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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的腰背被人从后面搂住,抓着医生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拉开,他听到苏珊竭力压抑的声音:“高明,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高明猛地拧一下身子,甩掉了苏珊的拥抱。他转过脸,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抓住她的两只胳膊,死命地摇着,苏珊像一只暴风雨中,在惊天骇浪间起伏的船,眼泪鼻涕,还有长发,被摇得糊在了脸上。
“说!说呀!为什么你们都见死不救?快说!!”他咬着牙,向苏珊低吼。
“高明,太迟了!送医院的时间太迟了!刚才已经打过一针强心剂,最后的一点时间,陪着楚楚吧,别错过了!”
一听这话,高明忽然像被抽掉了筋,瘫软得站不住了。苏珊一把搀扶住他,一步一步,挪到病床前。高明跪倒在地,两只手紧紧地握住易楚楚的手,把它贴到自己的脸上。这只手,这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此刻却传递着令人绝望的信息。
高明的眼泪,终于“唰”地冲出眼眶:“楚楚,我能把你的手捂热的一会儿就暖和了,就等一会儿楚楚,别离开我我们才刚刚开始啊别丢下我,不管。”
他轻抚着易楚楚的脸庞,把散乱的头发轻轻地理整齐。易楚楚就像睡美人一样,沉浸在她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一切,没有一点回应。
忽然,泪眼朦胧中,高明发现易楚楚的眼角渗出了一滴泪。纯净如天山上的雪水,晶莹剔透,慢慢地,慢慢地往下蔓延。高明以为是幻觉,睁大了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来不及狂喜,心电仪上,一条水平横线,触目惊心。
“不!不要!”
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当意识重新回到高明的大脑时,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五天时间里,他不吃不喝,没有语言,没有思维。他就像个木偶,置身世外,看着他的朋友们为葬礼来来回回地操劳,仿佛正看着一幕无声的黑白的电影,仿佛正看着别人的悲欢离合。葬礼一结束,他忽然叹出了一口气,捧着一只小小的盒子,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家。把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床头柜上,倒头就睡。
昏天黑地。一片空白。
他终于爬起来,光着脚跳下床,倏地拉开了蒙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外面正是冬日正午的太阳光,和煦而温暖,却刺痛了他的眼睛。拉开窗帘的一刹那,他看到了那只盒子。
一种尖锐的疼痛,猛地划过他的心脏,毫不留情地割据着,一下,一下不是梦啊,不是梦!悲痛,排山倒海地侵袭过来,瞬间就把他整个吞没。楚楚,我的楚楚,你去哪儿了?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丢下孩子?!
孩子?孩子!
就像一道闪电撕裂了夜幕,高明浑沌的思维,豁然打开了一条缝。这么多天,他一点点都没有想起来,他的孩子!他怎么把孩子扔到九宵云外,不管不顾呢?
可是,他(她)在哪儿呢?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想到凝结了他和易楚楚的爱情的结晶,一个小小的东西,此时却不知道在哪儿孤单地哭泣,高明的脑袋,终于完全恢复了神志,一股内生的力量从身体里喷薄而出——他要去找这个小Baby!马上就要找到!
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进食,也没有活动,他站在床边一阵晕眩,差点摔倒在地。他撑着床沿,闭目养神了一分钟,才开始穿衣服。他从地上捡起手机,虚弱地走到客厅,拉开阳台的门。他终于站在了阳光下。
开机。无数的短信,忽拉拉地涌入。他没有看,找到苏珊的电话就拨。
电话很快就通了。让他猝不及防的是,听筒里传来的,居然是一阵婴儿的哭声!他狐疑地看看号码,没错,是苏珊的,是小婴儿的哭声,似乎在宣告:替我换尿布!替我换尿布!
他愣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这个响亮的,陌生的声音,让他震憾到无法开口说话!
“没错,高明,这是你儿子的哭声你听到了吗?”苏珊喜极而泣。楚楚的离世,对她的打击又何尝弱于高明,可是,高明可以倒下,什么都不管,她不能倒,她一定得坚强!
“你,你们,在哪儿?”高明好不容易挤出这几个字,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在我家。”
在出门之前,高明吃掉了三罐八宝粥,甜甜的味道,终于让他恢复了一些生机。他用最快的速度洗漱一番,顺便洗了头发,刮掉了乱糟糟的胡子。镜子里的他,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但是眼神,悲哀上,又叠加了希冀。他吻了一下小盒子,轻轻地说:
“楚楚,我去看我们的儿子。等把他接回来,就让你也看看他,啊?”
苏珊家的门里门外,站着的两个人都吃了一惊。苏珊没想到高明会这么精神地出现在她面前,不由悲喜交加;而高明,却惊诧苏珊穿着一套厚厚的睡衣裤,蓬头垢面,脸色晦涩黯淡。但是他的目光,很快转向房间。原来整洁温馨的闺房,此刻却乱翻了天。
客厅里,到处是婴儿用品,奶粉、奶瓶、尿布、脏衣服、擦过的纸巾从门口也能看到她的卧室里,突兀地摆放了一张婴儿床,卡通的小被子,床头还斜挂着一个婴儿玩具
“对不起,太脏了乱了!阿姨去买尿不湿了我没有经验。”苏珊语无伦次地说。高明却直奔卧室里的那张小床。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两只胳膊举过头顶,睡得正酣。他的睫毛长长的,像两把扇子盖着,小小的鼻子,红红的小嘴巴,忽然就翕动一下。这个孩子,整个是易楚楚的翻版。
亲爱的小宝贝,为了你的生,你的妈妈却选择了死。生死之间,世事轮回。
泪,一滴滴,一串串。
苏珊是在前天把孩子接回来的。孩子虽然提早了二十来天来到这个世上,但是非常健康结实,只是被冻了一下,在医院的温箱里呆了三天就出院了。苏珊辞掉了瑜伽馆的工作,找了一个居家保姆,一团糟乱了两三天,刚刚找到点感觉。
“工作嘛,可以再找的,照顾孩子是第一。你不要有顾虑。”在客厅的沙发上扒拉了半天,才空出一块地方,两个人坐了下来。
高明知道,把孩子留在苏珊这儿,并不合适,但是让他把这个小小的儿子弄回家自己照顾,似乎又不现实。想说的客气话,到了嘴边,也没有说得出来。
“你说吧,那天的情形。我现在想知道。我能承受。”这个伤口,是必须要揭开疮疤的,因为不彻底清理干净,就不会彻底愈合。再大的伤痛,都可以凭借孩子赐予的力量,来克服,来战胜。
那天,易楚楚大概想拿书房壁橱里的东西,就爬上了凳子,谁知没站稳,滚落下来,动弹不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后,孩子居然生下来了。她自己咬断了脐带,从书房一点点挪到卧室,把孩子裹在被子里。然后给苏珊打了个电话。苏珊偏偏去了郊区,急忙拨打报警电话。等110、120赶到高明家,敲门不应,大家只好想办法破门,后来觉得太费时间,又派人从前面阳台翻了进去。这时,易楚楚已经休克,躺在血泊中。
苏珊赶到医院时,已经晚了。抢救的医生终于遗憾地摇摇头。苏珊大声地呼喊楚楚,告诉她已经通知高明赶回来,要她无论如何要坚持住!有几分钟,易楚楚神志很清楚,要求医生替她打一针强心针,她有重要的事要交待。
苏珊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高明,这是那天晚上录的两段手机视频。你能看吗?你有勇气看吗?”
视频?一瞬间,心如刀绞。想看,却真的没有面对的勇气。
84。…八十四、找个天使替我爱你(下)
“是,是什么内容?”原以为易楚楚绝尘而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万没料到还有视频:“你为什么之前不给我看?”
苏珊见高明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不由愣住了:是呀,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给高明看呢。是看他伤心过度,根本无暇顾及,还是觉得这事可以拖延几天?也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想法。问题是,现在才拿出来给高明看,会不会造成他的误会?
“你先看了再说,好不好?”苏珊把手机递给高明,站起身来,说:“我去看看小宝宝!”
高明凝视着手心里的手机,许久未动,仿佛捧着的是一个定时炸弹。他很怕这颗炸弹会把自己再次炸得体无完肤。但对楚楚的思念,终于让他下定决心,打开了手机视频。
还是那张抢救室的病床,躺在上面的易楚楚很虚弱,两只黑玛瑙般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不过,精神似乎不错。她看着镜头。
镜头在抖动。画外音里是苏珊的声音:“楚楚,你没事的,啊?高明应该在往机场赶了。”
“不,珊,我,我知道,这一关我过不去了这样,也好,省得我背一辈子债,这样,就清了。”
“你说什么呢?!你不会有事的!听到没有?你不会有事的!!”苏珊气极败坏的声音,却带着哭腔。
易楚楚咧了咧嘴巴,露出点笑容:“谢谢,珊,只有一件事,我,放不下,你能帮我吗?”
“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易楚楚伸出右手,在空中抓了抓,苏珊急忙一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伸过去握住了易楚楚。那只手冰冷如雪,冷得苏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珊,求你替我照顾他们。”声音很轻,却如一记重雷,在苏珊的头顶炸响,震得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楚楚,你怎么这样想?”心“呯呯”地跳着,几乎要跳出胸口:“你会好的,真的,相信我!”
易楚楚微微地摇摇头,握住苏珊的手,忽然用了很多力,像是要把嘱托和希望传输到苏珊的手中:“珊,我知道,你,你还喜欢高明,孩子,交给你,我最放心,原谅,原谅我的自私,答应我好吗?”
苏珊一下子就杵在那里,头脑一片空白。她想抓住一点思路,却如飘浮的云,看得见,够不着。
“他们俩交给你,我最放心。”易楚楚又说了一遍,眼睛盯着苏珊,竟流露出乞求。
苏珊心中猛地一抽,眼泪就莫名其妙地涌出来:“楚楚,你别这样,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
易楚楚皱了皱眉,闭上了眼,大滴大滴的泪,一颗颗滚落在脸颊、枕头上。看着她的样子,苏珊忽然心一软,拿纸巾替她擦拭,嘴里不由自主地说:“楚楚,我知道你放不下孩子,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全力照顾好他的!”
易楚楚看着苏珊,不敢相信地问:“你真的答应了?”
苏珊一言既出,已如倒出的水,无法收回,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表态:“楚楚,我只能保证照顾孩子视如已出!”
这是第一段视频。
高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再次看到灵动的易楚楚,却是在做“临终托付”,不再滴血的伤口,被再次无情地掀开。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刚刚听到易楚楚把他和孩子送给苏珊,高明觉得易楚楚简直是不可理喻!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用价格来标注,用金钱来衡量,唯有感情,微妙、敏感、无法言说,最重要的,是无法强求!
对他而言,他的确还没有做好当一个父亲的心理准备,尤其是独自一个人面对这种状况。但并不是说,他就没有独自承担起这份责任的能力。未来的路漫长而艰辛,他和孩子,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他打开了第二段视频。他的楚楚,正对着屏幕,表情很严肃,一字一句地说:“在梳妆台的抽屉最里面有个信封有钥匙,还有一张名片,打电话。珊,如果你成了我儿子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