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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家都是惨淡经营,否则我又为何非要去参加这花魁选拔?昨夜之后,今日楼中人满为患,刚才公子爷应该看到了,这便是花魁比赛夺得好名次的结果。”
宋楠微微点头道:“方青山昨夜是怎么说的?”
妈妈道:“方大家说,江西来的王爷希望出大价钱盘下我们云霄阁,希望老身能答应他的要求,不然即便是云烟姑娘花魁大赛取得了好名次,也难以挽救云霄阁颓败的命运。”
宋楠轻轻点头。
“还有,方大家昨夜似乎怀疑我背后有人指点,在我的船上转了几圈查看,还好奴家将公子留下的痕迹全部清除了,看方大家的似乎心情不太好。”沈云烟低声道。
“我没猜错的话,这位方青山定然已经是哪位有钱的王爷的人了是么?”
“是的,方大家原来是野鹤闲云一般,十大名楼中哪一家不想请他坐镇?但是没有一家能如愿。虽然方大家的爱财,但是他也从未对我们十大名楼的人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但自从哪位王爷来到这里,买下几座楼之后,方大家的不知为何跟着他后面做说客。他的歌曲舞蹈诗词也只供应五大名楼,像我们这些不是那王爷属下的楼子,想请方大家的写一首歌曲,他一开口便是十万两,摆明就是不愿意罢了。”
宋楠怔怔想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拍着大腿道:“好了,闲话也扯得差不多了,咱们该干正事了。我让你选择画画那是有原因的,我们都看惯了写意山水工笔花鸟之类的画儿,就算是唐解元,也不免只会这么画画。当然他画了春。宫的图儿那是另当别论的。”
沈云烟红了脸,唐寅的工笔春。宫图在本朝可是暗中流传极广的东西,沈云烟也偷偷的看过几幅,看的是脸红心热,宋楠该不会要自己去画春。宫图吧,那可绝对不成,众目睽睽之下,画那些画儿,今后可成话柄了。
“这些咱们都不画,我要教你的是一种全新的画法,唔请妈妈出去帮我采购些亚麻织布,要多一点,因为要练习用;另外去染房将他们所有的颜料料粉都拿一大份回来。”
众人不明就里,但宋楠吩咐了,只能照办,妈妈桑命了两名小婢女快手快脚的去外边,盏茶时间不到,一匹亚麻布和一大包颜料粉末便买到手。宋楠挽起袖子,要了一罐油在桌上摆了十几只大碗,用油将各种颜料调和开来,用毛笔点点蘸蘸在亚麻布上试着颜色,忙活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道:“成了,虽然不是正宗的颜料正宗的画布,但也能凑合着画了。”
“公子,你这是要我拿着这些油调制的颜色,在这布上作画?”
“是啊,记得告诉他们,这是你独创的画法,叫做油画。”
“可是,这样画出来好看么?”
宋楠微笑道:“好看不好看那是另外一回事,油画讲究的便是色彩浓烈,极其真实的再现场景,而且能画出光影效果,就像是一个活物一般,跟咱们的水墨可是大不一样。以你的底子,我想入门不难。这样,桌上的那瓶花你给画上一画。注意颜色的变化,可以调制颜色,注意光影效果的转变,要画的像是真的一般。”
沈云烟舔舔嘴唇,手有些发抖的提起画笔,宋楠忽然道:“差点忘了,毛笔太软,那还是绝对不成的,要有小刷子才成;是了。”宋楠一拍脑袋,抓起剪刀来将沈云烟手中的长毫画笔咔擦一声剪掉半截毛头,本来椭圆尖润的笔头顿时成了平平的小刷子。
宋楠点头道:“成了,这个正合适,再拿十几只来,统统剪掉笔头。”
众人白眼珠乱滚一地,就听卡卡擦擦连响,十几只秃笔毛笔诞生,一只只被摆在颜料碗中。
后世宋楠也算是射猎甚广,不过这油画还是在大学兴趣班学过两个暑假,也只是略通皮毛。但这一点皮毛,足以让有着良好绘画基础的沈云烟领会精髓,两人一个比划,一个动笔,在毁了七八方画布之后,一副色彩浓烈栩栩如生的盆花出现在画布之上;近看确实有些粗糙,加上画布和颜料都是不合用的,但是稍远一些观看,便看出其精彩逼真浓烈之处来。
“很好,初画能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你还要继续画,要熟悉画布的浸染,颜料之间的调和颜色的转换,这些只能你自己意会;当然,今晚你要画什么内容也是必须自己考虑的。”
“奴家知道,奴家会努力的。”沈云烟干劲十足,这种新奇的画法一经尝试上手之后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她的感觉也上来了。
“可是,全练习画画的话,围棋之道该怎么办?”沈云烟忽然回头问道。
宋楠苦笑道:“你该不会认为我是神仙吧,围棋这种完全靠智力的游戏,只能看你自己了,我难道能把头安在你脑袋上不成?”
沈云烟吐吐舌头扭头去作画,不知何时,有宋楠在身边,她便已经完全没有自己的主意了。
第六六二章 沈云烟的坚持
傍晚开始,秦淮河白桥左近便陆续有人聚集,到日落之时,已经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这几日已经成了庙会一般的节日,有人甚至提前占座,搬了桌椅板凳,摆上茶点瓜果前来消遣。小商小贩们也是脑筋灵活,背着装满货物的箩筐到处叫卖,价格也涨了一倍有余,抓住这几天的商机来挣钱。
暮色中,各家的花船陆续从四方驶来,按照各自划定的位置停好,尚有空隙的地方,豪富人家的船只挤在空档处,占据着不错的位置。其中一只巨大的龙船极其显眼,大家虽没看到船中何人,但猜也猜的出来,那船舱里坐着的恐怕便是传说中的从江西过来买下了五大名楼的那位王爷。
云霄阁的花船最小,夹在周围高大的花船之间显得很是寒酸,二楼船仓之中灯火通明,宋楠和沈云烟对坐叙话,王勇和李大牛坐在一角心无旁骛的吃着盘子里的点心茶水,对宋楠和沈云烟说的那些话,他们一句也听不懂。
“围棋之道不是三言两语三两个时辰便可以提高的,纹枰之事看似简单,却是综合了脑力、大局、计谋、耐心等等因素的结合。在这方面我无法帮到你。”宋楠无奈摊手道。
“确实如此,看来只能在作画一项上多拿点赞成票了;今日十进五,留下来的个个都是高手,郑佩佩在棋艺一项上恐怕要拿个满票,奴家心里是一点底气都没有了。”沈云烟咬着下唇道。
宋楠笑道:“尽力而为,你若强求,结果一定不好,放开了去做。”
沈云烟微微摇头道:“你不知道,云霄阁这一次若不能夺得好的名次,恐怕无法在秦淮河立足了,最终恐不得不卖给他人,这是我不愿看到的。”
宋楠皱眉道:“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你我其实才认识两天,这话我说出来或许稍显唐突。”
沈云烟笑道:“宋公子要说什么便说,虽然你我相识时间不长,但我知道,宋公子绝非一般人,你若说什么话,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宋楠点头道:“好,那我便直说,在我看来,以沈姑娘这般相貌人品,又何必执着流连于这青楼之中;我可不是那些老夫子道貌岸然说这些话,但这一行终究是风尘沦落,非终身所依;如果这云霄阁真的经营不下去的话,对姑娘而言未必是件坏事;我不明白为何你执意要云霄阁立足经营下去呢?”
沈云烟脸色一红,轻声道:“宋公子定以为奴家是自甘堕落,离不开这不劳而获光鲜亮丽的生活。”
宋楠忙道:“我绝无此意,也许其中别有原因。”
沈云烟缓缓起身踱步,半晌悄声道:“奴家五岁便进了云霄阁了,那是十一年前的事情;奴家祖籍闽南,五岁那年闽南蝗灾,颗粒无收,父母便带着我和三岁的弟弟出来逃荒要饭。一路颠沛流落到南京城中,爹爹生病死在钟鼓楼的墙根下。那天晚上,天好黑好冷,我和娘坐在爹爹的尸体旁边哭泣,三岁的弟弟饿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什么也不懂,只会摇着爹爹的身体要吃的。”
沈云烟声音沉静,似乎在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双眸空洞无物,充满了莫名的恐惧。宋楠皱眉听着这些,心头战栗,脑海中浮现出那可怕的情形来。
沈云烟轻轻的继续道:“那天夜里真的好冷,我从没觉得那么冷过,我哭着哭着便睡着了;半夜里我被冻醒过来,身上盖着母亲的破棉袄,但身边却空无一人。我吓的要命,赶忙起身来叫。”
沈云烟伸开双手似乎回到当时的情形之中,眼中珠泪滚滚。
“爹,娘,小弟。你们在哪儿?我叫着他们,我一直叫着,我记得那些墙壁间的回声,冰冷冷的,全是我的声音。可是没人回答我。我一路乱走,在黑暗的街道上哭着奔跑,不知走了多久,天都快亮了,然后我看见了一条河,看见了一群人围在岸边,然后我看见的娘头上的红头绳,那红头绳是爹娘成亲的时候,爹爹买给娘扎发髻的。娘亲抱着小弟,全身湿漉漉冰冷冷的,伏在岸边的石头上。他们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沈云烟脸色煞白,身子摇晃欲倒,宋楠赶忙起身,扶住她的臂膀,低声安慰道:“云烟小姐,醒一醒,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沈云烟转身搂住宋楠的脖子,死死的不放手,放声大哭了起来,宋楠手足无措,除了安慰别无他法。
片刻后沈云烟止住悲声,抹了眼泪低低的道歉道:“奴家失礼了,公子莫怪,奴家情难自已,那一晚的事情就像是一场噩梦,我不能想起这件事,一想起来,心便如刀扎火烧一般。”
宋楠忙道:“我明白,任谁经历此事,也难如姑娘这般的坚强。”
沈云烟整顿衣衫低声道:“我守在爹娘弟弟的尸体旁哭的死去活来,后来有人替我葬了爹娘和弟弟,领我来到一处地方洗澡吃东西,让我在温暖的床上睡了三天三夜;那里便是云霄阁,收留我的便是柳妈妈;于是我便以云霄阁为家,扫地倒茶倒水抹桌子,直到十一岁那一年,我主动要求柳妈妈教我青楼中的事情,我知道到了十二岁,青楼中便不能留我了,除非我愿意进这一行。”
“柳妈妈她本不愿意我入行,她前半辈子是秦淮河的红牌姑娘,攒了些银子开了这家云霄阁,她知道这一行的艰辛可痛苦,所以她骂我她打我,她赶我走。但我还是留了下来;没想到如今的我却成了云霄阁的头牌,这件事是不是有些好笑?”
宋楠默然无语,除了慨叹命运之难以琢磨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公子内心里定鄙薄我的出身,似我们这种青楼女子,便只是别人眼中的玩物,喜乐悲欢谁会在意?本来我并无意解释什么,但在宋公子面前,我却不知为何要解释一番,我出道两年,坚持着卖艺不卖身底线。或者说我的价格太高,有钱的或许觉得我不值,觉得我值得或许又没钱,所以我并没你想像的那么肮脏。”
宋楠不想问,但还是不自觉的问出了口:“你的价格是多少?”
“十万两。”沈云烟淡淡道。
宋楠吓了一跳,十万两,可以买几百个婢女小妾了,这价格确实让人望而却步,不过宋楠也明白,这不过是让人断了念想罢了。青楼中人哪有不卖身的,价格标高避免这一切倒也是个聪明的做法。
“若有人真的出十万两,你便会怎样?”
“我当然会遵循承诺,不管他老丑也好,强盗贼人也好