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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引擎盖上冒的烟小了,董耘终于忍不住拖着嘉桐回到车上。
“你难道没有定期送车去检修的习惯吗?”他皱起眉头。
“没有。能开就说明没有坏。”
“……女人啊!”他苦笑着双手抱胸。
“我不是你的司机。”邵嘉桐似乎有点生气。
他瞪她,她也回瞪他。
忽然,“轰”的一声,整个引擎盖被热气掀翻了,车内的两人本能地抱在一起,闭上眼睛大叫:
“救、命、啊!”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斜阳照在公路旁的芦苇荡上,闪出一圈橘黄色的光晕,非常漂亮。但此时此刻,正在公路旁等待拖车的一男一女却完全没有欣赏这美丽景致的心情。
“还要等多久?”董耘脖子上围着厚厚的女式毛线围巾,那是他从邵嘉桐的后备箱里翻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他们答应说两小时以内到。”
两人都冷得缩起脖子,在原地跳脚。
“我不管你了,我打电话叫康桥来接我,你在这里慢慢等吧。”说完,董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但也许是手被冻僵了的关系,他没拿稳,只见那支新买的手机呈抛物线掉在了两米开往的路上。董耘楞了楞,就要追过去捡,才迈开一步,一辆轿车从容地匀速从手机上碾过……
一时之间,董耘觉得,他的心都要碎了。
回头看向嘉桐,她却一副好像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那个……”董耘硬着头皮开口,“手机能不能借我用用?”
“不行,”嘉桐一口回绝,就像在例会上否决新书方案那么轻快,“万一拖车公司的人打来怎么办。”
“……”尽管有点咬牙切齿,但也只好作罢。
抬头看了看即将暗下来的天空,董耘心生一计:“我给你讲个故事解解闷吧。”
“?”
“话说一个人从乡下回城里,半路长途车坏了,这地方离城里大约还有15公里,而长途车一时半会儿根本修不好;他干脆下车朝家里走了。走着走着,他想看看那辆长途车有没有开过来,回过头,空荡荡的公路上只有一顶破草帽,它在风的推动下朝前滚着。又走出大约一公里,他再一次回头看了看,那顶草帽还在背后滚着。他觉得有些蹊跷,它竟然没有落入两旁的壕沟,一直沿着公路朝前滚!
“他继续走,走着走着,公路拐弯了。拐弯之后,他又回头看了看,那顶草帽竟然也拐弯了,还在后面跟着他!他有点害怕了,走回去把这顶破草帽捡起来,用一根干树枝插在田了田地里。心想这下好了,它再也不跟着他了。就在这个人走的双腿酸痛的时候,一辆马车颠颠地跑过来,他刚要跟瘦瘦的车夫搭讪,想搭乘他的马车,突然发现那顶破草帽就在马车上放着!在他愣神的时候,马车已经跑过去了。
“到了城郊,他感到饿了。走进一家小饭馆,正想要一碗面,眼睛却定在了前面一个农夫胖乎乎的背影上——他的头上戴着那顶破草帽!”
说到这里,他看了邵嘉桐一眼,后者双手抱胸,毫无反应。太阳快要落山了,公路两旁的路灯还没点亮,夕阳的最后一点余光照在他们脸上,几乎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难道那个车夫把破草帽送给了这个农夫?”董耘继续绘声绘色地继续说,“他来不及多想,匆匆离开小饭馆,登上了一辆公交车。回到温暖的家,他的心情好多了。还没等跟太太拥抱,一眼就看见那顶破草帽挂在他家的墙上!他抖了一下,问太太:‘那个破草帽是从哪儿来的?’太太说:‘我刚才下去买菜,卖菜的大姐送给我的。她知道我喜欢收藏旧物。’他走过去,摘下那顶草帽,打开窗子就扔了出去,说:‘不要沾这东西,不干净!’太太满脸不解。
“几天后,这个人跟两个最好的朋友喝酒,说出了一个秘密:原来,两个月前,他开车在公路上撞死了一个戴草帽的人……”董耘走近一步,想看清邵嘉桐脸上的表情,“第二天早上,他被人发现冻死在了路旁,他的头上端端正正地盖着一顶破草帽……”
说完,为了配合故事的效果,董耘故意发出阴冷的笑声,定定地看着邵嘉桐。后者依旧双手抱胸,然后,一束诡异的光从下到上照在她脸上,那表情,比花子还恐怖,再配上她那一贯从容镇定如僵尸般的语气:“就这样结束了?”
董耘楞了五秒,然后发出杀猪般的叫喊声:“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最晚明天,还会有一章更新~~祝各位朋友——2011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九(下)
邵嘉桐用手电筒照董耘的脸,尽管光线比较昏暗,还是能看到他那板起来的面孔上,两条拧在一起的眉毛。
“走开……”他推开她的手电筒。
她又拍他的肩,被他孩子气地躲开:“别碰我。”
“我又不是故意吓你的。”邵嘉桐辩解道。
一想到刚才自己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董耘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路灯也已经打开,公路上零星飞驰着往家赶的车子。邵嘉桐拿出手机找电话号码:“要不然我打电话给康桥或者孔令书,叫他们来接你。”
“不用了。”想了一秒钟,他说,“现在已经快到吃饭时间了,再说……我也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嘉桐原本已经打算拨电话的手指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了看他,最后微微一笑。
他瞪了她一眼,用力捏着她的脸颊说:“你笑起来看上去很蠢,所以还是不要多笑比较好。”
“……”她吃痛地拍开他的手,蜷缩着身体,跳来跳去地驱赶寒意。
“别浪费体力了。”他按住她的肩膀,“你车上还有吃的吗?”
“你刚才找到什么吃的了没有?”
“没有。”
“那就真的没有。”
董耘简直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我刚才又打过电话给拖车公司了,他们说因为人手不够,所以可能我们还要多等一会儿。”嘉桐总是有雪上加霜的本事。
董耘转身去看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引擎盖已经被弹开了,竟然还是冒着烟,看来想要回车上去的念头最好尽快打消。他开始怀念家里温暖的开了暖气的客厅,或是办公室里那张铺着羊毛坐垫的椅子,甚至是,刚才在机场喝的那杯热可可……但人常常就是这样,当他拥有的时候,从不觉得这是多么可贵,失去的时候,即使是很微小的存在,也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邵嘉桐抓着外套领子,在寒风中踱来踱去,看得他很心烦。于是他撇了撇嘴,说:“喂,过来。”
“?”她看着他,脚步却没有动。
“我叫你过来!”他又瞪她。
她终于缓缓走到他面前,一脸被风吹得僵硬了的表情。
董耘叹了口气,伸出手臂,用自己那厚实的呢外套包裹住她。她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这是最有效的取暖方式不是吗?”他心无芥蒂地说,“放心吧,我不介意你趁机吃我豆腐。”
“……”
“当然我是一等一的正人君子,也绝不会吃你豆腐的。”
“……是吗,”邵嘉桐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阴冷,“那么你的左手在干什么?”
“哦,”董耘连忙挪了挪手的位置,“我想它只是无意间碰到了你的臀部……而已。”
“……”
“好了,别计较那些了,既然我们不得不在这该死的寒风里继续等待,干嘛不说点开心的事呢?那样也许时间会过得快一点。”
“你想说什么?”她原本一直僵硬着的身体开始软化起来。
“嗯……”董耘想了想,“来说说孔令书干的蠢事怎么样?”
“……这好像有点困难,因为通常跟他对着干是没好结果的。”
“你们很小就认识了?”
“嗯,幼儿园的时候。”
“他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是这种……有趣的个性吗?”
“差不多吧。我记得有个女生一看到他就开始抹眼泪。”
“……可以想象。”
“我们的园长还因为他辞职了。”
“为什么?因为他能背出哈姆雷特的台词还是因为他能一字不差地数出一百零八将?”
“是那个已婚的园长在储藏室跟一个老师幽会的时候,被正在那里骑小木马的孔令书撞见,他用他自己做的录音机把他们的对话录下来在周一晨会的时候播……然后,园长就辞职了。”
“……”
“不过其实,他好像还救过我。”
“?”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差点在学校门口被一个人贩子拐走,那个大婶拿着一个香喷喷的面包说是她做的,要是我想吃更多面包,可以跟她回家拿。”
“然后呢?”
“然后孔令书认出那面包是路口面包店做的,而那个面包店昨晚才被新闻曝光说用过期很久的面粉做食材……于是我拒绝了大婶的邀请。一个礼拜之后电视新闻又曝光说,警方破获了一个人贩子团伙,并且登了罪犯的照片,那个大婶也在里面。”
“……看来孔令书除了很爱看书之外也很爱看电视。”
“他的个性是古怪了一点,但没有你们说的那么糟。”
“按照蒋柏烈的说法,他是一个执着的强迫症者。”
“……那么你呢?你得了什么症?”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是真病了,还是无病呻吟。”
“其实有时候……”
“?”
“你跟孔令书一样倔强。”
董耘皱了皱眉,低头看着邵嘉桐:“这会不会就是我之所以能够容忍他的原因?”
“……也许吧。”她的眼神有点闪烁。
董耘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很对,垂下眼睛的时候,却发现邵嘉桐那僵硬的脸颊上有可疑的红晕,于是忍不住调侃她:
“喂,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她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哈!”董耘笑起来的时候,脸颊的两边有孩子气的酒窝,“你真的是一个已经超过三十岁的女人吗?”
“这跟年纪无关,任何女人被一个没有关系的男人搂着的时候都会这样的吧……”
“没有关系?”他张了张嘴,“我可是跟你关系最密切的男人呢,你这样说我太伤心了。”
“……”
他忽然恶作剧似地搂紧她,搂得非常紧,她几乎要对他拳打脚踢起来,他却只是露出两只酒窝,微笑。
“嘉桐啊,”昏暗的路灯下,他平静地说,“快点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她停止挣扎,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仿佛她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具娃娃。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冬夜的寒风中,他听到她说:“如果那样的话,你就不能半夜三点打电话问我哪里有买烫伤药膏了。”
“……”董耘想了想,说,“那就找一个同意我半夜三点给你打电话的男人。”
“……没有这样的男人。”她的口吻听上去有点无奈。
他也无奈地撇了撇嘴:“那就买一打烫伤药膏放在我家好了。”
“……你是打算制造事故骗医疗保险吗。”
他哈哈大笑起来。邵嘉桐就是这样一个人,通常情况下她都很一本正经,但偶尔会爆出一两个冷笑话,让人哭笑不得。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想起我第一次看到你时的样子,那时候你真是非常得……土!”在嘉桐面前,他永远不必掩饰什么,“而且看上去也不怎么聪明。”
“……现在呢?”
“现在好多了——当然,你那些非常类似的工作服实在也不能称得上时髦——不过比起那个时候,我想你改变了不少。”
“那么头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