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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决定不再数羊,改数小白兔。
失眠的并不只有苏真真一个人,贺云聪的情况比她更糟糕。
这个骄傲的年轻人,受到了十七年来最大的打击。他从未被任何人或事拒绝过,所有的一切都顺理成章般自动送到他面前。从来都只有他不屑,他拒绝,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远远推开的一天。
“苏——真——真!”贺云聪仰躺在床上咬牙切齿地念一个名字。
这名字让他痛,让他伤,让他如同被刀剑砍伤了脊梁。
却恨不起来。
不管在心里对自己说多少次那家伙是个没眼光的笨蛋,也还是那样喜欢她。想小心翼翼地陪在她身边,看这个傻瓜哭,看这个傻瓜笑,想牵着这个傻瓜的手慢慢走下去,看路边风景,度人生风月。
原来想得到一个人的心是这样难!贺云聪长长地叹息着想,对他来说,比高考更困难的是去牵一个傻瓜的手。
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烙饼,贺云聪只觉得心里又痛又煎熬。实在受不住的他,干脆爬起来去做数学题。一题又一题地解下去,直到天边泛出鱼肚白。
而此时的真真呢,她已经放弃数小白兔改数小黑狗了。
*****
第二天,苏真真顶着两只熊猫眼上学,她故意迟了一小会儿到学校,为的就是怕遇见贺云聪。哪知道贺云聪头天晚上做数学题做的太兴奋,也走晚了。于是,两人就在高二年级的车棚里尴尬相遇。
贺云聪没看苏真真,锁上车冷冷地转身走开。
苏真真握着昨晚他留下的羊皮手套对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贺云聪冰冷的背影,真真委屈地红了眼圈。
在之后的两个月里,苏真真再也没遇见贺云聪。
一个人如果想从另一个人生活里完全消失,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真真有点失落,失去一个谈的来的朋友,她很伤心。他们曾在一起谈天说地,海阔天空,与贺云聪的每一次聊天都是令人愉快的回忆,她甚至开始有点欣赏贺云聪了,岂料,那只短暂的快乐。贺云聪接近她是另有想法,别有目的。虽然至今想起那晚都觉得像个梦,但贺云聪确确实实在她耳边说了“我喜欢你”。
就只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却让他俩在第二天形同陌路。
可以忘记的,真真这么对自己说。可是,写字台上贺云聪那双咖啡色的羊皮手套总是默默地提醒她,有一个骄傲的人,曾喜欢过她。
很快,期末考试之后便是农历新年。已经放了寒假的苏真真每天窝在家里画画儿看书,偶尔去奶奶家玩玩,或是约是苏晨晨和苏圆圆去逛逛街。她知道吴晋书已经回来,也非常想和他见见面,和他说说话。可她每次拿起电话,总拨不完那个电话号码。
除夕之夜和大年初一与往年没什么不同,热热闹闹地吃了团圆饭,给长辈拜年,拿红包,数压岁钱。晨晨,圆圆和天天揣着红包乐成一团,真真却没那么多欢乐的感觉。
岁月一天天的流逝,自己一年年的长大,有许多专属于童年的快乐正在失去,有许多随年龄一起增长的烦恼却已经袭来。
家里年前买的烟花在除夕已经放完,圆圆和天天围着她让带去买烟花。真真拗不过,穿上大衣,和晨晨一人拉了一个小的出了门。
大年初一,人人都在家里过新年,吃汤圆,空荡荡的大街上哪有一个卖烟火的摊子。四个人在寒风中走了一个多小时,一个炮竹都没买到。真真和晨晨商量着干脆回家,两个小的却不依,死活赖着不愿意回去。
从东大街走到西大街,四人早上吃的热汤圆早已消化干净。胃里一空,人就更觉得冷了。
圆圆和天天苦着脸,虽然又冷又饿,却坚决不肯空着手回家。
眼看着西大街也已走到尽头,再向前走就是运河码头。真真决定不能再让两个小的任性下去,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烤火算了。自己放不了烟花,可以看别人放嘛,又省钱,一举两得。
圆圆和天天虽不甘心,也知道今天想买烟火的希望是已经破灭了。两人苦着脸,默默跟在姐姐们的身后挪步子。
四人正心情沮丧地在灰色的马路上走着,忽然一辆黑色的轿车在他们面前停下。真真吃了一惊,正抬头打量,车窗被摇下,一张笑意盈然的脸露了出来。
“圆圆!”
“曲哥哥!!”苏圆圆睁大眼睛像看见天外来客般惊叫道。
曲凌从车上走下来,蹲在圆圆身边,摸着她绑了红蝴蝶的小辫儿笑道:“圆圆,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家过年,跑这没人的大街上来做什么?”
“曲哥哥!”圆圆像是做梦般地揉了揉眼睛。“真的是你耶!我和姐姐她们出来买烟火,可是,大街上都没有店是开门的,什么都没买到!”
“姐姐?”曲凌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了苏真真,忙对她笑道:“原来真真也在!你怎么想起来大年初一带小孩子上街买烟火?肯定买不到的。”
“恩……”真真点着头算是和曲凌打了招呼,“我说了买不到,可是圆圆不相信。”
“圆圆就这么想放烟火吗?”曲凌捏着圆圆冻的冰凉的小胖脸问。
“恩!”苏圆圆很肯定地用力点头。
“那到我家去取吧,我家里有好多,估计过完年都放不完。”
“真的吗?”圆圆和天天顿时眼睛里发出闪亮的光。
“这……这不太好吧……”真真拉住两个直往曲凌身上冲的小孩,有些犹豫地说。毕竟,她和曲凌也不算特别熟,要是换成是吴晋书就无所谓了。
“没关系。本来我和晋书约了今晚去河堆上放烟火,要不然,你们也一起来?”
“咦?约了晋书哥?”真真的眼睛立刻也亮了起来。
“好啊!好啊!我要去!我们晚上要和曲哥哥去河堆上放烟火!”圆圆和天天乐的在原地又蹦又跳。
“那个……我们这么多人……真的可以吗?”真真不好意思地问。
“没问题。人越多越热闹。”曲凌笑着拍拍苏圆圆戴着小白兔手套的小胖手说:“现在,我送你们回家,你们好好在家里休息一下奇。сom书,吃完晚饭我和晋书来接你们。”
“不用!不用!”真真连连摇手。“怎么能这么麻烦你呢!我们自己走回去就好了,晚上也可以自己去河堆,只要约好时间和地点就行!”
“真真,别客气了。你看——”曲凌伸手指了指身后的车,“你那三个妹妹和弟弟已经坐上去了。”
“啊——”真真的脸立刻涨的通红,这几个孩子!怎么能这么不懂礼貌呢!一阵寒风吹过,真真打了个冷战,“那……那就麻烦你了……”她红着脸也钻进了车里。
车上有司机,曲凌坐前排,真真姐弟四个坐后排。圆圆坐上车还不老实,扒在曲凌的坐椅后面抱着他的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一点淑女的样子。
车子到了苏家院门口,四人下了车,和曲凌约了晚上七点在门口等他,车便开走了。
正要进门,苏老四不知从哪边的墙缝里钻了出来。
“爸爸!”圆圆开心地扑在他怀里。
苏老四抱着圆圆,皱着眉头问真真:“真真,你们怎么会坐那车回来?”
“哦,那是我们学校一个同学家的车子。正好在路上遇见,他顺便送我们回来。”
“同学?你和曲凌是同学?他不是去年就上大学去了?”苏老四瞪着眼睛问,仿佛肯定真真在撒谎似的。
“他是去年就毕业啦,但和我认识,去年夏天我们两个班一起去旅行来着。对了,他对圆圆可好呢!”
“什么?他也认识圆圆?”苏老四脸色大变。“圆圆,你怎么没和我说起过?”
“说过呀!我不是和你说跟姐姐去黄山的时候有个大哥哥对我特别好,一直照顾我嘛!”
“四叔,”真真觉得今天的苏老四特别奇怪,“你怎么会认识曲凌呢?”
“哦……”苏老四看着远处早已消失的车影喃喃道:“他是曲司令的孙子。我们苏家和曲家,有那么点儿渊源。”
小孩子们对什么家族渊源之类的不感兴趣,欢呼着进屋去烤火找东西吃。只有真真仍然觉得疑惑,曲司令?原来曲凌的来头这么大。
陌路(下)
吃完午饭,苏家四个孩子就围坐在炉边烤桔子。真真和晨晨拿了书对坐着看,圆圆趴在窗前傻傻地望着天,不停地问苏真真,“姐,我们可以吃晚饭了吗?天怎么还没黑呢?”
“笨蛋圆圆!”苏天天一边玩迷你掌上游戏机一边轻蔑地对苏圆圆说:“才刚吃完午饭,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吃晚饭?”
要搁在平时,苏圆圆一定饶不了苏天天,可今天,她心情好,只给了他一个白眼,仍旧自顾自地趴在窗台上望天。
到了下午四点,晨晨一家要去她外婆家,也想晚上去放烟火的苏晨晨百般不情愿,却也不敢在大年初一把妈妈给惹恼,抱着真真撒了会娇,终于还是穿上外套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晚饭,圆圆穿上大红的新棉袄,戴上小白兔围巾和手套就冲到院门边等着。
“圆圆,现在才六点四十分,离七点还有好一会儿呢!你站在院门口会冻病的!”真真把圆圆往屋里扯,圆圆死活不肯进屋,用力甩真真的手。
“我有预感!曲哥哥就快来了!”她仰着头拼命向远处看,“真的,他一定会提前来!”
“你尽在这儿瞎说,什么预感啊!纯属无稽之谈……”真真一个“谈”字还没说完,远远地,竟真的有一辆黑色的车子开了过来。
“曲哥哥!!”圆圆挣开真真的手,开心地蹦到路中间欢迎曲凌。
这次开车的是曲凌本人,先推开车门下来的却是吴晋书。
“圆圆,真真!”吴晋书站在院门外的路灯下对苏真真微笑,
不知什么时候,有小小的雪花轻轻盈盈飘落下来。雪花在淡青色的灯光下轻轻旋舞,慢慢落在吴晋书的肩头。
“晋书哥……”真真牵住圆圆的手,“下雪了呢!”
“是啊,好像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吴晋书走到真真身边,“真真,半年不见,你又长高了。”
“是……是吗?我自己都不觉得……”
“吴哥哥好!”圆圆甜笑着跟吴晋书打招呼,随即飞奔向刚从车上下来的曲凌。“曲哥哥!你终于来了!”
真真进屋去叫天天的功夫,圆圆早已钻进车里和曲凌闹成一团。
来河堆上放烟火的人很多,因为这里没什么光源,烟火升腾在夜空中特别绚烂美丽。
圆圆和天天两个小霸王,抱着烟火盒子冲到河堆上抢了块好位子,两株腊梅之间的空地。当烟火在空中绽出明亮的花火时,金光流泻在腊梅树上,又映出一树银花。
曲凌带着两个小孩子从最大的,如同水桶般的礼花,到最小的,只有指头大小的窜天猴,逐一放个遍。圆圆尤其兴奋,甚至想放一种拿在手上,极危险,只有胆子大的男孩子才敢放的烟花。可是曲凌不同意,他坚决不让圆圆碰那些危险的烟火。这要是搁在旁人,圆圆才不理呢,拼死也要达成自己的愿望,可现在是曲凌,她乖乖地蹲在一边放安全系数高的地老鼠。
真真胆子小,不敢像圆圆他们那样放大烟花,勉强取了一把会冒火花的棒棒站在腊梅树下用火光画画儿玩。吴晋书也陪着她玩这最简单的棒棒烟火。
“真真,你这画的什么?”吴晋书好奇地盯着真真在夜色里画出的流光。
“一朵花。”真真微笑着继续用火光涂鸦,“一朵蔷薇。”
其实,火光消失的很快,根本看不出一朵蔷薇完整的样子,但真真一瓣一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