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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压根儿就没被弘晴的说辞所打动,但见其阴冷地一笑,已是说出了句诛心的话语。
“皇玛法教训得是,然,孙儿实非圣人,心中确是有私,梁绪文虽不过微末之官,但却是我阿玛之门下奴才,瓜田李下,不私亦是私了的,无论如何审,都难免有遭物议,且,圣人亦有云曰:子不言父过,倘若那梁绪文真是贪腐之辈,孙儿处置其固是该当,却不免有投鼠忌器之惑焉,此即是孙儿之私心所在,实不敢欺瞒皇玛法。”
老爷子这话问得寒,饶是弘晴生性胆大,也不禁为之心惊肉跳不已,好在事先便已是做足了功课,应答起来倒也不致乱了分寸,极之坦然地便自承了有私心的存在。
“递上来!”
这一听弘晴如此坦然地自承有私心,老爷子倒是不好再出言挤兑了,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到了底儿,还是不曾发作弘晴,仅仅只是面色不愉地一摆手,寒着声便下了令。
“喳!”
老爷子这么一吩咐,侍立在一旁的李德全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了诺,忙不迭地抢上前去,伸手接过了弘晴手中的折子,一溜烟地转呈到了老爷子的面前。
“尔打算让王掞去主审此案?”
老爷子随手翻看折子,只一看,眼神里立马便掠过了一丝的精芒,不过么,倒是不曾出言评述,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发问了一句道。
嘿,老爷子要上钩了!
尽管老爷子不曾有所评述,可弘晴却是早已料到了老爷子的心里在想些甚,此无他,不过是在怀疑弘晴此举的真实用心之所在罢了——王掞素来坚持要复立胤礽,对三爷乃至弘晴,素无半点好感可言,由其出任主审,断不可能会轻饶了梁绪文,甚至有可能会借题发挥,狠纠此案之根底,以图将大火烧到三爷父子的身上,从这么个意义上来说,弘晴举荐王掞出任主审,似乎有自找死路之嫌,自由不得老爷子会起疑心,唯恐弘晴这是在将计就计地要坑王掞一把,毕竟弘晴坑人的事儿可是没少干过,说是前科累累也绝不为过。
“是,孙儿以为王相秉性刚直,素来嫉恶如仇,又曾任过刑部尚书,对审案之道颇见熟稔,由其主审当可保得此案真相大白天下。”
明知道老爷子在疑心些甚,可弘晴却是半点都不在意,没旁的,弘晴要的便是这么个效果,若不然,怎显得出他弘晴所谓的私心下头浮动着的可全是无私来着。
“嗯,此事朕知晓了,尔且自先去忙罢。”
这一听弘晴说得如此之诚恳,老爷子心中的疑虑倒是少了些,不过么,还是不曾给弘晴一个明确的答复,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吭哧了一句,便即下了逐客之令。
“是,孙儿告退。”
这一见老爷子很明显地犯着犹豫,弘晴心中暗笑不已,不过么,却也没再多啰唣,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之后,就此退出了轩,不紧不慢地迈步便径直回了藏拙斋。
“禀王爷,这是张、王两位大人一早送来的节略,请您过目。”
弘晴施施然地回了自个儿的办公室,方才刚落了座,张照已是捧着一大叠的折子从外间跟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行到了文案前,一躬身,紧赶着请示了一句道。
“嗯,搁下罢。”
批折子乃是例行公务,弘晴早已是习惯了的,也没甚废话,仅仅只是简单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弘晴既是有令,张照自不敢不遵,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将手中那厚厚的一大叠奏本便往文案的一角搁了去。
“得天,打今日起,所有与梁绪文案有关之奏本都直接送瑞景轩去,本王就不看了,回头尔自去与张大人等都说说此事好了。”
弘晴并未似往常那般让张照就此退下,而是先行拿起了几本折子,随意地翻了翻,而后又将那几本折子尽皆丢在了一旁,语调淡然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一听弘晴这般说法,张照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再一看弘晴并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自不敢大意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忙不迭地行到了文案前,手脚麻利地将与梁绪文案有关之奏本尽皆翻查了出来,得,原本厚实无比的折子堆立马便只剩下了不到四分之一,一见及此,张照的脸色立马便露出了丝怪异之神情,不过么,却也不敢多问根底,躬身行了个礼之后,便即捧着厚厚的一大叠折子退出了房,径直往瑞景轩赶了去。
我勒个去的,一帮混账行子,个顶个的鼻子都灵跟狗似的,闻着腥味都冒出来了,真他娘的晦气!
尽管早料到梁绪文一案的风波不会小到哪去,可真见得案发第二日便有如许多的奏本飞了来,弘晴还是忍不住便暗骂了一声,不过么,这说来也并不奇怪,除了八爷那头在暗中搅风搅雨之外,怕是老爷子也在其中推波助澜不已,这两下里一使力,事情还不得闹腾得大发了去?
“禀王爷,刑部尚书阿大人、左都御史纳兰大人在园外递了牌子,说是要见您。”
张照才刚走不多会,弘晴都尚未开始惯常的批折子事宜,就见一名小太监急匆匆地从外头行了进来,朝着弘晴便是一礼,恭谨地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呦呵,动作好快么,这是抢肉骨头来了!
这一听阿尔松阿与纳兰揆叙联袂而来,用不着去听,弘晴也知晓这两位的来意,左右不过是想将梁绪文一案的审案权整了去罢了,却也无甚稀奇处。
“传罢。”
尽管已然猜到了两位八爷党的来意,可该见的,还是须得见上一见,这等敏感时分,终归不能有落人口实之举,正因为此,弘晴尽自心中不耐得很,可还是允见了。
“喳!”
弘晴既是有了吩咐,那名小太监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向外行了去,不多会,便见阿尔松阿与纳兰揆叙肩并着肩地从屏风处转了出来。
“下官阿尔松阿(纳兰揆叙)见过王爷。”
阿、纳二人都是从一品大员,见弘晴自是无须大礼参拜,二人也就只是恭谨地各自拱了拱手,便算是见了礼了。
“二位大人客气了,且请坐罢,来人,看茶!”
彼此间本就不是一路人,交情自然是没有的,仇隙倒是不老少,弘晴自是不怎么待见这两位,不过么,应给的体面却是断然不能少的,面对着二人的行礼问安,弘晴自不会给其脸色看,也就只是笑容满面地虚抬了下手,客气地赐了座,一声令下,自有数名小太监从外头行了进来,忙乎着搬来了锦墩子、茶几之类的摆设,又紧赶着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而后方才鱼贯地又都退出了房去
第769章 君子坦荡荡(二)
“二位大人请用茶!”
尽管早已猜到了面前两位的来意,不过么,弘晴却是不打算说破,故作不知地微笑着,很是客气地道着请,就宛若这两位真就只是来拜访的寻常大臣一般无二。
“王爷,您该是已知晓了的,吏部侍郎梁绪文贪鄙骄横,罔顾国法,卖官贩爵之余,更曾草菅人命,已是罪大恶极,恕无可恕,下官身为刑部尚书,自不能坐视此獠逍遥法外,今,有本章一份在此,特来向王爷请命彻查,定叫这等猖獗之辈俯首认罪,还请王爷恩准为荷!”
阿、纳两位可不是来跟弘晴喝茶聊天的,早前弘晴礼让不已,二人自是不好一上来便扯正事,可待得一众小太监们尽皆退下之后,性子较急的阿尔松阿可就憋不住了,但见其一抖手,已是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份蒙了黄绢的折子,双手捧着,往前一递,便即满脸义愤填膺之色地直奔了主题。
“王爷,下官以为阿尚书所言甚是,似此等硕鼠不除,朝堂岂有宁日,下官也愿自请,还请王爷恩准!”
阿、纳两人显然是早就套好了的,这不,阿尔松阿话音方才刚落,纳兰揆叙也已是紧跟着出言附和了一把,同样是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份黄绢蒙面的折子,双手捧着,便也往弘晴面前递了过去,摆明了就是要联手压弘晴就范。
嘿,这两老小子动机不纯啊!
只一看两人之架势,弘晴立马便猜透了二人的算计之所在,此无他,玩的便是逼宫的把戏,但消弘晴的回答有丝毫的犹豫或是含糊之辞,此二人立马便会来个盛怒而起,跟弘晴好生争执上一番,然后么,直接便去告了御状,不管他二人能不能争下案子的主审权,弘晴都得坐实了“包庇”之罪名,就算老爷子那头不加重处,弘晴的名声怕也少不得大损。
“二位大人如此嫉恶如仇,甚好,小王是真心佩服则个,若能得二位大人鼎力查案,想来定是能真相大白于天下的,小王又岂有不赞同之理,只是二位来得不巧,先前小王已是去请了旨,为避嫌故,但凡有关梁绪文贪墨案之折子,一律由陛下圣裁,是故,对二位大人的请求,小王确是不好置喙,二位大人若是有心,且去瑞景轩请见圣上便好。”
既已看破了二人来此的真实用心,弘晴自是不会给二人留下丝毫的可趁之机,压根儿就不去接二人递交过来的折子,而是笑呵呵地一摆手,客气而又坚决地玩了一把太极推手。
“这”
阿尔松阿性子急,心性显然远不及纳兰揆叙,这一听弘晴这般说法,登时便傻了眼,没旁的,这等情形显然不是他二人来前编排好的戏码,一时间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演了。
“哦?竟有此事,且不知陛下处可有甚旨意否?”
纳兰揆叙到底是家学渊源之辈,尽管才干上远不及其父兄,可也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了的,反应自是很快,眼瞅着逼宫的把戏已然破局,立马便调转了方向,作出一派好奇之状地探问起了圣意来。
“纳兰大人请见谅,小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避嫌唯恐不及,又怎敢乱问圣意如何,此事不必再谈,二位大人若是真为梁绪文一案而来,还请直接去瑞景轩好了,小王就不多留二位了,来人,送客!”
弘晴毫不讳言自个儿须得避嫌之事实,也不给二人再有丝毫旁敲侧击的机会,当即便提高声调地断喝了一嗓子,摆出了端茶送客的架势。
“二位大人,请!”
几名小太监原本就候在屏风外,这一听弘晴有令,自不敢轻忽了去,忙不迭地便全都行进了房中,不留情面地便要就此赶阿、纳二人离开。
“下官孟浪了,还请王爷恕罪则个,告辞。”
这一见已谈无可谈,纳兰揆叙自不敢真儿个地胡乱搅事,没辙了,也就只能是顺势起了身,朝着弘晴拱手致歉了一句,便与满脸不知所措的阿尔松阿一道出了藏拙斋,在院门外嘀嘀咕咕地商议了一阵之后,又转道向瑞景轩方向赶了去,很显然,这两位的贼心还是不死!
“禀王爷,王掞、王大人来了。”
弘晴压根儿就不在意阿、纳二人的去向,也没派人去打探瑞景轩那头的动静,沉下心思,便开始了一日的惯常工作,只是心中到底是有事牵挂,批写折子的速度明显比往常要慢了一大截,这不,天都快午时了,也还不过才批了二十本不到,正自忙碌不已间,却见张照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疾步抢到了文案前,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这老梆子怎地来了,莫非是老爷子已下了旨意不成?
一听是王掞这个素来不曾来藏拙斋的主儿到了,弘晴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