一种方式出现,或者说,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外衣抑是情感的迷雾——瑞典国王奥恩就先后献祭了九个儿子,从而使自己长期占据王位。闪米特人也有献祭儿子的传统,《旧约·创世记》中,亚伯拉罕曾经打算将儿子以撒献祭给上帝。而他们的后继者伊凡四世在一次暴烈的争执中用自己的笏杖砸死了自己的儿子——这个例子被后人解释为精神上的疾病引发的一场悲剧。

没有上述高贵身份与堂皇理由的父亲们则秉承着上帝的名义来殴打自己的后代,用木柴,或是皮鞭、拨火棍,要么就是其他一些就在手边的东西。而父亲愈是残暴,就愈是容易激起孩子,尤其是儿子的逆反之心,他畏惧于长者的暴力,却也羡慕与渴望着这股力量,他无时不刻盼望着自己的父亲尽早衰老乃至死去,以便早早夺过他的权柄与财富。

即便是在现代,大多数父亲仍旧不愿意放开这种由来已久的父性权威,而尝试着扭转、干涉或是索性提出反对意见的父亲也依然会遭到儿子的仇视……我在梅约临床与医疗中心工作时,不止一次地看到由于父亲的死亡而重获自由感觉的喜悦隐约压过了出自于血缘和亲情的悲恸——相反来说,当儿子死去时,母亲的痛苦必然大过父亲,甚至可以这样说,很多父亲,在确定儿子的状况无法挽回时就会考虑着其他的孩子,即便他们还不存在。

这种说法也许会令很多人感到不安和怀疑,而事实上,俄狄浦斯的诅咒始终缠绕在人类的灵魂里,男孩们性冲动的第一个对象往往是母亲,第一个仇恨暴力的对象则很有可能是父亲——父子几乎是生来的仇敌,虽然迫于道德与法律的威胁,或是妥协于血缘与长久的相处而酝酿产生的情感——父亲将会压抑住嫉恨,儿子收敛起野心,以虚伪的脉脉温情包裹住真实的毒药,用漫长的时间里缓慢隐蔽地消磨掉那份罪恶的尖刺。”

“在平安无事的情况下。”撒沙补充道。

“在平安无事的情况下,”霍普金斯医生点点头:“如果有需要的话,”他张开手掌,柔声说道:“他们会杀死对方的,虽然他们可能确实深爱着彼此。”

这样说的话,有很多事情就可以得到解释了——譬如说:梅亚雷是如何知道别西卜的真实身份的?鉴于所有的知情人已经将这个秘密牢牢隐瞒了十来年——切加勒已经不算年轻,却依旧强壮有力,作为一个异能者,他或许可以再活上五十年,可梅亚雷已经三十多岁了,他年轻,活跃,作为一个未来的“唐”,无论哪一方面都表现的非常合格,他对切加勒也始终敬畏有加,即便现任的“唐”可能是谋杀了他父亲和母亲的人。

在无数双眼睛的监控下,切加勒不能无缘无故地废黜掉这个出色的继承人,海神岛的古怪法律与道德规范不允许他这么做——上一辈的意外绝不能够延续到下一代,斩草除根的命令不能用在血亲的身上。

他放出了那个消息,果然,梅亚雷就像一条受惊的电鳗那样自以为隐蔽地窜动起来,他先是将切加勒出卖给了“机构”,一个绝妙的擦边球,连切加勒都不得不做出个赞许的姿态——他宣布对此不做追究。是的,梅亚雷没有和任何一个政府人员或是警察打过交道。名义上属于半官方的“机构”更类似于一个得到政府默许的雇佣军组织——海神岛上的人经常和此类人物打交道,有时受雇,有时被雇,一点儿也不稀奇。

切加勒在“机构”的特殊医院“巴别塔”里待了整半年,必须承认的是,假如没有霍普金斯父子,他出来的日期也许会向后延迟不少,更甚者他会永远都出不来。所以他并没有说谎,霍普金斯确实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回到了海神岛,因此顶不快活的自然是梅亚雷,虽然他没有留下明面上的把柄,但既然已经张开嘴龇出獠牙了,如果不咬下去,那么暴露出来的就是自己最致命的弱点。

切加勒把撒沙安排到了别西卜身边,这差不多就是个警兆般的暗号。

梅亚雷得行动起来了。

这正中切加勒的下怀,为了万无一失,他还及时地抛出了另一个大诱饵。他是爱别西卜的,远远超过给予梅亚雷的。但这份爱显然还不够多。

撒沙不认为现在的别西卜能够发现这一点,但总有这么一天,他会明白这一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那个时候,他必然已经足够健壮成熟,而切加勒,即便作为一个异能者,也已经太老了点。

哦,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昭然若揭。

“那么,”撒沙问道:“别西卜还能活下去吗?”

“假如他够蠢,”霍普金斯回答:“我想还能,但我不能保证能持续的太久。而且事实上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对吗?”

撒沙思考了一会:“我会让他蠢一点儿的。”

“另外,”他接着说道:“我们不是那样的,对不对?”

……霍普金斯医生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当然,”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撒沙,我们不是那样的。”

安东尼。霍普金斯不仅仅是个父亲,就像撒沙并不仅仅是一个儿子。

霍普金斯再一次细细地观察着撒沙——在撒沙的身上他能看到很多人,他的,凯瑟琳的,他父亲的,他母亲的,凯瑟琳父母的,可最多的还是撒沙的——他最亲爱的小妹妹撒沙,那双紫色的眼睛,白色的小牙齿,金色的头发与玫瑰色的嘴唇,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圆鼓鼓的面颊与下巴逐渐消失了,五官轮廓一日比一日鲜明,犀利,手脚四肢变得细长……然后,他还会变得声音低沉,身材高大,下巴上长出胡子——但这并不能影响到霍普金斯的信任和爱,小妹妹撒沙在换牙前就已经死去,而她就像是一颗种子,她落在了凯瑟琳的子/宫里,她选择了她所要所寄托与栖身的地方——一个安全、幸福与温暖的地方。

种子在肥沃的土地里发了芽,最终他会成为一棵枝叶茂密的参天巨树。

撒沙在他的身上复活。

这一次,她会活得很久,活得很好,这是她应得的。

本章中部分心理学论述及论据参考佛洛依德所著的《梦的释义》。

Beelzebub( 别西卜)  第一百零五章 血亲 4

海神岛的渔民们划着小船,船上载着两三个强壮有力,善于水性的年轻小伙子,彼得神父坐在他们中间,只穿了一条内裤的梅亚雷被他们簇拥在船头,他没有被捆绑起来,肥厚的双手安安分分地摆在膝盖上,头发打着绺儿,紧紧地贴在额头和面颊上。他的脸色很不好,黄中透着青白,长满了小疙瘩,鼓起的嘴唇就像是橡胶做的模型,鼻子红彤彤的,两只松弛的眼袋就像是一个九十岁老太婆的rufang那样晃晃悠悠地垂挂在层层叠叠的下眼睑的皮肤褶皱下面。总之,曾经意气风发,生机勃勃的“唐”的继承人,如今全身上下,还能让人联想到他以往身份与地位的,也只有那双深色的眼睛了,那双眼睛滴溜溜地在眼眶里转动着,一如既往地带着蜥蜴类生物那种漠然与冷酷的意味,不甘心与恶毒的气味儿就算距离一里之外都能闻得见。

有人递来了一瓶密封着的沙泰勒东气泡矿泉水,梅亚雷最喜欢的那个牌子,一个不言而喻的暗示,梅亚雷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拧开盖子喝了。

又有人给他面包,梅亚雷也吃了。

海面上十分寂静,只有船桨插进海水的“噗”声,和梅亚雷大口吃喝的声音。

最后一块面包被吞下喉咙的时候,人们已经能够清楚地看见那根纤细阴森的基督架,虽然清晨的浅薄雾霭仍然牢牢地笼罩着它——一只黑色的燕鸥落在象征着爱的横条上,细致地整理着自己的羽毛,负责划桨的人用力挥动船桨,试图惊走它,但那只小巧的鸟儿只是抬起头来,无动于衷地注视着逐渐靠近的人类——它的眼珠子是红色的。

渔民们立刻低下头,在胸前划起了十字,在海神岛形形色色的传说中,只有吃过漂浮在海面上尸体的海鸟才会有红色的眼睛,就像是游荡在墓园里的食尸鬼,它们是魔鬼的仆役与耳目。

“真是太晦气了。”一个人小声嘀咕道,这是个不折不扣的不祥之兆,他撩起眼皮子打量着坐在船头的梅亚雷,一个胆大妄为的谋杀犯、弑亲者、叛徒,但此时他也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勇气,如果是他,没准儿现在已经吓得尿裤子了。

燕鸥一直等到人们接近到几乎一伸手就能抓到它的距离后才懒洋洋地拍了拍翅膀,飞走了。两个小伙子亲吻了彼得神父随身携带的十字架和圣经,翻身下水,他们先将固定在船头铁环上的绳索拉下来,缠绕在基督架上,好让小船不至于在接下来的过程中被海潮冲远,而后稍稍做了一番热身运动的梅亚雷才在另两人的扶持下跳下了船,早上的海水还有点儿凉,他打了个哆嗦,但很快就熟悉地踩起了水,让自己浮在水面上,早先下水的两个小伙子分别抓住他肩膀的一端,把他带到基督架前。

海水只到基督架的横条下方,彼得神父从船上抛来钢制的链条和锁,基督架的横条与竖向桩的合适部位都留有孔洞,只要将链条穿过它们就能将一个人牢牢地捆绑在这根可怕的刑架上。

彼得神父监督着他们完成所有的工作,等小伙子们上了船,他也下了水——长及脚面的法衣在海水里就像马尾海藻那样累赘麻烦,而且他只有一只脚,另一只手还得高举着圣经与十字架,这让他在水里活动起来很不方便,但幸好还有一根连贯于刑架与船只的绳索可以利用,彼得神父沿着那根绳索慢慢地靠近了梅亚雷,直到两人如字面上所表示的那样“面对面”。

“你忏悔吗?”彼得神父气喘吁吁地问道。

梅亚雷看了他一眼,“是的,”他瓮声瓮气地回答道:“我忏悔。”

“主已经宽恕了你所有的过错。”彼得神父说,他也同样注视着梅亚雷,几秒钟后,他表情复杂地向这个也可以说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伸出手,让他亲吻圣经和十字架。期间彼得神父的手指碰到了梅亚雷的额头,被提前涂抹了圣油的额头滑腻腻的,冰凉刺骨。

彼得神父突然觉得很冷,他让船上的人把他拉了上去,刚才上了船的小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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