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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母妃可别忘记。”九皇子方才欢喜起来,催着宫人弄好扣襻,生怕别人把小弓弄坏似的,非要亲自去放好才做罢。
慕毓芫忙吩咐双痕梳妆,又让香陶捧来吉服,上身一袭朱色蹙金飞云凤纹翟衣,下着桂色盘金彩绣留仙裙。双痕特意挽了九鸾参云华髻,珠钗贵而不多,其中一支赤金镶玉鸾鸟双头步摇,灿色夺目、金珠铮铮,衬出皇贵妃的尊荣身份来。待她领着九皇子赶到未初堂,嫔妃们早已热闹多时,见她过来,都纷纷起身行礼。
因皇帝还未驾到,众妃们皆各自三两闲话。谢宜华素来不喜热闹,故而只寒暄了几句便走过来,拉着九皇子笑看半日,问道:“佑綦,什么事这么欢喜?是不是,你母妃夸奖你了?”
九皇子摇了摇头,高兴道:“母妃刚答应,改天亲自教我射箭。”
“难怪呢,能哄得佑綦欢喜。”谢宜华笑着趣了一句,将一个金线荷包系在九皇子腰间,抬头对慕毓芫说道:“方才听说,今儿请了宫外有名的戏班子,说是海陵王推荐上来的,预备好生热闹一番。”
“小孩子们,哪里坐得住听戏?”慕毓芫说话间瞧过去,见她只一袭莲色鸿雁衔绶蔓草纹宫装,身上装束甚是清减,因此笑道:“前些日子说后宫该节俭,瞧你今日的打扮,当真该奉为后宫表率,才算不枉费了。”
谢宜华也是一笑,指着鬓上的东菱玉管珠长钗,“难道,这些就不是钗环?娘娘虽然辖理后宫,可嫔妾守规守矩,钗环戴多少也要管么?”说着拉了九皇子,“佑綦,你母妃管得真多,是不是?”
九皇子只笑不答,慕毓芫却是有些心事。正巧明帝刚刚赶过来,见宫人们皆笑,于是笑道:“有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大家听听。”瞧了瞧九皇子,又问道:“还有一个小寿星呢?佑綦素来不缠人,方才朕远远瞧着,还以为是祉儿。”
慕毓芫侧身让明帝坐下,朝不远处指了指,含笑说道:“祉儿跟棠儿在那边,兄妹俩早来了,正玩得高兴呢。”
“父皇!”七皇子回头看见明帝,赶忙跑过来。
“呵,还是祉儿跟朕亲。”明帝很是高兴,抱着七皇子坐在自己腿上,“前几日程大学士也在,说你识字快、字也写的好,回头父皇有赏赐给你。”
“真的?”七皇子得意一笑,搂紧明帝脖子不放。
“都多大了,还总爱撒娇?”慕毓芫笑嗔了一句,朝明帝笑道:“皇上总是爱惯着他,也不嫌沉的慌。不如先让祉儿下来,好好坐着,等一会就该开戏了。”
“小孩子么,不用太过约束。”明帝不以为意,正好有小太监上来请戏,遂将折子递给慕毓芫,“孩子们都还小,你是他们的母妃,不如由你点自己喜欢的,只当是替他们拿主意了。”
慕毓芫原无多大兴趣,看着明帝高兴,只好随手点了两出热闹戏,又回头对谢宜华笑道:“你跟本宫一样,也不甚懂得戏文。倒是佩柔自小听得多,喜欢上面的辞藻,索性让她慢慢点去。”说着,让宫人把戏折呈给朱贵妃,嘱咐尽管多点几出。
谢宜华颔首笑道:“是,嫔妾也不常听。”
朱贵妃虽然很是年轻,位分却甚高,兼之又是皇后的嫡亲妹妹,故而并不大与宫妃们合群,只是落落闲坐饮茶。听闻慕毓芫如此说,忙转头笑道:“还是表姐心细,连些微小事都记得。”说着拿起戏折翻了半日,用指甲掐出几处痕迹,递到明帝面前盈盈笑道:“皇上看看,这几出戏可还好?”
“嗯,开戏罢。”明帝略看了一眼,吩咐送下去。
不多时,戏台上“咿咿呀呀”唱起来。因图个好日子喜庆热闹,前面几处戏都甚是花哨,七皇子看得很高兴,直拍着手连连叫好。慕毓芫看在眼里一笑,只觉被聒噪的不行,对谢宜华笑道:“你瞧祉儿,比台面上还热闹呢。”
谢宜华也是一笑,“小孩子么,不就图个热闹。”
慕毓芫笑着饮了口茶,转眸见明帝正在跟朱贵妃说话,七皇子又在叽叽喳喳,于是低声说道:“说到小孩子,倒是想起佑馥来。时间真是快,那孩子跟了你两年,下月也该三岁了。”
谢宜华点了点头,神色里也是有些唏嘘,“嫔妾并没有孩子,如今养着佑馥,就只当是自己亲生的。只是叶贵人并非不在,总归是她的亲娘,得空的时候,也时常带着佑馥过去玩会,免得人家母女挂念。”
先前慕毓芫被册皇贵妃,其中朱家功不可没,兼之念及皇后之情,于是帝妃二人都想到一处,于是才册封了朱贵妃。后来明帝又说,撤藩之事多有汉安王相助,只是朝廷不宜再封高官爵位,因此颇有些歉疚之情。正好当时叶氏被贬,已无资格抚育子女,慕毓芫思量再三,便将十一公主交由谢宜华抚育。明帝闻之称赞甚好,再加上慕毓芫一力支持,汉安王功勋显赫,故而谢宜华也荣升为贤妃。
此时说到叶贵人,慕毓芫不由环视周围一圈,大些的皇子公主们都在远处,只有熹妃和惠妃挨得近些。熹妃脾气不大好,年轻嫔妃们多半不喜与之交道,惠妃原本与她相处时日长,加上为人柔和,因此宴席上常见二人一起。再过去便是文、周两位贵人,都是沉默寡言的,二人各自坐着,半日也不见一言半语。
谢宜华在旁边一笑,问道:“娘娘,在找什么?”
“呵,随便瞧瞧。”慕毓芫嘴里笑着,回头看向自己这边,陆嫔侍奉殷勤有致,自然是紧挨着的,再者江贵人为人乖巧,也拣了相近位置坐着。另有杨氏姐妹二人,正指着戏台低声说笑,左右两边看完,只是独独不见叶贵人。
“娘娘,别找了。”谢宜华似乎看出缘由来,伸手拉了拉慕毓芫,贴近身子悄声笑道:“今儿大家都出来看戏,正好后面无人,所以早起把佑馥送了过去。想来叶贵人必托身子不好,娘俩要单独清净一会,自然是不会前来的。”
“难怪,原来是你在捣鬼。”慕毓芫不由一笑,正要再询问几句,抬眸却见安和公主走过来,于是与谢宜华递了个眼色,方才笑道:“寅馨,怎么不坐着看戏?正好祉儿闲不住,东窜西跑的,你就坐他的椅子上罢。”
安和公主走上前来,先给帝妃二人请了安,又取过茶盏满上,笑着回道:“儿臣想着慕母妃不爱听戏,怕慕母妃闷着,所以过来陪着说说话。”
慕毓芫微微一笑,朝明帝说道:“还是寅馨贴心,又懂事大方。”
“那是,毕竟是朕的长女么。”明帝也笑夸了几句,因七皇子嚷着问话,说是有些没看明白,少不得与他解释一番。
慕毓芫问了几句闲话,又与谢宜华随意说笑,忽然听安和公主说道:“慕母妃,你瞧台上那小生,唱得可真好,人也生得不错。”
“寅馨大了,也有女儿家心思了。”慕毓芫打趣了一句,弄得安和公主红了脸,自己往戏台上瞧去,忽然心头一阵“突突”乱跳。只觉甚是奇怪,不由仔细看了看,只见那小生身着五彩锦衣,脸上脂粉甚厚,已经分不出原本眉目来。只一双细长凤目极是勾人心魂,举止翩然、身姿飘渺,仿佛从前在何处见过一般。
谢宜华瞧了瞧,说道:“娘娘,那人似乎有些面熟。”
“是么?”慕毓芫瞧她也有些惑色,心内更加怀疑,可是那人乃宫外的戏子,自己怎么会见过呢?不由暗笑自己多心,遂笑道:“想来戏子皆是浓妆重彩的,故而看起来面目相似,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谢宜华笑道:“也是,娘娘说的不错。”
正说着话,那戏子却已经下去。慕毓芫看戏不过是应景,因此也没太留意,回头看到安和公主,倒是想起一件要紧事来。安和公主素来机敏,瞧了瞧慕毓芫,因问道:“慕母妃,是不是有话要说?”
“嗯,是有件事。”慕毓芫点点头,瞧着周围人多吵闹,蹙眉道:“先不着急,明儿你得空过来一趟,稍微清静些再说。”
安和公主忙道:“那好,等慕母妃歇过中觉,儿臣再过来。”
明帝看了半日戏,又被七皇子闹腾的不安生,略微显得疲乏,因此说道:“前面几出正戏都看完,朕还有事,得先去启元殿一趟。”
朱贵妃原本正剥着一枚金橘,听闻皇帝要走,遂随手扔在素银六菱盘里,上前浅声笑道:“早起嵘儿贪睡没起来,这会儿也不知怎样。臣妾有些放心不下,看戏也是没个心思,不如跟着皇上一路过去。”
“也好,反正晚间还有小戏。”明帝微微颔首,松手将七皇子放下来,特意嘱咐慕毓芫道:“反正你也不爱听戏,不如让贤妃陪着先回去,两人下下棋、说说话。”
慕毓芫嫣然一笑,“是,臣妾遵命。”
皇帝前脚一走,多数嫔妃也跟着起身。安和公主见熹妃要走,不便多加逗留,与慕毓芫说了两句,也紧跟着追上去。慕毓芫嘱咐奶娘看好孩子,又对谢宜华笑道:“被吵得头晕半日,想清净一会,不如一起随处走走。”
谢宜华正在理着裙襟,又将烟岚色流苏挽了挽,回头唤来新竹,吩咐先到玉粹宫接十一公主,方才笑道:“既是娘娘想去,嫔妾当然要跟着。”宫人们也跟着陪笑,簇拥着二人往后走去。
远远的已能看见漱玉轩,描朱勾金的八角宝顶上,蹲着几只小巧涂金瑞兽,被明媚的阳光折出耀眼光芒。周围种植郁郁葱葱的翠竹,将整座殿身掩去大半,更兼清风徐徐吹动,竹枝竹叶在墙上投出摇曳阴影,更是显得凉爽宜人。慕毓芫携着谢宜华走近,顺手拉下一挂竹枝,回头笑道:“等会到里面坐着,又清新又凉快,咱俩慢慢说着话,再拿棋来下两局。”
谢宜华含笑点头,上前扶着她道:“娘娘,当心脚下台阶。”
慕毓芫吩咐宫人取棋盒,想了想又笑道:“记得这里养着好些锦鸡,其中有两只孔雀雉颜色甚好,那尾羽碧盈盈的,比上好的祖母绿还要漂亮。反正平时不常来,眼下又还得等一会,咱们先到后面去。”
谢宜华自然应允,二人走到后院却吓了一跳。锦鸡倒是养有不少,不过迎面两只孔雀雉却有些狼狈,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故,原本纤长的尾羽竟被绞得光秃秃的。底下宫人不期见到二人,赶紧跑上来请安,结结巴巴道:“给皇,皇贵妃娘娘”
“怎么回事?”慕毓芫有些不悦,更多的却是诧异,“你们专门看着锦鸡,怎会弄成这样?平时这里少有人来,你们便不上心么?”
底下宫人皆不敢抬头,领事的战战兢兢回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昨儿七皇子殿下过来玩耍,瞧着孔雀雉的羽毛好看,所以”
“这孩子,越发没法没天!”慕毓芫有些动气,正要吩咐宫人去寻,却见七皇子一溜小跑过来,嘴里嚷嚷道:“母妃你看,父皇赏我的迦南沉香串珠!”
“祉儿,你把孔雀雉都绞了?”谢宜华忍着笑意,故意问道。
“孔雀雉?”七皇子探头看了看,像是发觉到慕毓芫生气,脚下便有些迟疑,挠了挠头道:“什么孔雀雉?我不知道”说着转身便跑,慌得宫人赶紧去追。
谢宜华在旁边直笑,拉住慕毓芫道:“娘娘,当心吓得祉儿摔了。”
“你倒好,还给他递消息。”慕毓芫笑斥了一句,又道:“平日皇上总惯着他,任由他的性子胡来,今天非要好生教训一下。”
谢宜华一行笑,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