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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你还是说吧,就算再平淡,也是爱情故事。”
书店老板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去买药,她配了错的药给我,她要请我吃饭,我拒绝了。”
“然后呢?”
“没有了。”
“什么?”她皱起眉头,一脸不可思议,“这也太平淡了吧,这几乎连故事也谈不上,更别说爱情故事了。”
“但这是事实。”
“……”
“……”
“你……你没有喜欢过异性吗?”
“当然有。”
康桥惊讶地看了看他:“是怎样的女孩?”
“嗯……很单纯,喜欢笑,不会像你一样总是说个不停。”
“……”她翻了个白眼,“那么现在这女孩在哪儿?”
“不知道。”
“?”
“自从幼儿园毕业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认识的女孩变得越来越恶劣,越来越不讨人喜欢。”
“那你干脆娶个充气娃娃好了,只要肯花钱,长相和身材都不在话下,不过最重要的是,不会跟你顶嘴。”
书店老板先是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接着认真思考了几秒钟,最后欣然接受了她的提议。
“你老妈要是知道了会说什么?”
“也许会很高兴。”
“?”
“因为这样就没有女人会在离婚的时候分走她儿子的一半家产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不会跟她顶嘴。”
“……”很好,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那么你妈呢?”孔令书忽然反过来问康桥。
“她对于我的工作很不满意。她希望我做用不着动脑筋的工作,不用懂太多,草包脑袋加精致脸蛋,最好再有点身材,总之能够吸引住好色的男人,把自己赶快嫁掉的工作。”
“哦,至少你有一点是符合她的要求的。”
康桥抬了抬眉毛:“你挖苦人的方式太老套了。”
“……”
“反正,我们几乎见一次面就吵一次,所以没有必要的话我是不会去见她的。”
孔令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么,你有没有什么时候,觉得老妈很可怜?”
康桥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我有。”他说。
“?”
“就是我炸伤同学的那一次。她知道的确是我做的之后,就带着我,买了水果篮去看那个同学。可是那同学的父母很生气,他奶奶还要把我们赶出去,后来,我妈竟然还满脸堆笑地跟他们赔不是,一再求他们别让学校处罚我……那一刻,我觉得她跟我认识的老妈很不一样,我觉得她很可怜。”
康桥想象着那样的画面,鼻子竟然有点酸。
“我也有,”她不紧不慢地说,“是几年前,我爸出轨,要跟我妈离婚的时候。”
“……”
“奇怪的是,我妈听到爸爸说要跟她离婚,竟然不哭不闹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只是很平静地在吃晚饭的时候跟我说了这事,我还以为她早就对我爸没感情了……可是有一天晚上,她打电话给我,声音听上去就像个小孩,”康桥抿着嘴,“她哭着跟我说,她不想离婚,一想到要跟我爸分开,她就难受得要死……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比她更难受,难受一百倍,我觉得她很可怜。”
“那么最后他们离婚了吗?”
“没有。”康桥耸肩,“因为我跟我爸说,要是他离开老妈,我就去跳楼。”
“他相信了?”
“他没有理由不信。”
“所以你也欺骗了你父亲。”
“为了我认为重要的事。没错。”
“那么他们欺骗我们会不会也是为了他们认为很重要的事?”
“……也许吧。”
康桥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她猜想身旁的孔令书也是如此。在这熙熙攘攘的机场大厅,他们借由等待去试着回忆和理解别人,尽管有点困难,却还是在寒冷的冬天感到一丝温暖。
墙上的巨型大钟仍在转动着,孔令书不禁有点坐立难安。
“要不然……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吧。”康桥提议。
他想了想,摸出手机立刻实施。
电话铃想了五下之后,被人接了起来。
“喂?”接电话的是一个他很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妈,”他脱口而出,然后在四分之一秒内,错愕地大叫起来,“——妈?!”
“是你啊,儿子,想妈妈了?”
“你……”孔令书惊讶地目瞪口呆,康桥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叫喊,把头凑过来跟他一起听电话,“你怎么会在家里?!你不是坐飞机回来了吗?!”
“哦,你收到我第一封信啦?”孔妈妈笑呵呵地问。
“第一封?!”
“是啊,我一共给你寄了两封信。第一封是说,我20号乘飞机回来。”
“那么第二封呢?”
“第二封是告诉你,你爸跟我道歉了,我们和好了,所以我不回来啦。”
“……”孔令书和徐康桥额头上同时出现了三根黑线。
“第二封信你收到了吗?”孔妈简直是多此一举地问道。
“……没有。”孔令书咬牙切齿。
“哦,那再等等,最近快过年了,邮局也挺忙的,要理解他们的工作,再等等吧。”
“嗯……我已经等了三、四个小时了。”话是从孔令书牙缝里挤出来的。
“别着急嘛。很快会收到的。”老妈安慰他。
“……请问,”他耐着性子,“你为什么要寄信,而不干脆打电话告诉我?”
“哎呀,这多时髦啊,你不知道我们这里最近又开始流行写信了,我想你看到妈妈的来信一定很高兴,想妈妈的时候就能拿出来读一读。”
“……”
“哎呀,我烤箱里的蛋糕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就这样吧,你要乖哦,拜拜。”说完,她“啪”地挂上了电话。
孔令书和徐康桥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看向墙上高挂着的巨钟——七点了。
两天之后,孔令书在书店收到了另一封挂号信。上面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儿子: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你爸终于为他上个礼拜偷偷吃完我的草莓果酱这件事跟我道歉了,坏消息是,既然我们和好了,我决定过年还是不回来看你了。不过要是你想妈妈的话,就飞过来看我们吧。
随附近照一张,寂寞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爱你哦,小乖乖。
老妈
“小乖乖?”徐康桥一脸嫌恶的表情。
孔令书倏地收起信纸,僵硬地挑了挑眉:“谁允许你在旁边偷看的?”
她没有回答,而是一边肉麻地像复读机一般地喊着“小乖乖”,一边上二楼去了。
“……徐康桥!”书店的上空回荡着老板愤怒的悲鸣。
『同学会』
八(上)
回过神来的时候,邵嘉桐发现自己正坐在会议室里,墙上的电子钟一分一秒地走着,圆形木桌的另一边坐着畅销书作家兼“摇钱树”——项峰先生。
“这次的主题是什么?”她瞄了面前的笔记本一眼,问道。
“背叛。”项峰面带微笑。
“啊,”嘉桐也扯了扯嘴角,心领神会,“亘古不变的主题。”
“推理小说可以没有美女和金钱,但是不能没有贪婪和背叛。”
“还有复仇。”她补充道。
“没错。”项峰笑着点头。
“那么这次真的没有美女和金钱?”
“你的建议呢?”
嘉桐歪着头想了两秒钟:“还是加上去吧。”
“……好。”
她给了他一抹感谢的微笑。
这就是她的工作,每天要见不同的作者,谈论不同的命题,甚至是人生,编织着不同的故事,浪漫的、华丽的、悲伤的、诡异的,那些故事对作者来说也许是作品、是他们的“孩子”,但对她来说,只是商品。她,以及她的公司,是以贩卖这些故事维生。
当然,她的工作还包括许多其他纷繁复杂的事务。比如,替她的老板约请不同的合作伙伴(多半是美女)共进晚餐,对老板提出的任何问题作解答(即使是半夜三点他打来问她哪里可以买到烫伤药膏),甚至还包括帮老板付水电费以及代他买送给父母的生日礼物。有时候她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就是董耘的□,每当这样想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其实是个男人,无论什么问题都不能把她打倒。
董耘也常常露出一脸极其肉麻的表情,以一种极其肉麻的口吻对她说:“没有你我怎么办?”
她只能苦笑。
没有她,还会有其他人的。也许那个人不叫邵嘉桐,但一定能够胜任跟她一样的工作。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半了。她合上笔记本,微笑着跟项峰和其他同事道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整理背包。
“嘿,”有人敲了敲门,说,“我在网上找到一间风评很不错的火锅店,据说有许多外面没有的锅底,像是蛇肉之类的,你快把手上的工作结束吧,那里的位子很难等。”
不用抬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董耘。
“对不起,今晚不行。”她还在收拾背包。
原本正在兴头上的某人愣了愣,问:“为什么?”
“因为我有个必须要去的约会。”
“真的?”董耘像是觉得难以置信,“什么约会?”
嘉桐抬起头看着他,无奈地回答道:“同学聚会。”
董耘的嘴角似乎有点抽搐:“……现在还流行这个?”
“我不知道流不流行,反正有人说我要是不去就杀了我。”
“……好吧。”他耸肩,“那我去找康桥。只是她最近总是一脸愁云惨雾的,对着她吃饭心情也会变得不好。”
“那你就帮帮她,别让她一脸愁云惨雾。”嘉桐对着桌上那面非常非常小的化妆镜照了一番,然后穿上外套,拿出润唇膏在嘴唇上随意涂了一下,就准备出发。
“等等,”董耘惊讶地看着她,“你不会就打算……这样去了吧。”
看着董耘那有点鄙视的眼神,嘉桐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说:“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董耘摇着头微笑:“问题大了。所谓的‘同学聚会’,不就是一群男生比谁有钱、谁老婆漂亮,女生比谁没有变残、比谁嫁得好的聚会吗?既然你还没能把自己成功地嫁出去,那么至少要摆出一副‘我活得非常好’的姿态。”
嘉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难道我现在活得不好吗?”
董耘露出那种跟加菲猫一样的慵懒表情,不慌不忙地说:“你知道自己活得好是不够的,你还要把它表现出来。”
“……”
“你们的聚会约在几点?”
“……七点半。”
他抬手看了看表,说:“那么还有时间,跟我走。”
说完,他拉着嘉桐的手臂往外走。
“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半小时之后,邵嘉桐坐在一面周围包裹着一圈电灯泡的镜子前,一个化妆师在往她脸上上粉底,身后则有个发型师在卷她的头发。
“你真的觉得有这个必要吗?”她不禁又开始皱眉头。
“放松。”给她化妆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女孩,伸手拍了拍她皱起的前额,样子很凶。
嘉桐咧了咧嘴,连忙照做。
“当然有必要。”董耘坐在旁边的皮质沙发上,翘着腿抽烟。
嘉桐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脸上的表情跟电视剧里的老鸨很像。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立刻收到化妆师警告的瞪视。
她悄悄地吁了一口气,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按照董耘的个性,不把她折腾到符合他的要求,是不会罢休的。
“你知道吗,”他吐出烟圈,“我一直觉得你对这些所谓的‘同学聚会’根本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