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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大惊失色,原来杨一清上的奏折竟然是弹劾刘瑾的折子,难怪站在皇上身后的刘瑾此刻脸色铁青怒不可遏,定是刚才偷瞄了几眼奏折上的内容所致。
“启奏皇上,臣正是要弹劾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此人罪行累累,乃是我大明朝毒瘤,若不除此奸佞,国无宁日。”杨一清沉声道。
正德皱眉不语,眼睛落在宋楠的身上,他的第一感觉便是宋楠指使了杨一清上的这道奏折,自己授命宋楠查出刘瑾是否和逆王朱寘鐇勾结谋反之事,但从事情的发展来看,刘瑾并无勾结的嫌疑;数日前自己已经下令让宋楠停止暗查此事,建议只将涉案的张彩以及兵部武备司库房五军都督府司库等人缉拿审理,但显然宋楠并没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张永,念一念这奏折。”正德冷声道。
“遵旨。”张永快步上前,取过奏折来站在龙座之前,展开朗声读道。
“臣大明都御使兼三边总制官杨一清冒死上奏,自皇上登基至今已三年有余,此三年大明内外纷乱蜂起,祸事不绝,前有刘六刘七贼兵暴乱,祸及百姓百万,州府上百,涂炭生灵,后有逆王朱寘鐇叛乱不轨,荼毒甚广,我大明朝经此两劫,国力消弱,损伤甚巨。”
“臣虽官职低危,不比朝中重臣公卿,但精忠报国之心不逊他人,痛定思痛,臣苦思数日,终悟国家之祸始于朝堂之祸之理,朝堂之祸的罪魁之首,乃在于内廷奸佞弄权。当今内廷司礼监太监刘瑾,自掌内廷权柄,诸般举措皆为己私,将国家大事视同儿戏,蛊惑皇上荒废朝政,佞臣刘瑾,即为祸乱之首,此獠不除,天下难安。”
群臣暗中咂舌,杨一清的胆子可不是盖的,言辞犀利弹劾刘瑾之余,话里话外竟有指责皇上之意,说什么新皇即位之后天下纷乱顿起,这岂不是说皇上无能么?难怪皇上看了奏折会如此大怒,倒也不是完全维护刘瑾,而是气愤杨一清的口无遮拦。
“臣今日弹劾刘瑾十八桩大罪,其罪之一,祸乱朝政;身为内廷太监本无权干涉政事,刘瑾利用皇上的信任,提出朝廷土地马政两项改革之策,导致民怨如沸,刘六刘七之乱便是刘瑾祸乱朝政导致的后果。”
“其罪之二,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皇上即位三年之中,刘瑾利用皇上的信任肆无忌惮培植势力打击异己,以内廷之势,遥控外廷朝臣,三年中,朝中直臣无端获罪下狱者数不胜数,皆为其暗中指使党羽所为。”
“其罪之三,中饱私囊卖官鬻爵,刘瑾贪得无厌,京内外庄园无数,房舍田地之多令人惊叹,虽竭力掩饰,但不免众人皆知;臣所知,京中官员但要升迁,均需进贡笑纳。民间有谚云:欲要平步青云,卖房卖地予刘瑾,此乃朝廷之辱。”
“其罪之四,陷害忠臣打击报复,自正德元年始,朝中忠良之臣上奏弹劾刘瑾之人有三十八人,如今这三十八人有十一人获罪抄家,八人调离京城降职为官,九人尚在狱中;此人一手遮天,手段凶狠,其心之毒甚如毒蝎,乃至朝中众臣不敢发声,乃至愈演愈烈,成为朝中一大毒瘤。”
“其罪之五”
“其罪之六”
“”
张永言语铿锵,一连串的读下来,杨一清所列刘瑾罪行竟然多达十八条,字字句句犀利如刀,且有理有据,似乎所知甚是详尽,也不知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例子和数据的。
终于,张永读完了杨一清的奏折,文武百官们脑子还处在震惊的麻木之中,很多人都清楚,这些奏折上的事情其实都是实话,这些事都是刘瑾干过的事情,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罢了。惊骇之余,对杨一清爷充满的钦佩之情,这个愣头青今日或许没有什么好下场,但他的这副胆色却是无人能及的。
“刘瑾,杨一清的奏折上把你说的一无是处,对此你有什么辩驳的么?”刘瑾从开始的暴怒之中渐渐平静下来,他已经断定这是宋楠背后的指使,否则以杨一清的本事,焉能知道那么多的细节,京中的那些隐秘的事情,要想知道内情,只有锦衣卫这等无孔不入的衙门暗查才行。原来宋楠所谓对付自己的手段只是尔尔,这等犀利的指责,三年中在朝堂之上不知听了多少遍,哪一次正德又会当真?
原以为宋楠会有什么特别的手段,现在看来宋楠还是太嫩,正德根本不会因为这些事处罚自己,宋楠低估了自己在正德心目中的地位,低估了自己做的这些事的背。景。这奏折上几乎所有的指责,正德心里都是清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正德默许之下进行的,当然有些小的细节正德并不知道,但凭此还不足以让正德抛弃自己。
“皇上明鉴,对杨一清的这些诬陷之言,奴婢一概否认;奴婢跟随皇上十几年,无一日不忠心耿耿,无一日不尽职尽责,奴婢反倒怀疑杨一清的动机。杨一清此举定是蓄谋而为,趁着朝廷历经劫难之处,刻意搅乱朝廷,或许其背后有人指使,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请皇上明察。”
“然则你如何解释杨一清列举的十几条罪名呢?”正德道。
第五六四章 他想谋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奴婢为皇上献计献策,被说成是把持朝政,需知马政土地的政策乃是经皇上首肯,外廷各位大人同意,连英国公和京营的侯爷们也是赞成的;其后的暴民作乱爷也成了奴婢的罪过,这未免太看得起奴婢了。若皇上信了他的话,奴婢也无话可说。”
群臣中大多数人低下头来,当初刘瑾的土地马政改革确实得到了众人的首肯,因为刘瑾的改革丝毫没有动勋贵大户的一根毫毛而已,又明知是皇上默许的行为,现在来怪刘瑾,确实是有些牵强。
“奴婢虽在内廷有些权力,但奴婢深知这些权力都是皇上给的,岂敢渎职乱用,杨一清说奴婢勾结党羽,敢问朝中那位大人是我的党羽?若有些大人欣赏奴婢的为人,愿意与奴婢结交;在朝上遇到奴婢为人攻讦说两句公道话也算是党羽的话,那在座的诸位大人恐都是结党之人了,皇上您想想看,这是不是很荒谬?”
正德道:“杨一清说的有理有据,说你卖官鬻爵,收人贿赂;那个刘宇的巡抚是怎么回事?”
刘瑾磕头道:“那就更是荒谬了,刘宇这个人奴婢连面都没见过,如何收他贿赂替他升官?官职升迁乃是吏部的职责,难道我拿到架在焦尚书头上逼着他给这个素不相识的刘宇升官不成?杨一清,你告诉我,我何年何月何日在何处收了刘宇的银子,替他谋求官职?”
杨一清皱眉道:“你指派手下做的这些勾当,又何须亲自出面?”
刘瑾冷笑道:“也就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实据,只是信口攀诬罢了。”
杨一清怒道:“有没有做,你自己心里明白。”
刘瑾微笑道:“我当然明白,我没有做,你在诬陷我。”
百官之中有人叹息出声,杨一清这样的指责苍白无力,刘瑾三言两句便将杨一清逼上了死胡同,若论狡辩有谁是刘瑾的对手,否则他也不能在皇上身边如鱼得水了,口才机变心机缺一样他便没有今日的风光。
“皇上,奴婢也非完人,奴婢也喜欢钱,皇上赏赐了些,奴婢自己也省吃俭用置办了些。奴婢老家来的亲眷善于理财,家产田亩都交给他们打理,如今有多少我丝毫不知情。也许是替奴婢打理得当,替奴婢赚了些银子,但这恐怕也没什么罪过吧。在座诸位大人,诸位公爷侯爷们哪一家没有自己的产业?众所周知,宋楠宋侯爷家里有六家烤鸭铺子,日进斗金,在城外也有两座庄园,你杨一清怎么不说宋侯爷贪污受贿,偏偏逮着我刘瑾咬?欺负我刘瑾老实么?”
群臣翻翻白眼,心道:你这阉狗还自称老实人,你若老实天下便是清平世界了。
刘瑾拱手朝正德道:“奴婢的家业若有一分一毫出自内承运库中的贪污之款,奴婢不用皇上说话便自我了断。范亨王岳前车之鉴,奴婢记忆犹新。皇上平日谆谆告诫,奴婢谨记心中,皇上可立刻派人去查内承运库出入账目,若有贪污分毫朝廷的银子,奴婢自刎于此。”
正德当然不会因此事来较真,刘瑾赚钱替自己修豹房,搜罗美女珍禽野兽把玩,正德虽不明着授意刘瑾捞钱,但早已默许他如此;虽不知道刘瑾到底弄了多少钱,但也不至于因此便责罚刘瑾。
“查是要查的,既然有人提出来,内承运库的帐目自然要查一遍,以释众人之疑,户部组织人手去查勘帐目,结果在早朝公开。但若刘瑾的田产来路都是正当渠道,杨一清,你可就有攀诬之罪了。”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杨一清身上,暗中替他惋惜,弹劾勇气可嘉,但未免草率了些,这些罪状看似罪大恶极,但经过刘瑾的这番辩驳,皇上恐怕很难采信了。毕竟杨一清在西北呆久了,不知道朝中那些弹劾刘瑾的官员的下场和皇上的反应,皇上对刘瑾是真心的袒护,若无确凿证据,只会给自己带来天大的麻烦。
事已至此,本来想趁着杨一清一番锐气附议的几名官员纷纷缩回头去,不愿再出头,想当年内阁诸位大学士联合上百文官弹劾八虎都没奏效,今日杨一清单枪匹马又如何能挑翻刘瑾?也不知杨一清是不是昏了头,之前还佩服他的勇气,现在想想倒像是有些愚蠢了。
一片寂静之中,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臣宋楠有奏。”
数百道目光之中,宋楠缓步出列,来到正德座前行礼。
“宋楠,你有何事奏议?”
“启奏皇上,臣弹劾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宋楠一字一句的道。
文武百官眼珠子在地上乱滚,宋楠居然也跟着掺合起来了,杨一清是愣头青难免意气用事,宋楠可是奸猾如鬼的难缠人物,人人都知道宋楠和刘瑾只见势同水火,但这么长的时间,宋楠总是不跟刘瑾正面交锋,这便是此人的奸猾之处;今日吃猪油懵了心了么?明知道杨一清弹劾已经不可能成功,还是把头伸过来挨刀,这是有多失策,多蠢。
正德皱眉道:“你也附杨一清之议么?”
宋楠点头道:“当然,实话实说,杨大人今日弹劾刘瑾的奏章是我和他两人共同写就,里边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也是我锦衣卫衙门暗查所知。刘瑾花言巧语推了个干净,我倒是没有想到。”
正德不悦道:“什么叫花言巧语?刘瑾所言也是有道理的,若都信口攀诬,还有朝堂秩序么?”
宋楠道:“皇上说的是,所以臣不打算对这十几条罪状跟刘公公斗嘴皮子,臣给刘公公新添了一条弹劾的罪状,咱们今日便拿这一条罪状说事。”
正德沉吟道:“宋楠,朕提醒你,弹劾他人需有真凭实据,朕最不喜朝臣之间相互倾轧攀诬,朕会严惩这些官员,杨一清弹劾刘瑾的罪状朕若是查而不实的话,杨一清将被革职拿办;你若也信口攀诬,朕同样不会饶恕。”
宋楠正色道:“皇上的意思我明白,皇上曾告诫过臣的话臣犹在耳边,但臣这一次不得不破一次例,因为臣为了皇上和大明社稷着想,这是臣的职责。”
正德道:“你额外弹劾刘瑾的罪状是什么?”
宋楠大声道:“刘瑾勾结安化王谋反,证据确凿,请皇上明察。”
“啊?”
“什么?”
“宋楠疯了吧,怎么可能?”
朝堂上一片抽气之声,宋楠抛出的这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