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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俞幼安领着医官赶来。隔着纱帘诊了一回脉,起身回道:“启禀娘娘,贵妃娘娘只是稍稍受热,身子并无不妥,只需在荫凉处休息一会就好。”
文绣脸色大窘,掩饰道:“怎么会无碍呢?你再诊诊。”
俞幼安不慌不忙将药箱合拢,平和笑道:“的确无碍,再诊也是一样。难道,你还盼着贵妃娘娘有事不成?”一语问得文绣无话,只得低头不言。
“没事就好。”慕毓芫将他摒退,走到榻前瞧了瞧,轻声问道:“贵妃妹妹,现在觉得好一些没有?贵妃妹妹?”朱贵妃紧紧闭着眼睛,只是不答。
文绣忙道:“皇贵妃娘娘,想来是娘娘晕过去了。”
“看样子,热得不轻呐。”慕毓芫轻声叹气,自书架上抽了一本旧词下来,拣了边上椅子坐下,“既然这样,本宫又怎么能放心的下?还是在这里坐着,等贵妃妹妹醒过来再说罢。”
其间,慕毓芫又询问了几次,朱贵妃都只是装睡。一直挨到天色将黑,大约是静躺着太过难受,朱贵妃终于忍不住开口,睁眼唤道:“文绣,快去端一盏茶来。”
慕毓芫手中放下书卷,笑道:“贵妃妹妹,身上好些了么?”
朱贵妃含混答道:“嗯,好一些了。”
“那可不行,还是多躺一会罢。”慕毓芫故作认真,拣了一块小点心吃着,也不问朱贵妃饿不饿,又拿起书卷翻起来。
朱贵妃端茶大口饮了几下,只得又静静躺了一会。过了半日,见慕毓芫仍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实在是忍耐不住,自己下榻道:“不躺了,嫔妾先回宫去了。”
慕毓芫又问:“身上可好了?若是不舒服就再躺一会。”
朱贵妃极是无奈,只得答道:“已经好了。”
“当真?”
“是,嫔妾没事!”
“看来,是真的大好了。”慕毓芫松了一口气似的,随手将书撂下,“既然贵妃妹妹都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本宫也就放心了。”她这才慢慢看向文绣,冷声吩咐道:“扶你们主子回宫,若是回去后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元徵宫词》薄?慕颜 ˇ第二十二章 燕尔ˇ
今年整个夏日里,一直都是闷热少风的天气。椒香殿的小太监早汲了水,各自提桶拾勺,又搬来几人高的长长云梯,小心登上金殿宝顶,一勺勺的往上面泼洒清水。那水带着深井里的寒凉之意,顺着琉璃瓦沟在檐口流下来,滴滴答答的,仿似一场不期而止的宜人新雨。
如此折腾了一会,夏日暑气便消减了许多。七皇子蹲在摇篮边玩耍,因瞧着弟弟正在安然入睡,抬头笑问:“母妃,儿臣小的时候的,也是这样?”他指了指小皇子,“也像小澜这么大一点儿,躺在摇篮里睡觉?”
慕毓芫柔声道:“傻孩子,当然是一样了。”
“母妃,再做一架大点儿的摇篮吧。”
“嗯?”慕毓芫不解其意,因殿堂前清风拂乱鬓角碎发,反手笑抚道:“这一架足够小澜用到周岁,好端端的,要那么多摇篮来做什么?”
七皇子站起身来,笑着比划道:“让人照着儿臣的身量,做个一般大小的,儿臣要跟小澜躺在一块儿,也让母妃哄着睡觉。”
“呵,又说些胡闹的话。”慕毓芫笑斥了一句,自己也是忍俊不禁,回头看见吴连贵在廊子口侯立,因问:“有什么事?说罢。”
“启禀娘娘,寿王殿外求见。”
上月二十六,乃是二皇子十六生辰。按照燕朝礼制,皇子年满十六则授予王礼,另有新筑王府举行皇子大婚,以此宣告业已成年。明帝亲自择了一个“寿”字,暗喻“福寿平安”之意,因是皇长子受封,整个行册礼亦办得格外热闹。而即将大婚迎娶的的寿王妃,乃是太傅梁宗敏侄孙女。梁氏品性恭良、温婉贤淑,在京中颇有佳名,还是经由皇贵妃亲自撮合,最后才促成这一段佳偶良缘。
慕毓芫猜度着寿王其意,大约是来言谢的,因而赐坐时笑道:“早些时候,寅瑞你常来泛秀宫玩的,如今长大反倒生疏起来,也不怎么过来了。”
寿王着一身赭色缂金丝四爪蟒袍,因身量微福,看起来颇为敦厚亲和,欠了欠身才道:“慕母妃多心了,儿臣心里还是和从前一样,记挂着弟弟妹妹们,岂有无故生疏的道理?只是听说慕母妃琐事操劳,不敢轻易前来打扰。”
七皇子上前扯了扯,悄声问道:“二哥,上次答应给我的东西呢?”
“当然已经弄好了。”寿王抬头瞧了瞧,像是怕被慕毓芫听见似的,将七皇子拉近些,贴耳低声笑道:“先去玩罢,回头就让人送过来。”
“祉儿,你又乱要什么东西?”慕毓芫瞧他二人神神秘秘,不由问了一句。因见七皇子急急使眼色,更是好笑,乃对寿王道:“寅瑞你别理会他,小孩子总是爱胡闹。”
寿王笑道:“没什么,只是一件玩物而已。”
“二哥”七皇子围着寿王绕了一圈,笑问:“二哥,你为什么是寿王?”见寿王一脸不解,自个儿抿嘴笑了一会,“二哥看起来一点都不瘦,还不如叫胖王呢。”
“你这孩子!”慕毓芫将他拉回身边,拍了两下,“在哥哥面前,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都是平时惯得你,快给你二哥赔个不是。”
寿王忙道:“没事,不过说笑着玩儿。”
慕毓芫让七皇子道了歉,撵他到偏殿去玩耍,摇头笑道:“祉儿这孩子,自小就出奇的淘气,若论稳重懂事,倒真该跟你这个哥哥学一学。”
“七弟性子无忌,儿臣也很羡慕。”寿王笑着应了一句,看了看身后的东西,“前些日子,慕母妃没少为儿臣的婚事操心,心中甚是不安,所以特备了些消夏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稀奇难得的,只留着打赏下人罢。”
“你有这份心,自然都是好的。”慕毓芫招手让人收起来,因寿王已经成年,不便久留,因此随意闲话几句,又道:“明天是你大婚的日子,诸事繁忙。还是等你那边先忙完,什么时候得空,再带着王妃来说说话。”
“是,不叨扰慕母妃了。”寿王欠身站起来,行礼告退。
寿王自上月搬出去后,一直忙碌,加上近几日筹办着大婚事宜,更是少有入宫。因此熹妃见了他,显得分外高兴,忙拉到身边坐下道:“如今你也搬出去住,你姐姐也在外头,只丢下我一个人,在宫里冷冷清清的过日子。”
寿王亲自端了茶过去,由得熹妃抚着自己的头,过了半日才道:“母妃别说这般伤感的话,儿臣如今还不是在京中,并没有去外省,得空定然常回宫里来。”
安和公主也在旁边,劝道:“正是,都说母妃不用担心。”
“罢了。”熹妃因着安和公主早嫁,不免更偏疼寿王一些,嘴里抱怨道:“你原先不也这么说,结果自从嫁了人,也就只顾的上自家跟前儿了。”
安和公主又气又笑,“母妃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跟自己的女婿吃醋么?”
一语说的熹妃也笑了,寿王夹在中间笑道:“母妃,姐姐毕竟是女儿家,时常出门总是不大方便,儿臣可是不一样。得空母妃向父皇请个旨,到儿臣的王府上住一段,再叫上姐姐、姐夫,一块儿聚一聚可好?”
“我能说不好么?”熹妃虽然发牢骚,但见一双儿女都已长大成人,又齐齐聚在膝前承欢,到底还是欢喜满意的。闲话了几句家常,又抚着寿王道:“上次封王大礼甚隆重,听说你那王妃也还不错,能够如此,你父皇还算是有点良心。今后多替你父皇办些事,多立一些功劳,把那些毛孩子都比下去”
“母妃”安和公主蹙眉打断她,挥退殿内的宫人道:“母妃,你别去教哄着寅瑞乱来,净做一些授人话柄的事。且不说父皇最疼的是老七,便是老三也快封王,另外还是老八、老九、小十二,今后也难保不会再添人。咱们如今的境况,能拿什么去跟别人争?你让寅瑞处处去争风头,可不是自找祸事么。”
熹妃听了不乐意,冷笑道:“一样是皇上的亲生儿子,难道她们的便要高贵些?再说,也没有谁是皇后嫡出,凭什么就争不得?你既然嫁了人,就少管一些宫里闲事。”
安和公主气得怔住,顿了一会才道:“若不是关系母妃和寅瑞,别人哪怕是闹翻了天,又与我何干?母妃总是这么不听劝,一味的由着自己性子来。”
寿王见惯母亲和姐姐的争吵,赶忙劝道:“算了,你们都是为了我好。”
熹妃仍是不服气,拿眼看着面前的女儿,气呼呼道:“我让寅瑞多上进一些,有什么不对?你可倒好,整日里就知道惦记别人。那老七再伶俐,也不是你的亲弟弟,你反倒向着他说话?皇贵妃给你一点小恩小惠,就连门头都找不着了。”
“哎”安和公主反倒叹气,也不理论熹妃的气话,平缓了一会,“母妃,你让寅瑞上进当然没错,可那些太过的念头,还是少想一些的好。母妃也知父皇的性子,既然心意不在弟弟身上,寅瑞若太急功近利,将来是决计捞不着好处的。”
寿王见熹妃不能反驳,也顺着话道:“母妃,姐姐说的不错。”
安和公主眸色深邃,接着往下续道:“不是女儿不愿意去争,私心帮着别人,可是也总得看清情势,凡事都要量力而行。且不说云、慕两家如何权重,也不说父皇如何恩宠慕母妃,单是朱贵妃一门,也不是咱们比得过的,何必明做别人的眼中钉呢?父皇若喜欢寅瑞做贤王,那么就先做一个贤王好了。”
“又提那朱贵妃做什么?”熹妃被儿女们说得无话,反倒转了气向,“一提起那小狐狸精,我就”像是怒不可遏,不由揉了揉胸口,“若说皇后和皇贵妃,到底还有些大家子气度,纵使再不好,面上情总还有几分。可你们瞧那朱贵妃,仗着自己年轻,整日里都是张牙舞爪,哪有把你们母妃放在眼里?!”说到最后,不免稍稍哽咽起来。
安和公主却是轻笑,悠悠然道:“萱妃以前不也一样么,慢慢来罢。”
到了次日,京城中自然是热闹非凡。明帝领着熹妃一并出宫,御驾亲临寿王府,与前来贺喜的群臣同乐,也算是当着天下人给寿王长脸。因妃子们不得随意出宫,宫中也设有相应喜宴,一时众人皆已赶到,莺莺燕燕们齐聚在御花园内。不过皇帝不在场,嫔妃们少了争奇斗艳的兴致,只是三三两两一处,各自说着闲话取乐。
慕毓芫身子渐好,按礼出来照应着宴席局面。谢宜华相陪在侧,一身浅黄色银泥飞云纹绢纱宫裳,少有的明快爽透,清声笑道:“嫔妾瞧着娘娘的脸色,比从前还红润些许,想来是身子已经大好了。”
慕毓芫朝她一笑,“哪有什么红润不红润的?不过此时正晌午,日头晒得人头晕脑胀的,脸上也跟着发红罢了。”
惠妃正在低头剥着葡萄,撕开紫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