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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王爷的话,按我朝体制,济宁知州只管辖济宁一州之民政,而河漕衙门却是帝简之地,非济宁知州可以过问者,今,河道总督汝大人毙命于衙门之中,论理,该由圣上下诏彻查,而今,即便是从权行事,也该由我山东按察使衙门为之,他人擅自处置,便是逾制之举,请恕下官难以苟同。”
杜默良可是老刑名了,对律法自是熟稔得很,理由自是张口就有,还说得个头头是道,让人挑不出丝毫的瑕疵。
杜老儿这是要作甚?抢这破案权有甚好处么?难不成是要借此机会掩盖事情真相?不对,八爷出手,又岂可能留下明显之破绽,直接去查,绝对要碰个头破血流,既如此,杜老儿断无道理将这等烫手山芋往自个儿怀里扒拉的理儿,毫无疑问,这老儿是在引咱老爹上钩!
自打到了河漕衙门起,弘晴虽始终袖手旁观,并无一言,可实际上脑筋却是始终在高速运转着,反复推演之下,早已察觉到了此案的蹊跷之处,只是这等场合之下,他一者是并不打算过于出风头,二来么,也没必要急着在此时便将问题指将出来,可待得见杜默良出面打岔,言语间挖了坑要让三爷去跳,弘晴可就不能再岿然不动了。
“哼”
一听杜默良在那儿振振有辞,心情本就大坏的三爷可就真的来了气,脸一沉,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便打算就此亮出康熙老爷子所给的密旨,以此来压服山东诸官。
“父王,孩儿以为杜大人所言甚是,能有杜大人这等明礼法而有担当之大臣,实是我社稷之福也,孩儿相信,若此此案由杜大人专责,定可昭明真相,断不致令汝大人枉死也,此孩儿之浅见耳,还请父王明断。”
不等三爷发飙,弘晴已从旁闪了出来,高声夸奖了杜默良一番,顺势便将主审之责扣在了杜默良的头上。
“唔,也罢,既如此,此案就由杜大人负责好了,本王相信,有杜大人在,断不致有甚差池的,杜大人,请罢。”
三爷虽一时搞不清弘晴突然站出来为杜默良说好话的缘由之所在,可心中却隐隐觉得弘晴此举断然不似表面上那般简单,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支持弘晴一把,左右有着密旨在手,三爷笃定自己有着翻盘的绝对把握在,却也不妨看看杜默良究竟要玩出甚名堂来着。
“啊,哦,多谢王爷开明,那下官就孟浪了。”
汝福死亡案可不是小案,内里牵扯可谓是巨大无比,谁沾上了手,那都是一桩大麻烦,杜默良又怎会看不出这一点,其之所以拿话去逼迫三爷,根本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抢夺审案权,而是想着借此机会试探一下三爷的底牌,顺带着借三爷发飙的机会,将此案的所有责任都往三爷身上推了去,这等算计不可谓不好,却没想到会被弘晴生生给搅合了去,这会儿一听三爷如此说法,杜默良的心里头不免就有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郁闷之感,偏生先前他又当众将话说得如此之满,这当口上,便是想转圜都没处转了去,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账。
“无妨,细细地查,定要找出真相,本王相信杜大人是有这个能耐的。”
三爷心中尽管还是有些疑虑丛生,可却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进一步用言语拿死了杜默良,丝毫不给其留下任何推脱之缝隙。
“王爷过誉了,下官尽力便是。”
这都已被三爷逼到了墙角里,杜默良哪还有甚法子好想,也就只能是强打精神地谢了一声,掉过头来,阴冷地瞥了孔桐茹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孔知州,本官令尔即刻调集得力仵作,勘察各处,不得有误!”
“下官遵命!”
望着杜默良那张臭脸,孔桐茹心中可是好一阵的爽快,不为别的,只因原本该由他孔桐茹担着的责任,如今可是全都转移到了杜默良的头上,无事一身轻之下,应答的声音自是干脆利落得很
第八十四章化明为暗(一)
“禀大人,现场发现鸩酒一壶,酒杯一只,已破损,疑是死者临死挣扎之际,打碎于地,残酒与壶中酒样无异,死者七窍流血,肤色发暗,正是鸩酒发作之症状,已可断定死者就是饮鸩而亡,另,身上别无伤痕,显见饮鸩之举非是被强迫所致,桌上遗书一封,经查验,与死者平日之笔迹并无二致,应是出自死者之手笔,只是墨迹较旧,非是新写之书,个中恐另有蹊跷,属下等不敢妄断,还请大人详查。”
孔桐茹此番已是将济宁城的全套班子都带了来,人手自是充足得很,现场勘察起来,自也就不慢,不多会,已是有了结果,但见几名分头勘察的仵作彼此间低声地商议了片刻之后,便有一中年仵作排众而出,大步行到了孔桐茹的身前,高声地禀报了一番。
“嗯,辛苦了。”
孔桐茹虽是地主,可实际上,在场诸多官员中,就属他官位最低,不过仅仅从五品而已,对于手下报上来的结果,他可是不敢有甚置评一说,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挥手将那么仵作屏退,而后,转回了身去,朝着三爷一躬身,恭谦地请示道:“王爷,十爷,阿大人、杜大人,诸公,案情勘验已毕,请诸位大人明示。”
“奶奶个熊的,汝老儿搞的什么鬼,半点委屈都受不得,好端端地死个毬啊,平白便宜了旁人不是?傻货一个!”
在场众官都是老油子了,一个比一个精,又有谁会不晓得此案非比寻常,自是都不愿冒头去接茬,可老十倒好,半点顾忌全无,大嘴一咧便扯了一嗓子,话里明显地带了刺,矛头遥遥地对准了三爷——委屈?身为帝简大员,汝福可是堂堂正二品高官,官位比之山东巡抚还要高一级,谁又能轻易让其受了委屈,很显然,除了前些日子一直催逼着汝福拨粮的三爷之外,又能有何人?
十爷这话可真就有些诛心了,在场官员们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复杂的眼神可就尽皆投到了三爷的身上,直瞧得三爷脸皮子抽搐不已,却又当真不好出言解释的,概因此事越辩只会越黑,就算再怎么着,也不能由三爷自己站出来分说。
“十叔,请慎言,我朝体制有明定,钦差阿哥除所交办之差使外,不得干涉地方吏治,十叔若欲过问此案,还请奏明了皇玛法,拿了圣旨再行计较也不迟。”
在场诸官都不是三爷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在此际帮着三爷出头的,至于赫达、李敏铨等人么,虽能列席于此,却没他们说话的余地,眼瞅着这么个不堪的屎盆子就要扣在了三爷的头上,弘晴自然不能坐视,这便从旁站出了一步,朝着老十行了个礼,毫不客气地反诘道。
“嘿,你个小东西,懂得还不少么,爷我”
老十本就是存心闹出点事端,加之素来就看弘晴不顺眼,此际被弘晴一顶,面上可就挂不住了,嘴一张,便打算好生羞辱弘晴一回。
“十弟,休得胡言,再要放肆,为兄定参你不饶!”
三爷先前不反击,那是没逮着机会,这会儿有了弘晴的出头打岔,三爷可就不会再容许老十胡闹个没完了,这便端起兄长兼钦差正使的架子,毫不容情地训斥了老十一通。
“嘿,三哥莫要动怒么,小弟不就是看不过眼,说上几句罢了,得,小弟闭嘴还不成么?”
老十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浑人,可并不蠢,这一见三爷有借题发挥的趋势,自然不愿平白吃了亏去,这便打了个哈哈,随口胡诌了几句,便即闭上了嘴,一派无事人状地站着不动了。
“杜大人,此事既是由你负责,那就请杜大人定个章程好了,外头火势兀自未灭,诸公且随本王一道看看去,此处有杜大人在即可,都请罢。”
三爷到了此际,还是不太明白弘晴将审案权拱手让出的真意所在,不过么,既是已让了出去,三爷可就没打算再往回收,也不打算再沾手,这便丢下句交待,而后,也不管在场诸般人等是个啥表情,自顾自地便转身向外行了去,众人见状,不管心中作何感想,那也都只能是紧赶着跟上了三爷的脚步,一大群人等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向粮仓处赶了去,只留下杜默良在原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地发着傻。
“老杜,悠着点,别办差了去。”
十爷倒是没急着走,而是踱到了杜默良的身旁,一脸和气状地伸手拍了拍杜默良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提点了一句道。
“十爷,奴才”
好端端的一番算计,竟落到了眼下这般地步,杜默良想死的心都有了,偏生还无法说出口来心里头苦得有若吃了黄连一般。
“放心,自古邪不胜正么,爷可是对你很有信心的,只管安心办了案就好,其它的就不必理会那么许多了。”
以言语逼迫三爷,从而探明三爷的底牌,这本是众人早已商量好的定策,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到了如今这般田地,十爷也没得法子,也就只能是用些无甚营养的言语为杜默良打打气罢了。
“是,奴才谨遵十爷教诲。”
十爷的话虽无甚大用,可好歹也是点安慰,再说了,万事不都还有八爷在撑着么,一念及此,杜默良立马又来了精神,表忠似地高声应了诺。
“嗯,好,那就这么办了去好了。”
一见杜默良明白了自个儿话里的意思,老十也就不想再多逗留,打了个哈哈,优哉游哉地便也往衙门外行了去
粮仓终于还是没能保住,尽管济宁知州孔桐茹已调集了大批的人手前来协助灭火,又有着三爷等人的从旁协调指挥,奈何火势实在是太大了些,等真扑灭了大火,三栋大型粮仓除了剩下些残垣断壁之外,就只有满地的灰烬,面对这等局面,众官员们自是扫兴得很,却也无可奈何,也就只能是派了些人手维持现场,以备天亮后再行勘定,彼此间胡乱应酬了一阵子,也就此各自散了去。
“晴儿。”
一番折腾下来,天都已是快亮了,三爷的精神自不免有些疲惫,然则却并未去休息,一回到驿站,便即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弘晴与李敏铨二人,但见三爷皱着眉头端坐在文案后头,默默地沉思了片刻之后,突然开了口,声音沙哑地点了弘晴的名。
“孩儿在。”
今儿个蹊跷事儿一桩接着一桩,三爷显然有些疲于应付,心中的疑惑定然如山般多,这一点,弘晴自是心中有数得很,也早就在等着三爷开口发问,这会儿听得三爷点了名,自不会有甚惊慌,缓步从旁行出,恭谨地行礼应了一声。
“对今儿个之事,尔有甚解释么,嗯?”
三爷静静地盯着弘晴看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不动声色地发问道。
“父王可是想问孩儿为何阻止您出示皇玛法的密旨么?”
三爷虽不曾明说,可弘晴却是一听便知三爷真正要问的是甚,也没隐瞒,直接便道破了出来。
“嗯哼,说说看。”
被自家儿子看破了心思,三爷不免有些尴尬,不过么,这当口上,三爷实是没心情去计较那么许多,也没去否认,只是淡漠地点了下头,示意弘晴接着往下说。
“父王明鉴,孩儿之所以如此行事,实是不得已而为之,今,赈灾一事大局虽定,可后续手尾尚多,此乃要务,断不容有半点闪失,至于汝福一案,虽也重要,却尚在其次,若同时而为,纵父王英明过人,却也难免有兼顾不及之时,故此,孩儿以为当以大局为重,只消赈灾能确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