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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也说了,多禄多半是收受重金,可是杜氏入狱良久,她到哪里去找东西送人?如果没有猜错,这很可能是杜守谦的意思。”
“杜丞相?”
“不管怎么说,杜氏与杜守谦都有父女亲情。”慕毓芫轻声叹息,略有唏嘘,“杜守谦知道我厌恶于她,担心倘使皇上有个意外,我自然不会放过杜氏,所以想赶在眼前时机尽力一搏。他们个个都不顾皇上死活,病中也来絮烦,还敢胡诌皇上不念旧情,皇上他能不生气么?”
“娘娘,先别生气。”
“我何尝又想生气?”慕毓芫拿起杯盏,先兑了点花露自己喝了,“从前嫔妃里面计较不休,还说是各有各的立场。可是,你瞧这些皇上跟前的人,平时看起来个个都是忠臣良子,还不是一样私心算计?如今我才知道,为何皇上总没几个畅快之时,整天被身边人盘算着,真是由不得人不动气。”
双痕将木樨花露放好,跟随入内,“娘娘进去吧,皇上那边该等急了。”
如同齐王的事一样,不论是不是自己下的令,别人总会疑心自己,想来杜守谦也是私下担心。方才多禄请示旨意,应是怕杜守谦怨他办事不利,假使求得手谕,就可以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慕毓芫想到此处仍是恼火,暂且隐忍不发,“皇上心情不好,你们都在外面侯着罢。”双痕闻言止了步,招呼众人退散开去。
皇宫内气氛阴沉,一直这样挨过了两个月。
四月十二日,安和公主顺利诞下一子。宫里终于有了件喜庆之事,皇帝病重卧榻已久,听闻喜讯自然高兴,亲自赐名兆庆。另外赏赐了不少东西,熹妃过来谢恩时,皇帝还感慨道:“当初你生寅歆的时候,我们的年纪还小,寅歆生下来也瘦巴巴的,都说是养不活了。谁知道,后来寅歆竟长的很好,如今她自个儿也做了娘亲,时间还真是过得快啊。”
难得皇帝如此亲近,熹妃掌不住盈泪哽咽,只是大喜的日子不便落泪,加上皇帝还在病中,勉强笑道:“原来,皇上还都记得。”顿了顿,又道:“皇上,眼下寅歆还在月子里头,不便出来吹风,下个月就带着兆庆进来谢恩。”
“不着急。”明帝脸上迸出喜色光彩,倚在软枕上笑道:“下个月中,正好是皇贵妃的生辰,到时候叫寅歆进宫来,大家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是。”熹妃嘴角笑容略黯,低头不言。
因为皇帝有旨,说是要给皇贵妃办个热闹的庆生。内务府提前一月便开始预备,除却惯例该有的排场礼仪,另外派人去外省采集各类玉器、屏风、碗盏,以及各色稀有菜品等等。原本皇贵妃并不喜欢如此,但是今年却什么都没有说,由得下面的人忙碌,只说能让皇帝满意就好。随着众人忙碌起来,宫内上下也添上不少喜庆气氛。
到了五月里,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近来皇帝的咳疾愈发严重,身体也很虚弱,已有两、三天没有踏出内殿,这日精神颇为好转,因见庭院外头阳光照眼,便执意要出去走走。皇帝生来性格好强,虽然今时行动已是吃力,却仍旧不允旁人搀扶,摇摇晃晃起身下了榻。慕毓芫挥退身边的人,搭手微笑道:“院子里已经着人放好长椅,臣妾陪着皇上说说话。”
“好。”明帝含笑答应,反转回挽住她的臂膀,仿佛自己并没有生病,仍然可以一如从前保护怀里的女子。因为院内光线明亮强烈,不由微眯双目,“五月了,正是榴花照眼的时候,几天没见,花儿都开得这么好了。”
泛秀宫内广植花草树木,春有海棠、蔷薇,夏有榴花、锦葵、朱蓼,秋有玉槐、金桂、御菊,冬有腊梅、水仙,一年四季少有无花可赏之时。此时榴花正当季节,侧廊下种有两棵积年的石榴树,枝叶繁茂、盈翠欲流,满数碧叶间点以无数殷红榴花,红绿相映的煞是喜人。
帝妃二人坐在树下阴凉处,宫人们早已退得干干净净,只闻树梢枝叶被清风掠动出的“咝咝”声,四下里极为安宁静谧。树影斑驳落在明帝的脸上,兼之周遭大片殷红花朵映衬,将病中的苍白虚弱掩去不少,看上去似有回转之色。
“再有几日,就是你的生辰。”明帝目光温柔,轻轻抚着慕毓芫腰际的散发,让发丝自指间一遍遍滑过,轻声叹道:“这或许,是朕陪你过的最后一次了。”
“不会的”慕毓芫执拗的否定,却忍不住垂泪。
“咳,咳”明帝又捂嘴咳嗽起来,树梢花枝似乎也受到震动,在清风掠动下沙沙作响,殷红胜血的花瓣纷纷落下。有几片落在了皇帝胸口上,伸手掸了掸,忽然望着自己掌心一怔,转瞬悄悄握拳挪开。
“皇上,胸口疼得厉害么?”
明帝微笑摇头,伸出左手将慕毓芫揽在胸前,不让她正面对着自己,在耳畔轻声笑道:“别动,朕想这样抱抱你”在慕毓芫低头俯身的一刹那,泪水盈上了皇帝的眼眶,声音却是一如往常,又轻又柔,“宓儿,你从前恨过朕么?”
“恨过。”
“朕知道,是因为那件事情。”明帝的声音很平静,并无半分起伏,“本来以为可以瞒你一生一世,可是阴差阳错,不曾料想,最后竟会是今天的格局。可是,即便后来因果循环,使得朕今日先你而去,朕也并不后悔过。不管是你的爱也好,恨也好,如今全都是属于朕的,这样就已经很好,让你永远都忘不了朕。否则的话,你的人生和朕没有半分关系,活得再长又有什么意义?”
“臣妾恨过。”慕毓芫轻声喃喃,“只是如今,臣妾却恨不得跟皇上一起去了。”
“呵”明帝笑得微微喘气,用力搂紧了怀中的女子,“朕不让你跟着去,而是要罚你,罚你牵挂一生一世,朕可真是幸运”
“旻旸”
“你看,多亏朕走在你的前面,来不及看你变老,不然朕可保不准变了心呢。”明帝流泪笑着,轻轻捧起慕毓芫的脸庞,“让朕再仔细的看看你,记得牢些,免得奈何桥上喝了孟婆汤,就不记得你的样子了。”
慕毓芫看着皇帝深邃的眼睛,里面投出清澈的人影,那是泪流满面的自己,身后一树石榴花缤纷落下,恍若一场艳丽迷人的花瓣细雨。有零星的花瓣飘下,落在皇帝苍白的脸上,仿似自皮肤下里沁出来的鲜血,让人看得眼睛刺痛。清风徐徐不断,摇曳着树梢纤细的枝条,周遭的花瓣也渐落渐多,连地面也被映成一地哭泣血红。
“宓儿,朕要你答应一件事。”
“嗯”慕毓芫心中一阵阵绞痛,哽咽的难以言语。
“朕命人在皇陵之西修筑陵墓,历经四年有余,如今已经悉数完工,朕亲自赐名为永生陵”明帝的目光带着无限眷恋,像是有些痴了,傻了,就那么目不转睛的凝望着,“朕要你答应,死后一定要与朕合葬。如若不然,朕就永在奈何桥上等待,绝不转生”
“会的,必不相忘”泪水模糊了慕毓芫的双眸,热泪滚滚而出,一滴滴跌在皇帝的胸膛上,也一点一点掏空了她的心房。她痛哭着俯在皇帝胸前,薄得几近透明的绡纱广袖随风盈动,恍似在榴花树下翩翩翻飞的彩蝶,正在绝望的迎风起舞
“宓儿”明帝的眸光逐渐朦胧,声音若有若无,“假如,朕不是皇帝之尊的话,你是否愿意抛开万般杂念,从新再来一次”
“来生”她轻吐答案,追随那一缕亡魂飘然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此完结,还有个小小尾声。
尾声《元徵宫词》薄·慕颜 ˇ尾声ˇ
延禧十五年五月初八,明帝因病无治,驾崩于泛秀宫中,年三十九岁,葬于皇陵之西长生陵。今有皇贵妃慕氏诞育之皇九子,年十岁,先时已册为皇太子,群臣上书拥立太子登基,尊号桓帝。慕氏为新帝生母,侍奉先帝身侧十五年余,奉先帝遗旨辅佐幼主理政,尊为仁懿皇太后。
按照宫廷中祖制规矩,先帝薨逝以后,身后所有妃嫔均须迁离东西六宫,转而随着太后统一居住。太后近时身体违和、起居稍怠,不喜旁人打扰,故而暂住懿慈宫后院的弘乐堂,每日在内诵经礼佛。另将太妃们安置在嘉鹤、裕安两堂,每日起居饮食均与太后无二,连每日晨昏定省也一律免除,待遇甚是优厚。
随着新帝大典结束,似乎一切都已经平静下来。
如今尚在丧期之内,故而新帝暂时不需每日早朝,奏折一律由辅臣斟酌出意见,然后交由太后批复处理。慕毓芫合上了最后一本折子,轻轻放好,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略有些阴沉沉的,侧首问道:“双痕,现在是什么时辰?”
“娘娘,已经巳时三刻了。”双痕模糊了称呼,往青瓷花盏里续着碧色凉茶,“早起看了大半天的折子,不如歇一会儿?不然,等会眼睛又该难受起来。”
“嗯。”慕毓芫清浅微笑,心里总是朦朦胧胧的,仿佛有什么事情被遮掩住,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近些时日,自己都在这种似梦似醒的状态中,只有看着折子时,才会稍微清醒些许。此刻放下折子,又有点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了。
双痕问道:“娘娘,出去走走可好?”
“好”
积年的泡桐盛开着满树桐花,花簇繁盛、娇蕊馨香,一簇簇紧密相拥盛放,恍似一幅洁白无暇的厚实花幕。空气里“啪”的一声轻响,细不可闻,一朵桐花跌落在慕毓芫的肩头,轻悄拈了起来,阖目嗅着那花蒂深处的丝丝甜香。双痕在旁边支应小几,放上茶水,然后将修尾长椅搬正,方道:“娘娘,坐着赏花儿罢。”
慕毓芫静坐在桐花树荫下,端起小几上的茶盏,无意识的轻轻划弄茶盖,发出单调枯燥的轻微的刺声。月子门洞后有人声传来,窸窸窣窣的,像是一行人走得甚急,小太监尖锐的嗓音喊道:“皇上,皇上你慢着些走”
“皇上?!”慕毓芫豁然站了起来,很是失态,然而刚往前走了两步便顿住,怔怔看着前面,脸上笑容悉数退散。
“母后”桓帝疑惑的打量着,上前行礼,“儿子刚从太傅那边过来,太傅说,身为人君也当尽孝,近日应该多陪母后一些。”
“原来,是佑綦啊”慕毓芫轻声喃喃,根本没听清皇帝说了什么。她微笑着慢慢转过身子,只听“哐当”一声,手上的茶水打翻洒了一地,却是毫无察觉,只是忍着满眶欲出的热泪,缓缓步上连廊台阶。
“母后”桓帝绕过地上的碎瓷片,疾步追了上来。
慕毓芫回头微笑,抚了抚他的脸,“没事。”话虽这么说,身上却忽然失了力气,缓缓蹲身下来,搂着桓帝无声流泪,“母后有点累了,想倚着佑綦一会儿。”
“那,儿子陪着母后。”桓帝毕竟还是小孩子,有点手足无措,双手放在慕毓芫的肩头,不知如何去安慰自己的母亲。
是了,都已经是太后了。
从来没有如此恨过一个人,也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像是刻到了骨头里,溶进了血液里,身体发肤都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