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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来人!”
三爷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还是没敢轻易下个决断,这便眉头一皱,高声断喝了一嗓子。
“奴才在!”
听得响动,侍候在书房外的书童墨雨自不敢稍有耽搁,赶忙大步行进了书房,抢到了文案前,恭恭敬敬地应诺不迭。
“去,将夫子与李先生都一并请了来。”
三爷没甚废话,直截了当地便下了令。
“喳!”
这一听三爷如此吩咐,墨雨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退出了书房,不多会,又已是陪着陈、李两大谋士转回了书房中。
“夫子,子诚,小王有一事难决,还请二位帮着分析一二,唔,事儿是这样的,今儿个老十三请了晴儿去,说是要托请晴儿关照赵凤诏一案,您二位对此可有甚见教否?”
一番客套的寒暄之后,两大谋士尽皆落了座,而三爷也没多啰唣,开宗明义地便将议事的主题道了出来。
“王爷明鉴,属下以为此案干系非小,贸然插手其中,恐多有碍难,且,以王爷如今之威势,只消徐徐图之,将来自无须忧虑过甚,窃以为万事当以稳妥起见,坐观可也。”
李敏铨显然是不赞成插手此案的,这不,三爷话音方才刚落,他便已是不以为然地给出了坐视不理的建议。
“嗯,子诚所言颇是有理,只是老十三既是开了口,若不有所表示,却恐其心有怨疚,此又当何如之?”
三爷何尝不知此案背景复杂,贸然插手其间,胜负其实难料,得失之间更是不好说之事,只是就这么不作为地放过了拉拢老十三的机会么,三爷又有些不甚甘心,这便沉吟地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窃以为虚应其事便好,以王爷如此之地位,多一十三爷,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有固然佳,没有也自无妨。”
李敏铨自是听得出三爷的心思之所在,不过么,依旧不甚在意,直言不讳地便解释了一番。
呵,这厮未免太小看老十三了!
对于李敏铨的分析,弘晴大体上是同意的,不过么,在对老十三的判断上,弘晴却是有着不同的看法——老十三乃是天家子弟中难得的干才,能力上并不比四爷等人差,比起五爷、十二爷之流则更是强出了老大的一截,但这并不是弘晴重视之所在,此无他,满天下有才干的人多了去了,倒是不差老十三一人,至于其所把握着的军事潜力么,也不是弘晴最为看重的,真正令弘晴欣赏老十三的就一点,那便是忠诚,只消能令其归心,便不虞其有反叛之举措,而这才是弘晴会对插手赵凤诏一案有些兴趣的根本原因之所在,当然了,这等场合下,为避免三爷的猜忌之心,弘晴却是不会出头去反驳李敏铨的论断的,也就只是静静地听着罢了。
“夫子以为如何?”
听得李敏铨这般说法,三爷深以为然之余,拉拢老十三的心意顿时便淡了不老少,不过么,却并未即刻便下个决断,而是又将问题丢给了默然端坐在一旁的陈老夫子。
“小王爷对此案本身可有甚看法么?”
陈老夫子并未回答三爷的问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弘晴,声线淡然地问了一句道。
“夫子明鉴,此案学生也是昨日方才看过了弹章,具体案情如何尚有待厘清,然,依学生看来,此案疑点不少,恐别有蹊跷,应是假案之成分居多。”
弘晴对此案关注虽是不多,可有着多年断案的经验在,自是能看得出山西巡抚苏克济所上的弹章里有着些许难以自言其说处,只是这到底是苏克济疏忽所致,还是虚言掩饰,尚无从判断起,弘晴自是不敢将话说得太死,也就只能是给出了个大概的判断。
“嗯,十三爷与赵申乔之间的旧交是否确有其事?”
陈老夫子并未对弘晴的判断加以置评,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便即又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尚需查验。”
弘晴对老十三的人品虽是信得过,不过么,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回答起陈老夫子的问话来,自也就谨慎得很。
“那依你看,此番若是帮了十三爷,又能否确保其之归心?”
陈老夫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则却依旧不曾有甚点评之言,沉默了片刻之后,又问出了个最关键的问题来。
“若是十三叔与赵申乔的交情不假,应有五成之把握,纵使不能,其也当不致再有投向四叔一方之可能。”
陈老夫子这么个问题问得极为尖锐,弘晴自不敢随便作答,默默地盘算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谨慎地给出了答案,不过么,这么个答案其实并不完整,实际上,若是老十三真会归心的话,也不是归心三爷,而是归心他弘晴,个中区别自是不小,当然了,在三爷登基之前倒是无所谓,可在三爷上了位之后,那就大有不同了的,只是个中之奥妙实不足为外人道哉,弘晴自不可能会傻到去详解上一番的。
“五成么?那倒是不算小了,姑且一试又何妨?”
陈老夫子乃当世绝顶之智者,尽管弘晴并未将话说完整,可他却是一听便知个中之蹊跷,不过么,却并未点破,而是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语调淡然地给出了建议。
“这”
一听陈老夫子的建议与李敏铨截然相反,三爷不由地便是一愣,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听谁的好了。
“王爷须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十三爷者,大才也,若欲用之,须得有常人所不能及之气度也,今,赵凤诏一案虽难,却也未见得不可翻,以小王爷断案之能,大有可为处,然,如何行事却还须得详加斟酌,依老朽之见,先与赵申乔略做接触,再行计较也不迟。”
陈老夫子面色肃然地解释了一番,然则末了却并未建议三爷即刻行动,而是谨慎地提出了先了解案情再做计较的建议。
“嗯,也罢,此事便由晴儿去处置好了,有甚事,回头再行计议。”
三爷想了想,也觉得眼下情形未明,实不合适作出个准确的判断,自也就没再多犹豫,顺势便将事情踢到了弘晴的脚下。
“是,孩儿遵命!”
三爷既是如此吩咐了,弘晴自是不敢轻忽了去,赶忙躬身便应了诺。
第665章 不好管的闲事(二)
崇福寺(今之法源寺),位于宣武门外教子胡同南端东侧,始建于唐贞观十九年,乃是京师最古老之寺庙,七进六院,布局严正,宽阔庞然,因着地处城中之故,香火鼎盛,游人如织,说起来其实算不得太好的休闲去处,尤其对于弘晴这等并不信佛之人来说,那地儿着实是太过噪杂了些,可架不住清涟要去,弘晴也没辙,只能是舍命陪“女子”了的。
“涟儿,一并进去罢。”
今儿个说起来既不逢年又过节,可崇福寺的人还是很多,这才刚下了马车,入眼便见如织的善男信女们在寺门出进进出出,场面乱得很,弘晴的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实在是不想往内里凑了去,只是瞅见身旁的清涟满脸的虔诚状,不进去的话语还真就不好说出口来,也就只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声线平和地招呼了一句道。
“嗯。”
清涟显然是有心事,并未注意到弘晴脸上的无奈之表情,也没甚多的言语,仅仅只是轻吭了一声,便即默默地跟在了弘晴的身旁,由李敏行等数名侍卫以及两名丫鬟陪同着便行进了寺门之中,一路缓行地进了大雄宝殿。
“佛祖在上,小女子在此叩请您保佑我玛法在天之灵,小女子自当”
大殿里人很多,弘晴等人等了好一阵子,方才等到了空位,弘晴不信佛,自是不会上前去跪拜,可清涟却是虔诚得很,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口中呢喃地祈祷着。
唉,这可怜的丫头!
尽管清涟的呢喃很小声,几不可闻,可以弘晴的耳力却是能听得个分明,心中不由地便滚过了一阵怜意,没旁的,清涟一家如今已是被赶出了钮祜禄一族,尽管阿灵阿此举不过是为保全后代而做出的无奈之抉择,可宗族除名却是不折不扣的事实,按规矩,清涟一家是不能再祭祀去岁死了的阿灵阿,甚至连牌位都不许在家中摆放,若不然,真被人检举了去,那便有着不小的祸事,清涟还真就只能借着为佛祖上香的机会好生尽一份孝心的,这等苦楚,弘晴自是可以理解,尽管他不信佛,可还是燃了柱香,无言地礼敬了一回,也算是为阿灵阿在天之灵祈福上一番罢。
“下官叩见王爷。”
弘晴对阿灵阿谈不上有甚好感可言,之所以上香,那不过是看着清涟的面子上罢了,自然不可能有太多的虔诚,上柱香表个心意也就够了,而清涟却兀自跪在佛前祈祷不止,弘晴见状,也没去惊扰清涟,缓步便退到了一旁,脚下方才刚站稳,就见一人已是从旁闪出,一头跪倒在了弘晴的面前。
“嗯?是你?”
弘晴今儿个可是便装出行,却没想到还会被人认了出来,不由地便是一愣,再定睛一看,赫然发现跪在自个儿面前的竟是赵申乔之长子赵熊诏,眉头当即便是一皱。
“下官陪家父前来进香,因琐事暂离,恰巧见王爷在此,冒昧前来,多有打搅了,还请王爷恕罪则个。”
赵熊诏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满脸歉意地解释了一番。
“呵,那倒是巧了,侯赤(赵熊诏的字)不必多礼,且平身罢。”
弘晴此番前来崇福寺完全就是应清涟的要求而来的,说是临时起意也不为过,自是不信赵家父子会是专程来此等自己的,对赵熊诏的解释自也就不会有甚怀疑,这便淡然地笑了笑,声线平和就此叫了起。
“谢王爷隆恩,下官”
赵熊诏之所以斗胆前来搅闹弘晴,自不是一时冲动的结果,而是想着求弘晴出面关照其弟的案子,只是他与弘晴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罢了,求援的话自不免有些难以开口,结巴了好一阵子,都没能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赵尚书眼下何在?”
尽管赵熊诏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可以弘晴的智商,又怎可能不知赵熊诏要说的是甚,不过么,弘晴却是并未出言点破,而是微笑了一下,语气平和地问了一句道。
“回王爷的话,家父在后院净业堂精舍,正与主持澄海大师叙话。”
听得弘晴见问,赵熊诏赶忙收敛了下散乱的心神,一躬身,恭谨地应答道。
“嗯,尔等留在此处,敏行跟本王走一趟,这就去见见赵尚书好了。”
弘晴本来就打算私下与赵申乔接触一下,没旁的,他虽是身在中枢,却尚未有分管部门,无论是公然将赵申乔召到畅春园,还是去户部见其,都易招人闲话,而今么,赵申乔既是到了此处上香,私下一见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的,这便回身朝着一众侍卫们交待了几句,又看了看兀自还在闭目祈祷中的清涟,歉意地笑了笑,旋即便回过了身来,朝着赵熊诏一摆手道:“侯赤且前头带路罢。”
“喳,王爷,您请。”
听得弘晴如此吩咐,赵熊诏眼中的期颐之神色顿时便大起了,但却不敢多啰唣,赶忙一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而后恭谦无比地在前引着路,将弘晴与李敏行带到了后院净业堂精舍处。
“下官赵申乔叩见王爷!”
精舍内,赵申乔正端坐在蒲团上,隔着张几子,与崇福寺主持澄海大师清谈着,冷不丁见弘晴行了进来,眼神中立马便闪过了一丝又惊又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