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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琅脸上泛出痛苦神色,“姐姐,我对不起宇亮”
慕毓芫也是叹气,沉默片刻方道:“他既然因救你而死,你就更应该明白自己背负的责任,好好养伤回到战场,才算是对得起宇亮。”
云琅默然,颤声道:“是”
屋子里便陷入静水般的沉默,慕毓芫看了看旁边抽噎的乐楹公主,半是委屈,半是焦急,再看云琅情绪也是起伏不定,因此叹道:“敏珊,快别哭了。云琅身上有伤,再者郭宇亮亡故”
“宇亮死了?”乐楹公主一惊,倒是止住了哭声,“他不是受伤?他没有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
慕毓芫简略说了一遍,跳过沐以蓝不提,又道:“你们自幼一块儿长大,要是心里难过”顿了顿,稍缓气息,“云琅心里很内疚,现在状态不大好,也不知郭家那边怎么伤心呢。”
“宇亮”乐楹公主有些发怔,失去素日任性。
慕毓芫惦记着云琅的伤,又担心郭家那边情况,因此便想唤人进来照料着,却见吴连贵急急忙忙赶进来,不由蹙眉道:“什么事?进来说话。”
吴连贵略微行礼,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宫中突然有急事,召驾速回!”
听他语气紧迫不比寻常,慕毓芫十分吃惊,忙起身对乐楹公主道:“敏珊,我不便多在宫外呆着,现有要紧事回去,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却来不及细说,只握了握她的手,便领着吴连贵匆忙离去。
第四十三章 枉生花
“皇后娘娘的病,到底什么程度了?”
“奴才不敢妄言。”吴连贵紧跟在后面,猫着腰悄声回道:“听太医的意思,此病乃是数年累积沉疴,指望能熬过这个冬天就没事了。”
“什么?!”慕毓芫倒抽一口凉气,扑面而来的寒风象把锐利的尖刀,刮的人肌肤生疼,“这个冬天?眼下都已近腊月,哪里还有什么冬天?近些日子皇后那边总不让本宫请安,没想到短短半个月竟然病重如此。”
“娘娘,娘娘还要等么?”吴连贵走得近些,细细说道:“娘娘固然是担心皇后娘娘的身体,可也要爱惜自己才是,眼下生产完还不到两月余,哪里经得起腊月里头的冰刀子风”
“没事,且再等等。”慕毓芫抱着紫金手炉站在连廊台阶口,脚下已铺满寸许厚的积雪,明晃晃光线反射上来直刺眼眸,今冬仿佛格外寒冷些。
“要是永远不长大,那该多好?”
“为什么?”
“因为娘亲说过,我们长大就要嫁人了。”杏黄色的小裘衣精致华贵,映衬得朱家二小姐愈加文静大方,不疾不徐分析道:“要是我们都出嫁的话,比如象大姐那样嫁到外省去,你和我都不在一个地方,再想见面可就难了。”
“那有什么关系。”花圃中的腊梅花开成一簇簇嫩黄,沿上坐着粉雕玉琢的慕家四小姐,前后摇晃着脚上的孔雀羽小绣鞋,诘诘笑道:“那我们就嫁到一起,你先嫁给哥哥,我再嫁给弟弟,不还是天天见面了?那样比现在两府来往还要相近,天天都可以在一起呢。”
“嘻嘻,小不点想着要嫁人,不害臊”
“哼,明明是你先说的”
仁启二十四年,景帝长子旻旸册为端王,于元徵城北门外新造府邸一座。同年举行王子大婚,英亲王妃乃肃毅公朱家二小姐,年十四,闺名佩缜。王妃聪颖敏慧、年少持重,婚后数年亦未闻夫妇不睦,人多谓王妃有益夫匡助之德。
“要是永远不长大,那该多好?”慕毓芫的身形倚栏微震,莫名酸楚自身体内涌出来,反而激出一抹苦笑苍天果然让你我分别嫁给兄弟可为什么还有后面的这出闹剧?同晖皇后和英亲王妃可以珍重往日情谊,只是今日的皇后和宸妃却该如何相处,情何以堪?!
“娘娘,站得太久了。”慕毓芫被身后声音拉回现实,面前纷扬的细碎雪花无休止飘落着,伸出手去接住,却因手炉上捎带的温度而融化成水。空气里微闻一声叹息,细小的几乎要淹没在落雪声之下,“嗯,知道了。吴连贵你先去知会一声,若是皇后执意不肯相见,那本宫就一直等候下去。”
少时,只见文绣领着人出来,“皇后娘娘有旨,召宸妃晋见。”
即使慕毓芫早有心理准备,见到皇后惨白如素的脸色仍不禁震惊,那不是肤如凝脂的雪白是毫无血色的病态苍白,“姐姐,你”她唇齿都颤抖着,内心深处生出一种莫名惶恐,哽噎中夹杂着剧烈的疼痛,“到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让我陪在身边?莫非真是因为我诞育祉儿,我不信”
“四丫头,你坐过来些”一声儿时称呼几乎让慕毓芫盈泪,皇后无力的抬起手臂,温柔微笑道:“本宫现在还好好的,你哭什么?你既然执意要来,那就听本宫把话说完,别哭了。”
“本宫的病并非三两日,只是如今”皇后双眸中神色柔和,象是被从前诸多往事包围,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如今终于可以放心歇息,想着只觉得十分安心,所以妹妹你不要哭,今后咱们两家就都指望着你了。你自幼聪慧在本宫之上,遇事也干脆果断,皇上他也”
“姐姐,我没有”慕毓芫张了张嘴,却是再说不下去。
“咳咳本宫知道你没有魅惑皇上。”皇后倚着玉茜色绣枕咳嗽着,指间用力握紧慕毓芫的手,接着缓缓说道:“不怕你伤心,你和先帝的恩爱谁人不知?同晖皇后岂会稀罕宸妃的头衔,岂会奢望在三千宠爱中分得头一杯羹?如同本宫放心不下朱家和佩柔,你为着慕家再次踏入这宫墙之内,终究是无法狠心下的不得已。”慕毓芫掩着嘴唇不说话,眼角一滴清泪跌落在皇后的手上,象烙铁一般灼伤彼此。
“皇上他敬我重我,却从不曾象对你一样宠爱呵护过。”皇后仿佛说着一件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浅淡的笑容挂在嘴角,“本宫此生便是被贤惠名声给耽误,竟从不敢有吃醋任性的念头,现在还真有些后悔呢。”
“别说了”皇后越是微笑,慕毓芫就越是心痛。
“不,你听我说完。”皇后像是素来文静的孩子陡然任性起来,勉力撑出笑容越发显得凄凉,“后宫中的女子整日争斗不休,为得就是在皇上心中多占一份位置,可是纵使三千宠爱集一身又如何?呵,她们真的太傻!皇上心中最要紧当然是大燕江山,留给后宫的不过江水一滴,我们也只是水滴中的细虫罢了。”
“比如皇上待你我,不是没有恩情的,只是这恩情可给家门锦绣添花,却未必能够雪中送炭,这些道理说给佩柔她听不懂,纵使懂得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皇后象是临终托付遗孤一般,看着慕毓芫的眼睛认真说道:“妹妹,本宫要你答应,今后不论多苦多难都要撑下去。”
“呵,姐姐你说什么傻话呢。”慕毓芫流空眼泪反不觉得伤痛,唇边的微笑隐含着一丝冰凉,“我这条命死过太多次,早就腻味。”
皇后得到亲口验证松了口气,说话良多不禁微微喘息,云鬓间的发丝也任性的散乱开来,只有眼中晶明的目光依旧清晰,“本宫也不会撒手不管,后宫中的乌烟瘴气打扫干净再交给你,今后可不许偷懒了。”
慕毓芫听她说这话,似乎隐含着什么特别的深意,不由问道:“姐姐,后宫终究是你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手若柔荑”皇后将慕毓芫的手拉起来细看,惋惜道:“可惜这双手终究还是要弄脏的,就让本宫为你和佩柔做一次,也可以安心的去了。”
“姐姐!你到底想做什么?”慕毓芫抽手站起来,隐隐约约猜到某种可能,自身原本就是背负着无穷罪孽,何苦再毁掉他人的干净,“你若是想处置郑嫔和徐贵人,大可不必,万不得已之时我自会出来谋划的。姐姐,你身体虚弱更应该好生休养着,不要再耗费心思在这些人身上。”
“说什么好生休养,本宫还不至于糊涂到这般田地。”皇后敛去笑容,平素恬静柔和的目光陡然深邃复杂,“处置谁都是本宫的事,你不必多嘴,难道你担心本宫会蠢得给你们留下牵连么?”说着瞥了一眼旁边水滴铜漏,合上眼帘道:“退下,本宫该用汤药了。”
窗外白雪纷飞,早已经将朱红的深宫兜成一个银妆世界,冬日是梅花绽放争艳的时节,红梅妖艳、腊梅莹透,在白绒绒的飞雪中怒放更显得绚丽夺目。外面已经是极寒冷的天气,慕毓芫却被殿内的暖炉烘的心绪烦乱,眼下大事接二连三的发生,好不容易把七皇子哄睡着,仍然没有半刻清闲的功夫。
“娘娘,得赶紧想个法子啊。”吴连贵在旁边急得搓手,皱眉道:“要是皇上的圣旨一下,想要再挽回可能难了。唉,云少爷眼下的样子哪里能成亲,这公主下嫁的圣旨可就不是催命”
“呸呸!”双痕在旁边打断道:“这话多不吉利。”
“你们别添乱,容本宫想个妥当点的法子。”慕毓芫手中捻着尺余长的细金箸,漫无目的地拨弄着炉灰,圆圈越转越慢渐至停住,“吴连贵,你赶紧去把乐楹公主请进宫来,就说有云琅的事要跟她说,快去!”
双痕有些不解,小声道:“公主要知道这事不定高兴成啥样,这会叫进来可不是添乱?只怕还求着皇上下日旨呢。”
午后皇帝面带忧色的过来说话,说到皇后近日的病情十分担忧,然而这也非人力所能为之事,彼此都觉得格外沉重。皇帝转了话题,提到打算让云琅和乐楹公主成亲,说是借着大喜事给皇后冲喜。
慕毓芫心知皇帝绝非随口说说,而云琅又犯错在前,只有顺着话锋敷衍,心内早急成一团乱麻。皇帝的口吻绝非商量,这种皇家恩典从不容人驳回,究竟如何才能将变故平息?至少,能拖延一下也是好的。
“启禀宸妃娘娘,乐楹公主驾到!” 慕毓芫朝旁边递了个眼色,自己换个姿势躺的更舒适些,等双痕带着众人退出才柔声唤道:“敏珊,快进来吧。”
“皇嫂,云琅他是不是病重了?”乐楹公主急急忙忙赶进来,见屋子里只留下自己更是紧张,因担心而不自禁拳紧双手,手上的滢绡彩丝绢几乎被揉成一团,几丝银线被折断也没发觉。
“没有的事,大好了。”慕毓芫看着她纯澈的眼光一时失神,赶忙微笑道:“你别太担心,云琅可是练功夫的人,那点轻伤能算得上什么。”见乐楹公主放下心来,又接着说道:“他的脾气不大好,你多担待着些,将来自有给你赔不是的时候。”
乐楹公主立时飞红了脸,点头时带动耳上紫晶坠子摇晃,“云琅是因为受伤才发脾气,我没有放在心上的,皇嫂不用担心。过些日子,我就去求皇兄把他留下来,今后再也不去打仗,也就不会受伤了。”
“敏珊”慕毓芫心内无声叹息,这点少年的纯真还能坚持多久,“本宫还想要问你一句话,你可是真心喜欢云琅的?”
乐楹公主的头转瞬象灌铅似的抬不起来,下巴几乎要贴到胸口上去,脸颊上那抹樱桃红愈加娇艳,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皇嫂,不要再问了。总之,我心里没有别人。”
眼前之事能否避开还得看公主,然而她只是一味娇羞不知其他,慕毓芫不忍心去看那小女儿的模样,错开眼光问道:“那你是愿意嫁给他这个人,还是得到他的心?”
“那当然是”乐楹公主还没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