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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你养这么多女人,也不嫌聒噪的慌?”云琅甚是不耐烦,看着那精巧的合欢那合欢刀,又抽出来摆弄,“每天都有这等闲情,多少正经的大事都做完了。”
“养一个女人,跟十个女人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多花点银子罢了。”慕毓藻躺在太师椅上轻轻晃悠,揉了揉太阳穴,“你还不赶紧去?办完事就早点回来,路上别被姑娘耽误了。”
“我可不是你!”云琅惊鸿一跃跳上墙头,又撂下一句,“你且等我回来,定叫你刮目相看。”就听花墙那边有人大叫了一声,一个仆妇慌慌张张跑过来,“刚才那个是云少爷罢?怎么好好的有门不走,翻到墙上去做什么。”
有风乍起,吹得几片树叶飘下来,慕毓藻笑着掸了掸,“没事,小孩子胡闹,你们都下去罢。”说罢,继续合眼摇晃。
第十七章 湖州
去往庆都的官路上,两辆马车不急不徐的前进着,路边新树粗细不一,枝叶却是绿油油的生机繁茂。田地里,到处都是农夫猫着腰在忙活,放眼望去满目皆是金黄,四周都洋溢着收获的喜悦。田埂上尽是零星的无名小野花,粉黄、浅紫、淡红,迎着风婀娜摇摆着,仿佛田间农家少女的甜美笑脸。
“啊呀,原来外头这么有意思!”乐楹公主原本就生得娇小,再带上脸上一抹女儿憨态,更显稚气,看了半日转回头,“好皇嫂,多亏你在皇兄面前替我说话,不然这次去庆都玩,哪里会有我的份?”
“玩?”慕毓芫摇头一笑,终究是天真烂漫的少女,欢喜也是简单。当初皇帝坚持带自己出来,是少有的命令语气,不容反驳,他也有害怕的时候么?
“我知道啦,皇兄查贪官嘛。”
清风不安分的掀起车帘,面对着绿盈盈的田野,慕毓芫也觉十分清爽,几缕发丝在额前游动,含笑拂了拂,“你已经欢喜一整天,还如此有精神呢。”
“那是,毕竟是”乐楹公主突然惊呼,手中湖水蓝湘绣丝绢顺风飞起来,飘飘扬扬朝后面卷去,“呀,我的丝绢儿,来人啊。”
策马紧随在后的是郭宇亮,正好丝绢飘到他的马蹄下,赶紧下马捡起丝绢,紧了几步递上去:“公主,你的丝绢。”
“我不要了!”乐楹公主有些没好气,那丝绢已被马踏皱灰成一团,“你是怎么骑马的?哼,脏兮兮的,这抹布你自己留着吧。”
“敏珊,别发脾气。”
“宸妃娘娘,没事的。”郭宇亮笑了笑,顺手将丝绢别在马鞍上,“公主自幼跟我们一起玩,时常打打闹闹,早就习惯了。”
“你少胡说!”乐楹作势挥拳,又“哼”了一声。
“是是,不说了。”
慕毓芫原本还想劝解两句,但看眼前这对少年男女,一个是任性惯了,一个是受欺负成自然,自己再说话倒是有些多余。海陵王闻声调马过来,看了看他二人,朝乐楹公主说道:“又发什么脾气?老实呆在车里头,一个姑娘家,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你才大我几天,整天就会教训人。”乐楹公主一脸不乐意,反倒委屈起来,“分明是他弄坏了我的丝绢,不要还不行吗?”赌气将车帘一甩,郭宇亮挨得甚近,正好被微摆擦到眼角,不由“啊”了一声。
“宇亮,没事吧?”见郭宇亮摇摇头,海陵王皱眉调转马头,“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不带你出来,就知道添乱。”
乐楹公主当着众人下不了台,索性哭了起来,“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我,我不跟你们去了。”自己走到车门外,嚷道:“停车!我要回去!!”如此大的喧哗,惹得整个队伍都停下来。
明帝从前面马车探出头,问道:“怎么回事?”
“皇上,刚才”事情越发闹大,郭宇亮忙嚷了一句,回头看见委屈挂泪的乐楹公主,一时有些犹豫。
“皇上。”慕毓芫轻轻掀开车帘,将头稍稍偏出去一些,“此时正午炎热,还是先赶路到湖州再说罢。”说着将乐楹公主拉回马车,又对郭宇亮说道:“去跟皇上说,乐楹公主有些受暑,抓紧赶路就是。”
“皇兄他,没说什么吧。”
“呵,这会又害怕了?”慕毓芫取过牛皮水壶,又从隔板下取出玉茭杯,将紫绡纱绢浸得湿润,“先把脸搽一搽,别哭了。”
“嗯。”乐楹公主应声点头,歪倚在一旁。
石板官道略微不平,马车在零乱的“得得”声中前进,摇摇晃晃中,慕毓芫只觉一路漫漫看不到头,倚在锦绣红线金角靠背上,渐生困顿。两人都没再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车窗外有嘈杂之声,“砰”的一声,马车突然强行停下。
“怎么了?疼死我了。”乐楹公主“哎唷”一声,揉着头坐起来。
车外气氛有些静默,慕毓芫觉察出有些不对劲,忙回头摆手噤声,掀起车帘从细缝里往外看去。只见前面站着十来个手持钢刀的人,身上衣衫褴褛,头上却统一扎着鲜艳的赤色头巾,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头。为首的一个生的五大三粗,扯着嗓子嚷道:“识相的,就赶紧把银子交出来!大爷一高兴,就放你们过去!”
此次庆都一行,并不是公开的皇帝出游。孙恪靖统领御林军分布小路上,紧随皇帝车马的,就只有海陵王、郭宇亮等人。他二人都是俊秀少年,又年轻,想是被人误以为富家子弟,准备劫持发一点小财。
“听见没有!大爷手上的刀”那人“嘿嘿”咧嘴一笑,转而吼道:“可不是吃素的!”见海陵王等人不理会,越发着急,“再不说话,爷可要动手了!”他越吼的凶,反越显得没底气,喽啰们更是畏缩怯怯。
海陵王冷笑一声,不屑道:“不说话,你又能如何?”
那人不料碰了个大钉子南,一时愣住,旁边的人小声说道:“崔老大,他们是不是走镖的啊?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放屁!走镖的难道爷就怕了?”
“拿了赶紧滚!”海陵王挑了挑眉,扔了几锭银子在地上。
“你以为,几个小钱就能把爷打发了?”那崔老大被激反硬气起来,朝身后众人挥刀道:“去,把那个姑娘也给我抢了!”
乐楹公主正在看热闹,吓得赶紧缩回车内,只听郭宇亮喝了一声,长枪横扫,顿时将五、六个人掼在地上。跟随护驾的侍卫包围过来,长绳一圈,便将几个胆大妄为的家伙锁成一团。那崔老大见属下被围困,几名少年又是武艺高强,吓得面如土色,转身拔腿,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海陵王一剑封住他咽喉,冷声喝道:“找死!还想跑?”
“放肆!”明帝掀开车帘站出来,郭宇亮赶忙跑过去,“几个乌烟瘴气的流民,也制服不了么?赶紧打发了,尽早赶到湖州城。”
“是。”郭宇亮垂首领训,不住点头。
时值夏季,进入湖州城一片灯火交错。几家大酒楼仍很是热闹,人声鼎沸、彼此叠嚷,连说话都要提高嗓门才行。虽比不上京城繁华,却也有几分富足之地的味道。慕毓芫正在往沿街看去,卖冰糖葫芦的、臭豆腐、捏面人,对于久居宫闱的她来说,别有一番新鲜情趣。
当夜宿在客栈涵晶馆,暗灰长石墙角,素白普通墙面,顶上是最常见青蓝通烧弧形瓦,窗格也只是简单十字错分。慕毓芫说此处幽静,又赞庭院几抱碧桂树长的好,明帝再无二话,立时吩咐安排六间上房。
“六间?”王伏顺有些疑惑,小声问道。
“夫人身子不适,需要清净。”明帝声音平静若水,将目光投在慕毓芫脸上,象是是在等待着什么,流连片刻道:“给夫人,单独开一间客房。”
慕毓芫不言,缓缓别过身去。
阁楼下,积年碧桂树绿得滴水。再远些,再高些,是半弯皎皎明月,周围繁星一闪一闪,好似会说话一般。清凉月华化做一抹薄雾,湖州城内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沾染上极淡的莹莹之辉。
“宓儿。”明帝微眯双目,双后背负于身后,似乎浑然忘记方才之事,正在享受着轻柔的夜风,“喜欢这碧桂树?等回宫后,朕让人在椒香殿种几棵。”
“不”
一顿呜呜咽咽好似鬼哭狼嚎,打断二人说话。白天被抓起来的那起流民,正在放声哀号,海陵王从里面出来,朝下喝斥道:“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点!”转头瞧见明帝和慕毓芫,一扭头又钻了回去。
“晚上露气太重,陪你进去罢。”明帝笑容不见动摇,不容慕毓芫躲闪,上前替她紧了紧披风,又朝王伏顺斥道:“赶紧去把那些人嘴堵上,还让不让人安生?顺便查一查,究竟是何来历?”
屋里点了一盏双罩红蜡灯,透过橘色薄皮纸散出昏融柔光。慕毓芫走向高台,欲要再取一盏点上,明帝却道:“不用点灯了,朕坐一会就回去。”
“皇上,要喝茶么?”
“不!”
慕毓芫一怔,甚是不解。
“朕只是在想,这个不字”明帝嘴角勾出一抹浅淡笑意,欣赏着那一瞬间的惊讶,“你还要说多久?”
慕毓芫起身欲走,那目光似针芒一般刺人。
“难得,你也会生气。”明帝象是存心挑衅,挡在她的面前阻断退路,“你不讨好朕也罢了,竟连生气也不愿意?朕的心意,你就只会说一个不字?”
“臣妾不敢。”
“不敢?”明帝声音蕴着火气,好似要燃烧出来一般,屋内温度也有些升高,坐下来静了片刻,“朕说什么你都听?那好,唤一声朕的名字,你知道的。”
不过,只是个名字而已。慕毓芫试图说服自己,可是却有气流涌上心头,稍一松懈,便哽咽在喉头,不能再开口。
“算了。”明帝静默片刻,双臂缓缓环过来,“是朕太心急了。”
慕毓芫被锁在那稳厚胸膛上,不能动弹,闻到陌生男子的气息,甚至能听到轻微的心跳声,令人不安。他并没有为难自己,处处体贴、处处关怀,到底是为何难过?是因为他越是好,便越发思念另一个人?是了,那些温柔关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一次又一次拒绝,彼此更觉累了。
“臣妾”慕毓芫轻轻开了口,想要把心思都讲清楚,抬头却迎上明帝心疼的眼光,微作迟疑,底下的话便没有说出来。
明帝一点点松开双手,目光似能洞穿他人。
“时辰不早,臣妾送皇上回去安歇。”
“不用。”明帝眼中投影着晃动烛光,声音恢复平静,“湖州沿河风光秀美,明天一早,我们摒弃车马改坐画舫,顺着水路赶往庆都。既可以观赏沿途风光,又可以省却车马劳顿,不失为一件美事。朕自己回去,你早些安歇罢。”
看着明帝走出门去,慕毓芫乏力的走到妆台前,在桃凳上坐下,泛黄铜镜内是青春鲜妍的容颜,却少一点生机之色。双痕轻手轻脚走进来,小声问道:“小姐,是去铺床安歇?还是再坐一会?”
“铺床罢,你过来跟我同睡。”
明月如钩,清辉似水,清风带着凉意吹进来,卷得薄帷软帐摇曳不定。二人静静躺了一会,双痕望着月亮出神,“从前小姐没出阁,咱们也是这般同睡,中秋的时候还一起看月亮呢。”言语间大是怀念,突然裹着衣衫翻身下床,回头一笑,“小姐,不如今天也打开窗户,看一会月亮吧。”
慕毓芫不料她真跑下去,只好点了点头。
“这月亮还是从前一样,只是天色好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